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留下吧
一道有些刻薄的声音响起，苏棠偏头看去，是祁旻的大姨。
女人穿着一身金色连衣裙，肩膀上还披着件厚重的貂，脖子上、耳朵上、手上分别戴着大金项链、大金耳环、大金手镯，神情高傲，眼神不屑，活脱脱一个暴发户。
餐桌上一片寂静，大家的动作停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刚刚手滑了。”
苏棠歉意的笑了笑，用餐巾纸将汤汁擦干净，和祁旻第一次来见家长，不能因此闹得不愉快。
“哟，多大的人了，吃饭还手滑，怎么不干脆让人喂你啊？没教养就是没教养。”
大姨丝毫不买账，继续尖酸的挑刺，有些狭长上挑的眼睛斜瞥着。
“大姨，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祁旻握着餐具的手微微捏紧，声音冰冷无情。
大姨瞪了祁旻一眼，这个侄子是有些本事，但那又如何？还不是被亲妈管着，她转头看向祁夫人。
“她嫂子啊，你可要看清楚了，这没教养的姑娘啊，最是难缠，看咱阿旻都被带得会顶撞长辈了，她指不定嫁到咱家来别有用心呢，阿旻又没谈过恋爱，被骗了也不知道。”
“你作为母亲，可得好好把把关。”
苏棠捏了捏手指，心中的小人儿快气成球了，真想现在就上前给她两个大逼斗。
可想到祁旻，苏棠又有理由劝自己先忍一忍了。
“他大姨，你今天是去厕所吃什么了吗？还是嘴没漱干净？说话怎么那么臭？”
“这苏棠是我们家的一份子，我儿子看上的，有你说话的什么份儿？要是一碗饭堵不上你的嘴，或是在这里吃饭你不舒服，请出门左转。”
祁妈妈是个不怕事儿的，毫不客气的怼回去，说完笑着对苏棠说，
“糖糖别介意，他大姨会时不时发疯，多多担待，别往心里去。”
苏棠心中一暖，她乖巧点头，这种有人护短的感觉真好。
滋啦——一声尖锐的拖椅子声音，大姨豁的站起来，脸上满是怒气，她中气十足的吼道：
“嫂子，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样的女人最是留不得，长得一副狐媚子样，出身还不好，又不懂礼仪，一看就是只会攀龙附凤的，这样的人只会带来无尽的麻烦。”
期间她冷哼一声，直戳祁夫人的痛处。
“嫂子，你别忘了，当初大表哥是怎么死的。”
祁妈妈脸色一白，险些没坐稳。
啪——
祁爸爸一手扶着脸色苍白的妻子，一手拍在桌子上。
“祁紫，你够了！”
大姨眼中含泪，委屈又不甘的喊了声哥。
“小紫啊，回你房间思过去吧。”
老太太发话了，大姨不甘心，狠狠瞪一眼苏棠，无声说我不会让你好过的，然后气势汹汹的走了。
一顿饭吃下来，有些惊心动魄。
吃完饭，苏棠和祁旻推着老太太去遛弯消食，同行的还有祁旻的妈妈和哥嫂。
刚开始苏棠还有些拘谨，安静的听着他们说，问到她时，就乖巧的回答一句。
一场天聊下来，祁家人对苏棠的印象基本是学历不错、文静乖巧、说话有条理，邻家乖乖女。
也看得出来苏棠满眼都是祁旻，对祁旻唯命是从，生怕祁旻欺负了了她去。
夜渐深，其他人都回房间休息了，中式庭院中只有苏棠和祁旻还在走。
今天他们是主角，陪着没有特殊情况，自然是不能提前离开的。
此时正值仲夏，院子里有一片荷花池，池上荷花开得正艳，像婷婷的舞女的裙，荷下蛙声阵阵，好不热闹。
苏棠站在石桥上，借着月光的清辉，欣赏池子里朦胧的荷花，听着大自然的声音，张开双臂感受风的亲吻，好不惬意。
耳边传来男人的调笑声。
“别跳，我家池塘可淹不死人。”
苏棠偏头疑惑的看祁旻，男人和他一样站在廊桥上，只是她看的是荷花，男人看的是她。
“我没这么想。”
苏棠诚实回答，人声短短几个春夏秋冬，寻死是最愚蠢的方式。
无论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或是困难，只要心向上，一定会走出低谷，迎来春天的复苏。
“我开玩笑的。”
祁旻将目光移向一池艳色，声音染上笑意。
“诶，苏棠，你感觉我家怎么样？”
“挺好的呀，父母相爱，兄弟和睦，看得出来，一家人都挺宠你的。”
“苏棠，留下吧！”
祁旻声音严肃又认真。
蛙声似乎变小了，苏棠能清晰的听到祁旻走近的脚步声，清楚的听到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
留下？怎样留下？留在哪儿？
微风扫过荷塘拂面而来，带来丝丝凉意，祁旻已经走到她的身边，她能很清晰的闻到祁旻身上的琥珀香，心动又沉迷。
“祁旻，你原谅我了吗？你还爱我吗？”
苏棠的声音小心翼翼中又抱有期待，眼中的光被点燃了。
祁旻透过黑暗看着苏棠，脑海中闪过十八岁雨夜，淋湿的少年碎裂一地的自尊，以及女孩决绝远离的背影。
“呵，就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他的声音冷漠无情，暗带讽刺，如果那些横亘在她和他之间的事情没有解决，他们就算走到了一起，那些还是就像随时存在的刺一样，时不时出来刺一下，刚开始一两下或许还可以，可是很多下呢？时间久了，可以忍受到几时？
苏棠沉默了，只剩下蛙声还在卖力的大叫，它们不知疲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祁旻上前一步，将苏棠圈在怀里，黑棕色的眸子在黑夜里愈显深沉，他声音严肃，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急切。
“能告诉我当初为什么分手吗？”
苏棠怔怔的看着祁旻，眼中有挣扎、难过、不忍，最终她移开了视线，声音如同寒凉的水。
“我们当时分手的时候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苏棠以沉默相对。
“呵！苏棠，你好样的。”
这句话祁旻说得咬牙切齿，他迈开长腿，背影决绝的走了。
当初分手的理由是不爱了，谁信？就算是真的祁旻现在也不想相信。
望着男人远离的背影，苏棠蓄满泪水的眼眶终于被浸湿，金豆子一颗颗砸落，廊桥扶手上被浸湿一片。
月光似乎变得清冷，就连摇曳的荷花荷叶也变得一点儿也不解风情。
苏棠环抱着自己蹲坐在地上，肩膀无助的抖动，小声的呜咽着。
夜黑风高，廊桥的拐角处，祁旻背靠在墙上，仰头望着天边明月，轻垂而下的柳枝随着风飞舞，不知天高地厚的想要在月亮上留下足迹。
风是个无情的，总是带来女孩细碎的哭声，扰得人心烦。
一个拐角，困住了两个受过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