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与文明重新连接
双文星天狗域天狗山脉牧场深处。
“啦……啦啦……”方成仰面躺地哼唱着悠远故乡的歌谣旋律，他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牧场之中不知道多少时间，乐曲可能是与文明世界最贴近的东西。
孤独黑暗的生活让他都快要忘记文明世界的母语，他念不出歌词，但脑海里却能记着歌词的大意。
我们要一同飞向太空，在每一颗小小的星球上种上白榆树。
他仍然记得，在学会这首歌的时候，第一颗卫星升天，小学时期，成功登上太阴星，初中时期，第一座轨道空间站建设成功，高中时期，恒星基地基座搭建完成，大学时期，第一艘太空船试航成功。
他们这代人就是抱着对太空的热忱孕育而生，他应征入伍，过人的身体素质与专业知识，让他成为了第一批踏上星际探索的勇士。
方成的手中握着虫子的尸体，在心中低语着：“如果把这些生物带给朱教授的话，他会很开心的吧，到时候他会从这只生物上研究出什么造福白榆星的产物呢。”
可自己还能等来这天，亲手交给教授么？
他摸了摸身旁的白骨，他有点不确定。
富强的民族给他带来了一身傲气，由天子带队亲自设计的科研船随行专用动力甲给他带来无比的自信。却没想到在这颗与母星十分相近的星球上，还藏着如此强大的外星生物。
动力甲的核心能源早就被摧毁，结实可靠的护甲反倒成了束缚他的枷锁，多处受损以至于不依靠外人无法自由脱下。幸好这个型号是特殊的，维生系统有独立的供能模块，但也仅能维持两个月。
动力甲的过滤系统停止工作后，方成才理解自己身处在怎样的极端恶劣中，复杂的气体像是身处毒气室一般。
不久之前，他就开始被迫食用这恶心的虫子。动力甲的应急排泄口还能正常打开这是万幸。
有光的地方是食物源，有水流声的地方是排泄处。
这是方成在这里唯一学到的事情。
他的周边也有许多双文星人，可是太黑了，他当时也不清楚这些被关起来的到底是些什么。
直到进食的时候才发现双文星的外星人居然有着和他一样的长相，只不过他们不怎么说话，即使在很近的距离下也没能发现方成的存在，有好几次都不明所以地从方成身上踩过而后被动力甲绊倒。
他也在槽枥间看到，有一头野兽般长相的人形怪物抓起了一个双文星的少年，直接从头咬断，连骨髓也不愿放过。恐惧感让他无法动弹，他几次对上怪物凶残的目光，可那怪物总是惋惜式地叹气，而后放过他。
在拿走食物后，方成总会爬回自己醒来的地方，那边是离水流最近的地方。他原本的设想很好，顺着水流即使黑暗，他也总能找寻到出路，要不是他的大腿骨折左臂粉碎，早就已经行动了。
这个设想慢慢变成了，起码有水源，即使维生系统断了，他也能坚持几天，直到有一天双文星人成群结队来到他的身边，有的甚至踩在他的头上，进行了排泄活动。他又明白了，这水也不能喝。
那为什么还要回到那里？因为方成在醒来后并没有寻见自己的师父梁天和，但他曾摸索到身旁的白骨以及师父的挂坠，他知晓师父已经被吃了。
怪物的实力强大，拆卸动力甲，就像给香蕉剥皮一样轻松，而香蕉皮可能已经被丢进了垃圾桶。
“师父，我们能被找到么？”
这是方成对着白骨与挂坠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不过前些天已经变成了。
“师傅，我们还能活下去么……”
到现在，他已经不想问了。
偌大的星球想要寻人谈何容易，方成自己也不知道身处何方。真有搜救队来，怕不是要将双文星搅得天翻地覆才能找到自己。何况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随船士兵，自己不值得文明倾尽所有去拯救。
方成躺平着，自己的肺部因为连续多日的有毒气体吸收，呼吸变得极差，他正不断给自己进行心理暗示和安慰，哄骗自己吃下手中恐怖的食物。
虽然登船前，他就接受过特训，但是，外星生物远远比白榆星人想象中更加奇怪可怕。
要不然，还是算了。
方成将自己拼命爬行取得的食物丢进了水流中，自己早该死了，应该死在和会放火的奇怪女人的战斗中，而不是窝囊地活着，浪费星球的搜救资源。
天子曾经说过，在太空的发展中时间是我们最宝贵的东西，效率是我们的生命线，我们需要再被穷凶极恶的外乡人盯上前，造好自己的枪炮，在遇上文明友善的邻居前，准备好自己精心种植的花朵。
效率优先。
方成的脑海里，这四个字疯狂跳跃。
真希望动力甲里能配备随时了解自己性命的模块，这样在真正的危难发生之际，就不会再浪费资源去寻找了。
就让自己静静的死在这里吧。
只是有一点点不甘心呢，人生有多很阴差阳错，如果在大学里就和喜欢的女孩子告白了，是不是现在自己仍然会在熟悉的文明世界里呢。
可成为飞上天际的英雄，真的很酷啊。
方成闭上了眼睛，但就在他闭上眼睛的瞬间，他看到了火光。
玫红色的火焰！
是那头怪物，她终于按捺不住食欲，要来吃自己了么！
恐惧感让方成的牙齿都在颤抖，他握住了师傅的骨头和吊坠，心中忏悔道：“师傅不能完整地带您走了，但我很害怕，您陪陪我吧，我宁可死于肮脏的排泄池子也不愿被她吃下。”
他爆发出全身的力气，动用着畸形愈合的腿骨，扎进了通往自由的水流。
他刚贴近水面，就被一股强大的拉力给拽了回去，而后稳稳落入那人怀中。
方成不服，他不甘心，他用脑袋撞击来者。
但那人纹丝不动，只是平静地说道：“方成，29岁，父母健在，未婚，服役时长七年……”
那人嘴中说着白榆星的语言是那么熟悉，还在汇报着他的个人信息。
方成停止了撞击，他借着最为厌恶的火光，看向绑住他的人。
天子……
救我的人，是天子……
是梦么，是幻觉么……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随船士兵……
他凭什么来救我……
“我们以为你死了，可有了你的消息，我们第一时间来到了这里，很晚，但很巧。”穷江安抚着受尽苦难的子民。
“孩子，对不起，我来带你回家了。”
回家。
简单的两字就可以击破心底的一切坚强，方成的鼻子从未如此肿胀酸楚，时隔数月体内为数不多的水分就这样从眼眶倾泻而出，他终于张开嘴大声呢喃，呢喃了无数遍遍。
“天上所有，历历白榆……”
“天上所有，历历白榆！”
不知喊了多少声，他进入了最甜蜜的梦乡，与文明世界重新连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