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惨烈的胜利
云之澜看着晕倒在地上的程公子,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他并没有急躁,而是仍然在等待。 这就是考验海棠朵朵精神的时候了,她是不可能很清楚的听到看到对方第一时间做出的反应的,所以她一定要全神贯注的看着面前的事情,不能够有一丝的懈怠,而这样长时间高注意力注意一件事情,是会让她非常累的。 云之澜忽然从身旁的桌子上拿起了一个茶壶,他手放了上去轻柔的摸了一下,适应了温度之后,也不迟疑,全部甩在了地上的程公子的脸上! 程公子直接被浇醒了过来。 “啊!”
程公子惊叫了一声,猛然坐了起来,下一秒,他震惊的面孔变得痛苦了起来,看来这个时代的药还不如金疮药好使,疼痛就算过去这么久的时间,仍然还在持续之中。 “我告诉你。”
云之澜直接抓住了程公子的肩膀,程公子脸上的水并不是很烫,所以他只是苏醒了,脸上没有什么伤痕,云之澜轻蔑的一笑,将手中的匕首递给了面前的程公子,说道,“给你,去,杀了她,你若是不杀了她,我就杀了你。”
程公子疼痛难忍,五官都全部挤在了一起,他拼尽全力从嘴巴里面挤出来了一句话,“嗯……好!”
此时的程公子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他的表情异常的难受,强撑着地板,他缓缓地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的侍女,那个侍女仍然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面容显然已经有了变化了,她似乎想要死个痛快的样子,在哀求着面前的程公子。 程公子捂着脑袋,他似乎已经开始晕眩了,他摇摇晃晃的缓步走到了那侍女的面前,抬起了匕首,与此同时的海棠朵朵,已经准备好了下一步的动作,就在程公子那唯一一只健康的手抬起来的瞬间,海棠朵朵再次出手。 而这一次,云之澜并不打算让海棠朵朵打断对方的行动了。 云之澜轻柔的瞟起一剑,向上挡了过去,海棠朵朵的木屑,被直接打碎了。 “你!”
海棠朵朵怒目而视,竟然直接准备跳下去,她跃起踩到栏杆上的时候,忽然,她不动了,笑容,微微绽放了起来。 此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程公子僵持在了原地,他的手没有下去,而是站在方才出刀的地方,口吐白沫。 云之澜震惊的看着程公子,他皱着眉头,冷声道,“动手啊!”
可是对方,仍然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两只手臂垂了下来,而手中的匕首,也掉在了地上。 “你不要命了?”
云之澜问道,他持着剑走到了程公子的面前,直接将剑锋放在了他的脖颈之上,“你再不动手,我就动手了!”
可是下一瞬,他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情况,那程公子忽然口中开始狂喷鲜血,整个人都瘫软的倒了下来,此时的云之澜震惊的收剑,可是他的速度虽然快,奈何后方还有人袭击他! 他能感觉到那股强烈的气息,和袭击过来的暗器,但是对方出手的距离非常的近,他根本无法躲避,就在瞬间,一道银针打入了他的后背,而他的动作也僵硬了下来。 剑锋仍然在程公子的脖颈处,虽然云之澜没有用力,但是程公子却倒了下来。 一剑封喉,鲜血喷涌。 赫然之间,震惊四座! 而海棠朵朵则是默默地看向了一旁的一层的角落之中,黑衣带着斗笠的少年,消失在了那里。 “人死了。”
海棠朵朵看着一旁的崔逸文,说道。 崔逸文淡然的笑了笑,“既然如此,姑娘,您去领人吧。”
这一点海棠朵朵有些出乎意料,她没有想到崔逸文竟然丝毫没有纠缠她,反而直接让她离开了,海棠朵朵走到了崔逸文的面前,微微一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她转身走下了楼梯。 “我们也去看看。”
崔逸文对着身后的人说了一句,几人也同时会意,跟着崔逸文走了下去,于瓶儿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不料崔逸文走着走着,走到了她的身旁。于瓶儿见此一愣,冷静的看这崔逸文。 “这是你的朋友,你知道她是谁?”
