第124章 伸张正义
满月喝了两口阿南喂的蛋羹,便摇了一下头,视线犹犹豫豫地望了一眼门后搁着的恭桶。
阿南明白过来,他将碗勺搁下,揭开盖在满月身上的棉被,要将满月抱起来。
满月忽然握住他的手臂,微微将他推开,轻微涨红着脸,说了醒来这几日,头一句话:“我,自己,可以。”
说着,满月支着虚弱的身子,歪歪倒倒的想要下地。
在她即将摔倒前,阿南扶住了她,一把打横抱起,将她安置在恭桶上。退出房间,关上了房门,迈着刻意沉重的步伐,走远了一些。
待过了一刻钟,未听见满月扯动的铃铛声,倒是房间传来椅倒人摔的动静。阿南快步走入,见满月摔在了床边。
他抱起满月,放在床上,替她垫好软靠,盖上被子。走去倒掉了恭桶,洗净了拿回来。
满月一双手揪着被褥,又安静地不说话。
阿南回来,拿温水里拧干的帕子,给满月擦了擦手。他望了一眼满月,沉默中开口:“你身上的蛇毒,还需再用我的洗髓功清除一次。”
满月安静中点了一点头,脸色微红。
阿南的动作,不算温柔,可这已经是他最细心的一面。
“是人都有不堪的一面,即使你最不堪的样子,都让我看了。你也无须放在心上,无须觉得难为情。”阿南说,“原本,我能让樵夫找附近的婶子来帮着照顾你几日,只是,便多了一个目睹你不堪的人。”
满月的身子微微一僵。
“你身中蛇毒,身上浮肿,紫斑点点,旁人许是会吓到。我既是已经看过了你的身子,这些服侍照顾之事,经我手,没有什么不同。”
阿南将满月擦干净的手,放回棉被里。
他道:“丈夫照顾妻子,天经地义。”
满月猛然地睁大了眼睛,抬起头来,无比吃惊的望着阿南。
“等你好起来,回到京城,我会娶你。”阿南目光坦荡。
满月渐渐红了眼睛,又渐渐往下掉泪,阿南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擅安慰女子,尤其是哭的女子。
“百户大人,您是官,未来大有前途……婢子是奴,不配。”满月低了低头,又大又圆的眼睛里,一串串泪珠往下掉。
她哑着嗓子,说:“大人您救了婢子的命,婢子感激于心。”
“婢子,愿一辈子,不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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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那日许大人一家闹事,太傅府外每日免不了有与沈华亭作对,或是看不过眼的清流臣子,来门前说长论短。
只是接连过了好几日,他们连沈华亭的面也没堵着。
“这些个混官,自己个儿没本事上朝堂骂,便整日来咱们府上找茬!太傅没赶他们走,他们还蹬鼻子上脸了!”锦娘一边擦桌,一边闷闷不乐的道。
林舒听着动静,不出院子,倒也听不清说的什么。只是想也知道,无外乎那些骂名。
“你若是听不下去,我去叫暗卫赶了他们走!”
林舒剥了两瓣柑橘放进嘴里慢慢吃了,她说:“不用了,锦娘。过个几日他们说累了,自然也就散了。”
林舒心想,来的都不是什么大官,背后怕也还是有人撺掇。沈华亭一句话便可以将他们以辱骂朝官罪名暂且扣押了,可他视若无睹,指不定,还希望他们骂大声一些,骂久一些。
宝瓶忍不住嘀咕:“这些当官的,也真是不怕斯文扫地,这都是什么歪风邪气。”
文鸳瞪了她一眼。
初一拍着身上的雨走进来,笑着道:“夫人说得是,过不了几日,他们自然消停了。”
林舒闻了闻清香的橘皮,她将盘子端起来,“锦娘不爱吃酸的果子。这些你们几个拿去分了,也尝尝。”
宝瓶高兴地接下来,“谢谢夫人!”
十五在门口牙疼的笑着说:“我也吃不了这酸溜溜的橘子,你们吃吧。”
“一会准备车马,我要出府。”林舒慢慢拂去掉在身上的橘丝,抬眼看了看,“外头又开始下雨了?”
初一说:“是的夫人,恐怕又要下雪了。”
宝瓶捏了个橘子,朝外望了一眼,“今儿个冬天雪下得没完没了。”
林舒从宅邸里走出来,淅淅沥沥的雨中,几个官吏还逗留未去,见终于有人出来,上前拦住了她的车马。
还没等他们开口,林舒眉眼含笑说:“几位叔伯,下雨天寒,这几把伞你们拿去遮遮。”
林舒让十五将备的几把伞拿出来。
几个官吏一愣,他们打量林舒一眼,道:“你是林兄的女儿,林家的三姑娘?”
“正是。”
“不必了!”他们扫了扫伞,又扫了扫林舒身后随着的几人,再扫了扫挂着青缦的车马,冷笑一声道:“太傅府的伞,咱们可不敢用!”
“三姑娘如今入了沈华亭的帐,前呼后拥的,过得好生威风,怕是家人都在受苦受难。”
林舒淡然浅笑,目光坦然,“我不自寻出路,靠爹爹在朝的朋友,自然是无人可靠的。”
“你——”几个官吏当场白了脸,“三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自甘堕落,委身奸臣,丢了清流的脸,你还有理了!”
林舒微笑说:“几位叔伯自然是不似我这般‘自轻自贱’,几位叔伯自爱自重,如今也学得民间百姓那一套,跑来为同僚伸张正义,临街喊冤。林家抄家时,不知几位叔伯又做了什么?”
自然是,林家抄家,事大。许家事轻,再闹也不过是一个小惩大诫。
——避重就轻的伸张正义,还能算正义么?
林舒回身,望了望太傅府,又转回身望着几个官吏,笑着说:“许大人这栋宅子,我住着甚是喜欢。”
几个官吏脸色涨红,指着她道:“都传沈华亭为了你一掷千金,收购了上京市面上所有的夜明珠,不愿意给的便强行买走!简直是倚势欺人!原来,原来都是你在撺掇的?”
林舒弯着唇角,“太傅宠我。有什么不好吗?”
“三姑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简直是丢你们林家的脸!不配为清流的女儿!”
林舒踩着踏脚,登上马车,说:“若是清流,都如几位叔伯这般虚情假意,大庸才真是可悲。”
“走吧。”她道。文鸳收了伞,宝瓶拉下帘。初一坐上来,十五故意将马鞭甩了出去。
雨水溅起,打湿了他们一身。
几个官吏站在太傅府的门前气得发抖。
“夫人,咱们要去哪?”
林舒垂下眼睛,“去曹若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