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九十四章
4月2日, 罗马郊区。
迪亚波罗冷酷地下达了疯狂的指令。
罗马盛宴失利、杀死女儿失败……就在这两天接连不断的受挫之后，他意识到自己必须主动出击打破僵局。
亲卫队之一的乔克拉特收到了指令，他病态大笑道：“没有问题吗老板嘻嘻嘻, 【恶名昭彰的BIG】和【青春岁月】……那可是在公共场所。”
“去吧, ”
即使对这个变/态人渣感觉很不爽, 迪亚波罗还是很欣赏他的杀伤力：“组织的敌人现在都集中在罗马了。”
他不允许任何人挑战自己的地位。
哪怕……要毁灭这座城市。
*
布加拉提醒来的时候, 觉得自己的胸口向同时被八辆压路机踩了一轮。他无意识抚上本该破了个大洞的身躯，对入手的温热和触感鲜活到不真实。
‘我还活着？’
留着妹妹头的黑/帮怔愣了几秒，才在乔鲁诺急切的呼唤声中慢慢转动大脑。
“布加拉提？布加拉提！！”
‘哦，对......他是我队里的小新人, 志向是成为黑/道巨星的小朋友。
我们接下了护送任务，地点最后由威尼斯改成了罗马。但谁知道老板的真实目的其实是杀死特莉休掩盖身份，还好一个充满生命力量的瓢虫胸针救了我, 我要感谢、感谢......’
——“乔鲁诺？”
在金发新人的关怀里，布加拉提眨了眨深蓝色的眼睛，里面的迷茫犹如潮水般褪去。
合格的队长很快就弄清楚了状况：“特莉休呢？我们现在在哪？老板的真实目的——唔咳咳......”
“小心点，你的伤势还没能好全！”
【黄金体验】的手掌触摸上还在渗血的伤口，乔鲁诺终于稍微松了口气, “特莉休就在这里, 米斯达他们正在楼下找我们, 老板......”
乔鲁诺犹豫了一下：“我没能看见他，似乎已经离开了。”
布加拉提忍受着伤口复原的疼痛感，小心翼翼拉住了特莉休的手腕, 那里还残留着冰凉的血迹, 就在十分钟前, 那还是刚刚从血管中淌出的温热。
组织新晋的干部眼神逐渐坚定：“乔鲁诺, 我已经决定了。”
“或许在Passion中蛰伏, 慢慢寻找老板的破绽是更好的方法，但我不能......”
金发少年同样郑重：“我懂，布加拉提。”
布加拉提蔚蓝的眼睛里装着坚毅的海洋：“我们可以就这样离去，阿帕基、福葛、纳兰迦、米斯达......他们不必也踏上亡命天涯的道路。”
“布加拉提，你不必——我是说......不如问问他们的意志吧，或许有人愿意追随你。”
‘而且我还有个有经验的舍友。’
乔鲁诺想，他并不十分悲观，白兰向来不介意给自己找些大写成‘麻烦’的乐子，也不介意传授一些给Passion找麻烦的经验。
只是体贴的金发少年知道，现在也许不是打扰白兰的好时机。
整个罗马都传开了，密鲁非奥雷昨天凌晨大闹了Passion一场。4月1日白天，首当其冲遭遇打击报复的就是他们旗下的财产。
不过谁知道白兰杰索怎么做到的，他调动了甘比诺家族的势力，硬是搞的收贿赂的官员投鼠忌器、无从下手。
Passion知道路易莎·甘比诺在为密鲁非奥雷撑腰，那就说死而不僵的老大哥想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粉饰成经常有的□□摩擦。
于是家族间的矛盾很快就聚焦到了个人层面。
迪亚波罗跟白兰还有不小的私人恩怨，只要白兰死了，那路易莎夫人的扶持自然就打了水漂，他也又能解决一个疑似察觉到了‘撒丁岛’的威胁者。
乔鲁诺的信息都出自一个名为【脸谱】的内测软件——来自密鲁非奥雷在美国的投资，据说开发者是大学生，但估值已经是天文数字了。
由于现在的使用者十分有限（甚至全是黑/帮），因此他一眼就能看见白毛室友就着杀手热乎的尸体吃冰淇淋棉花糖山的照片。