崔逸文问道。 于瓶儿看了看崔逸文,她面对崔家二少爷,当然是颇为紧张的,但是此时她明白,她不能乱说话,也不能说错话,所以她思索了一番之后,才低声的说道,“我知道,但是我不能说。”
“不能说?”
崔逸文的声音,开始变得强硬了起来,他的语气让于瓶儿觉的压迫了起来。 “是的!”
于瓶儿下定了决心说道,“她的身份太过特殊,我……” “于姑娘。”
崔逸文笑道,“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太过紧张了。”
于瓶儿点了点头,“二少爷说的是,我只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暗花。”
“哈哈哈哈……”崔逸文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脚下却加快了脚步。 海棠朵朵先行一步走了下来,她靠近了这里,此时的暗花场地早已经围绕的全是人了,但是并没有人敢靠近,而海棠朵朵走到人群之中后,她看到的是一具尸体,那云之澜此时已经不知去向了。 海棠朵朵长出了一口气,她赢了,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喜悦,因为她能够看到一双双恶毒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缓缓抬起头来的时候,那二十个侍女眼睛之中充满了怨念,海棠朵朵不明白她们为什么会如此看待自己。 “陈姑娘?”
崔逸文走了过来,“恭喜,确实是你赢了。”
“嗯。”
海棠朵朵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道,“我累了,我先回去休息了,赌注的事情,日后再谈吧。”
“陈姑娘请留步。”
崔逸文笑了笑,“这二十个侍女,您可还要?”
“还要?”
海棠朵朵不明白的看了一眼崔逸文,“什么意思?”
“她们现在是无字之身,您可要知道。”
崔逸文说道,“暗花没有解开,她们是没有数字的,没有数字也就失去了被购买的资格,如若你不要她们的话,她们可就……” 崔逸文的笑容,邪恶了起来。 海棠朵朵的面色变化了一些,她虽然听懂了崔逸文的意思,但是心中不免有些不解,她知道她已经赢了,彻彻底底地阻止了暗花的进行,并且也成为了绣玉堂有史以来第一次没有进行暗花的拍卖。 但是她的心中此时是五味杂陈,因为她看到了那些侍女愤怒却又绝望的眼神,似乎她做了一件彻头彻尾的蠢事,她虽然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如此,但是她看得出来,是因为崔逸文方才说过的话。 “你可能不太清楚。”
崔逸文道,他信誓旦旦的背着手,踱步来到了海棠朵朵的面前,声音轻柔道,“暗花的意思,就是藏在花瓶里面的花,旁人看不到,所以才叫做暗花,暗花的规则其实旁人都知道,只不过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花不从瓶子里面出来的事情,所以都忽略了。”
“暗花是一个隐喻,这些侍女并不是花,而是一个一个的瓶子,她作为一个瓶子被打碎了,那么接下来就是将瓶子打开,将暗花拿出来,那朵花就是她们怀里的数字,只有将花瓶打碎,她们二十个侍女才能有自己的数字,才有出售的资格,若非如此,她们就是废弃的花瓶,她们的路,也就只有一条了,你不要,那就是死路。”
崔逸文的解释非常清楚,海棠朵朵已经明白了,但是她的目光仍然没有离开崔逸文,她冷静地看着对方,慢慢走到了他的面前,“所以她们只是无所谓生死的人而已,对么?”