‘图片分级制度该优化了’和‘不得不说还挺酷’两种想法干了一架，最后乔鲁诺诚实的给室友的推文点了个赞。
当然，这些太私人的事情不适合现在跟同伴们提起，当下要紧的是离开罗马郊区的钟楼、活着查出老板的身份然后打倒他。
等乔鲁诺纷乱的思绪收回时，布加拉提冲他点点头：“你说得对，我们是该考虑同伴的意见。”
他抱起依旧昏迷的特莉休，踏上向下的阶梯：“走吧，没有时间——”
轰！！
瞬间的地动山摇让二楼的两人都有些错愕，脚下一空便从坍塌的地板上跌落。
布加拉提护着特莉休在碎石堆上翻滚了两圈，还没等弄清楚情况，福葛的吼声已经响起：“别动！！”
“慢慢的、慢慢的，离那玩意远一点！”
‘那玩意？！’
在布加拉提的凝视中，半人高、肉乎乎的触角正四处追着坠落的瓦片跑来跑去。
缠绕的、蠕动的、血淋淋的肉块大口吞噬了瓦砾，晨光透过空荡荡的四周照射进来，很快又把目标转向了空中的飞鸟。
【恶名昭彰的B.I.G】，它是在本体死亡后堆积怨恨的精神能量才能正式发动的替身，通过吸收被攻击的人和替身的能量来成长。
因为本体已经死亡，所以射程距离不再受限；也正因本体死亡其持续力也不再受限，只要能量足够便能一直存在下去。
福葛言简意赅：“是速度，它会攻击速度最快的物体！”
“纳兰迦的【航空史密斯】被它折断了，不过乔鲁诺在那边，应该就没问题了。”
碎裂的二楼和正中央的BIG把护卫队分成了两边，乔鲁诺、纳兰迦和米斯达，布加拉提、阿帕基、福葛和昏迷的特莉休。
布加拉提接过了阿帕基手中的乌龟，把特莉休小心安防进去，福葛注意到了本不该在此的老板女儿，深深皱起了眉头。
“到底发生了什么，布加拉提？！”
“一个长得跟火腿一样的男人上来就袭击我们，在米斯达反击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这里不是老板的钟楼吗？莫非Passion遭遇了攻击，难道是那个密鲁非奥雷干的？！”
布加拉提的目光跟乔鲁诺相撞，对方点点头用能力把墙体变成了几只袋鼠，暂时吸引BIG的注意力。
“不，不是的福葛。这个替身......恐怕是老板派来杀死我们的。”
布加拉提的声音沉稳而有力，缓缓诉说着自己刚刚的遭遇。
“......我已经决定了，我要背叛老板。”
“我不会逼迫任何人选择，你们可以凭借自己的意志决定。”
福葛张大了嘴，反驳即将脱口而出：‘开什么玩笑？！我们、对抗老板？？’
出乎他意料的是，阿帕基、米斯达、甚至犹豫了许久的纳兰迦，除了他之外，伙伴们都决定一脚踏上通往地狱的不归路。
“我......我很尊敬你，布加拉提，”福葛沉重地说道，“但是——你们会被杀死的！！”
IQ高达152的少年轻易就做出了决定，对老板的恐惧让他第一时间就决定必须离开这里，迟疑地在布加拉提包容的目光里挪动了脚步。
但福葛的脸色很快就变了，因为在抬脚的瞬间，撕裂的剧痛蔓延上他的脚踝——“啊啊啊啊！！”
“福葛，小心！！”
如果BIG是根据声量大小决定攻击对象的话，刚刚大喊出声的乔鲁诺已经完蛋了，然而事实是BIG吃完了石灰做的袋鼠，现在对福葛迈出去的脚更感兴趣。
情急之下，乔鲁诺从米斯达的帽子底下抓出一把子弹，绕过碎裂的天花板把金属变成了一只只蜂鸟。
他的跑动加上鸟翼的振翅重新吸引了BIG，冒着风险，乔鲁诺揪下瓢虫胸针，制作出脚的部件小心翼翼扔给了布加拉提。
‘该死！’
福葛再次转动起了IQ152的脑筋，他无法拒绝来自前同伴的治愈，同时发现了一个更加恐怖的事实。
‘那家伙会无差别攻击所有人，不管我走不走......都已经被列为目标了！’
13岁就考上大学的天才眼前一片灰暗，‘背叛就会招惹杀身之祸’，然而现在杀身之祸已经摆在面前......