“其实这个答案,已经有人告诉你了。”
崔逸文的目光轻柔地瞟了一眼地上的那个已经死透了的程公子,崔逸文似乎觉得有些话不应该是他作为一个掌柜的去说的,所以隐喻了一下。 海棠朵朵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在表达,这些侍女根本不能算是人。 “我第一次特别想杀了一个人。”
海棠朵朵目光凝重,对着崔逸文说道,她的语气很慢,也很坦然。 崔逸文叹息了一声道,“这是规矩,你纵使杀了我,也无济于事,我死了,绣玉堂又不会解散,这里的制度还在运行,这里的规矩还在继续,这里的金额还在增加,这里的一切不会因为我一个人的生死,变得和之前有什么不同。”
“绣玉堂早就成为了一个标志,一个长此以往永生的状态,我只是管事的人,并不是一个能控制这个制度的人,这一点你要清楚。”
崔逸文的脸上似乎也有些不悦,他摆了摆袖子,“赌约我依然记得,我还有事,陈姑娘恕不奉陪。”
崔逸文作揖,转身就走,根本不拖泥带水,也没有一丝的留恋。 而此时的范闲走到了海棠朵朵的身旁,低声地说道,“我们也要走了。”
说罢,他直接就要拉着海棠朵朵走,可是此时出现了一个人,不是旁人,正是程大龙,而就在程大龙出现的时候,周遭的人开始愤怒了。 “这就要走?我告诉你不可能!”
一个周围上了年纪的大爷说道。 “老子压了三千两的全身家当,你暗花不开人就要走?”
一个壮汉喝道。 “今天不开暗花,谁他娘的都别走!”
会场旁边来了几个人,拦住了海棠朵朵和范闲的去路。 而此时的海棠朵朵的目光死死的看着场中央的那二十个侍女,那些侍女没有一个人的目光不是恶毒的,她们对于海棠朵朵,没有丝毫的感谢,反而全部都是怨恨。 “为什么?”
海棠朵朵直接被范闲搂在了怀里,于瓶儿紧紧地跟在了二人的身后,范闲知道面前的人们要做什么,他们二人若是直接杀出去,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 他们不是来救人的吗? “我不是……救了一个人的命么?”
海棠朵朵怔怔的看着范闲。 但是你杀了二十个人。 这句话在嘴边,范闲并没有说出来,当然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事情会如此发展,以至于被群起而攻之,他们本来是站在解救人的立场上的,似乎觉得这样的事情太过残忍了,可是为什么现在他们仿佛站在了整个世界的对立面上,到底,是谁错了? “杀了她们!”
忽然,不知道哪儿的人说了这么一句话。 海棠朵朵猛地回头看去,此时的所有人并没有再向他们这边靠近了,而是转向了那二十个侍女! 所有的人,都冲向了她们,而她们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她们没有跑,没有跑一步出去。最近的一个侍女直接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椅子打到了头部,她趔趄倒在了地上,可是她很快的想要爬起来,站起来的时候,海棠朵朵这才清楚的看到! 那些侍女所站着的地面上不是什么都没有的,而是每个人的脚下,都有一个木制的钉子!钉子估摸着有普通人手掌的一半长度,都钉在了她们的脚底之中,所以她们才不能动弹,不能移动!而侍女的脚下那些木钉子似乎不是今天才弄进去的,而是已经存在了很久了。 她们的伤口已经长住了,不再流血,这应该是用了一些愈合的药物,并且长达至少一天之久的时间。 海棠朵朵彻底震怒了,她正要转身过去救人的时候,这一次范闲死死的抱住了她,单靠一个肩膀就将海棠朵朵搂在了怀里的范闲,并没有让她超出自己的怀抱,此时的范闲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接抱着海棠朵朵就往外面走。 后方嘶哑的声音传来的时候,范闲清楚的看到了海棠朵朵的脸颊上,留下了泪水,但是她并没有想让旁人看到,快速的抹去了。 后方似乎就是地狱的闹场,小鬼大鬼对着凡人在厮杀,在吃肉…… 他们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因为这里,就是地狱,是人间炼狱,是无穷无尽的杀戮之源,是罪恶最为集中的地方,范闲从来没有任何时候会对一个地方如此的厌恶,而这里成功让范闲引起了最大限度的厌恶,这一次他离开的时候决定,当下一次踏足绣玉堂的时候,就是这里灰飞烟灭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