布加拉提看出了他的顾虑：“福葛，我们会帮你引开敌人，你趁机离开吧！只要注意力被我们吸引，老板会去找你的可能性很小。”
那边的乔鲁诺配合地点点头，【黄金体验】蓄势待发。
福葛握紧了拳头：‘真不像话......大家正在面对生死战斗，而这个时候我......’
他是被布加拉提从餐厅捡走的，他还没教会纳兰迦小学算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遇见乔鲁诺这样在成熟度上相仿的同龄人......
他接上了乔鲁诺做出的部件，最终还是长叹一口气：“听着，布加拉提。”
“我会离开，但不是现在。等我们干掉了这玩意——可别怪我转头就走啊！”
布加拉提愣了愣，旋即微笑道：“好啊。”
“那么我们的首要任务——打败敌人！！”
*
说是要打败敌人，逐渐膨大的BIG还是让场面陷入僵局。
这附近五百米之内还有居民区，如果放任BIG继续膨胀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意大利的黑手党本身就是由自卫组织起家，守护街坊四邻是他们的初衷，因此布加拉提小队的众人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替身使者的战斗波及无辜的普通人。
福葛快速思考着。
他的替身【紫烟】（Purple Haze）的能力是杀人病菌，挥拳的同时释放在空气中的病毒能够让□□内的所有代谢功能都受到侵害，敌人会从体内开始腐烂。
‘用病毒？不，不行，恐怕在我挥拳的时候就会因为瞬间的速度被它缠上，况且那家伙真的会呼吸吗......
那用一个东西吸引它的注意力，然后趁机把它转移到大海深处或者火山岩浆里？听起来可行，但必须要先固定住他们......用热武器轰炸？液氮冰冻？
等等，说到液氮的话......？’
“飞机场和冰淇淋工厂！！”
乔鲁诺高声喊道，他跟福葛的脑回路在一瞬间联通了：“先用低温冻住它，然后运到海里去！！”
这里是罗马市的郊区，距离菲乌米奇诺机场和轻食品工业园都只有十几分钟距离！
布加拉提看着被正中央的BIG分成两边的小队，果断下令道：“阿帕基、福葛，我们带着乌龟和特莉休去弄飞机——”
乔鲁诺立即接话道：“了解！我和米斯达纳兰迦会把这家伙引开，想办法用液氮冻住它！”
护卫队的六人三三分组，各自向着目的地移动而去。
*
罗马，菲乌米奇诺机场国际机场。
空条承太郎走下飞机，重重合上了自己的通讯器。
自从飞抵意大利境内，他的邮箱就开始接到很多、来自过去的波鲁纳雷夫的邮件——那是被Passion封锁无法传出的信件。
这个事实让承太郎放下了怀疑，也让熊熊怒火从胸中窜出，骇人的气势愣是把身旁嘬奶嘴的小婴儿吓地哭出了声。
推婴儿车的母亲也惊到一抖，她理智的没有去向将近两米的男人讨说法，而是弯下腰想把孩子抱起来哄一哄。
承太郎抿了抿嘴，他努力控制住情绪，把歉意的目光投向了她。
意外在下一秒发生。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啊？！我的手——”
涂着鲜红指甲油的年轻妈妈感受到了被啃食的剧痛，她的手指上长满了绿色的霉菌，用力甩向地面试图摆脱，霉菌却越来越多。
“替身攻击？！”
承太郎猛然看向四周，一个绿发男人摸着同伴的脑袋，站在最高处发出了神经质的声音：“哟西哟西哟西——哟西哟西哟西！！”
“老板早就看穿了布加拉提的想法，他们应该正在往机场来的路上吧嘻嘻嘻嘻！！”
“大开杀戒吧，塞可！！”
*
波鲁纳雷夫茫然地在乡间小道上转圈圈。
他已经在罗马的郊区迷路两天了，前天晚上一个穿着很符合他风格的浅粉发色男子给他指了条近路，不幸的是在那之后他的地图就丢失了。
据说有‘箭’出现的罗马盛宴肯定是赶不上了，轮椅阻碍了他随心所欲的来去，只能偶尔下车找附近居民问问路，确认自己的方向。
就在轮子刚刚接触到地面时，异变突生——
先是惊人的鸟群飞出，再是枪响和‘波拉波拉波拉’的战吼，四周的居民四散离去，田垄间顿时空无一人。
他刚想把【银色战车】叫出来防身，鸟群的惨叫和跑动的声音就从他身后传来。
蓝蓝的眼睛里大大的茫然，波鲁纳雷夫完全摸不着头脑：“发生了什么？！天上的鸟......鸟变成了石子和树枝？？！”
“前面的残疾人小哥——小心！！”
焦急的提醒远远传来，跑动米斯达猛地撞上了波鲁纳雷夫的轮椅。
极富正义感的他看着明显不利于行的‘居民’，稍微犹豫了一会就推着轮椅开始跑动。
波鲁纳雷夫大声问道：“怎么回事？！你们——”
解释的声音从一旁抱着树枝的金发少年那里传来，乔鲁诺示意驱散居民的纳兰迦先回来，然后郑重地表达了歉意。
“不好意思，因为一些原因......现在这里很危险！”
乔鲁诺神情认真：“这是我们的责任，所以我们会负责送您去安全的地方的！”
身后，高大的肉山正追捕空中的飞鸟，在泥土路上路上拖出一道狰狞的痕迹。
*
与此同时。
罗马市中心，低调奢华的花园别墅。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落满地，屋内的宝石摆件在完美的切割下折射耀眼的绚烂，美丽的妇人优雅端起茶杯，轻笑调侃对面的年轻人。
“就这么把手下派出去，你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嘛。”
面对路易莎夫人的调笑，年轻的教父回应道：“里苏特可是还在呢，不过——确实是有点自信的。”
夫人挑眉：“我倒是低估了你的自傲程度。”
白兰托着腮挖下一块提拉米苏，密鲁非奥雷的首领本人挂着微笑：“让朋友低估你的优点，让敌人高估你的缺点。”
“马里奥·普佐——《教父》。”
路易莎夫人假装没看见对方蛋糕上腻人的三层糖霜：“我父亲很喜欢这部作品，他还亲自去洛杉矶见了白兰度先生一面。”
“您的祖父甘比诺先生可是公认的原型。”【注1】
白兰没有在意路易莎·甘比诺陷入怀缅的眼神，他把手放在左胸微微欠身：“西西里无人不知他的威名。”
一位合格的的教父——他的残忍无情充满传奇色彩，他的诡谲狡诈富于神话气息，连他的错误都是不朽而伟大的。
甘比诺先生一生低调而狡猾，很少使用暴力，却永远让人感觉到他的威慑力。他去世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盛大的安魂弥撒让上层的精英齐聚一堂。
路易莎很好的遗传了祖父的气势，年过三十的成熟夫人用折扇轻掩眼角的细纹，眯起了翡翠般通透的眼眸。
“能查到我和祖父的关系......这么多年你确实是第一个。”
白兰自娱自乐的棋局开始，雕刻精致的旗子散落在黑白分明的棋盘上，他把话题引回了被誉为传世经典的电影作品。
“马龙·白兰度饰演的主人公平生有两个准则。”
路易莎夫人沉声说道：“一是绝不贩/毒害人，二是绝不做皮肉生意。”
“是啊，所以迪亚波罗......始终踩在我的逆鳞上。”
夫人轻巧上挑的尾音难免透露出了几分提到肮脏事的不愉快，让Passion赚的盆满钵满的生意在她眼里满溢着罪恶。
年轻的教父把黑白的国王棋扫到了棋盘外，他倚靠在洁白的座椅上摇晃马丁尼：“这是他的罪。”
“而密鲁非奥雷想要的不是这些，而是更多。”
真正的权力表现在眉毛微微扬起的点头和不容置疑的手势上。
作为意大利最有权势的老牌家族掌权人，路易莎·甘比诺露出了残忍又美丽的微笑：“那就去夺走吧。”
夫人走到了窗边，隶属于甘比诺的庄园外，里苏正忙着给Passion派来的杀手送葬。
“只要迪亚波罗还活着，他对你的追杀就会是永无止境的，这些不过是开胃菜，但这是你需要经历的过程。”
鸢紫色的瞳孔微眯，白兰在虚幻中看见了接下来的无数可能性。
他起身告辞。
“我的属下晚了一步，有个大家伙正往市中心来。我需要去解决一下。”
“下次再见，夫人。”
路易莎告别了她看好的年轻人，久久伫立在原地。
堕落成烂泥的意大利黑/道和因为毒/品无数死去的年轻人都□□着内心的痛苦，路易莎仿佛看见了祖父牵着自己的手，严肃地说着他的信条。
夫人在心里为迪亚波罗诵起了告别的诅咒，宣布了自己的审判。
这是罪。
——需要用无尽痛苦偿还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