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告别
戌时。
亥时。
子初。
“对不起大家,上次不得已骗了你们,现在有合适的机会了,可以跟你们好好道个别了,别担心,应该没几天我就回来了。”江屿不忍看到这么沉重的气氛,想着安慰安慰大家。
但是每个人心里怎么想的其实都清楚。
“江公子,虽然我们相处不多,但是经常听同同哥提起你。”盈盈拿出一枚平安符,“上面有我们族特有的花形图案,寓意着平平安安,早日归来。”
江屿接过平安符说道:“谢谢盈盈姑娘,我会好好收着。”然后跟盈盈说了句悄悄话,盈盈顿时笑了,脸还带着丝丝红晕。
萧同总觉得事情跟他有关,于是立即问盈盈:“你们说什么了,是不是说我坏话了,还有我啥时候跟你提起他了。”
盈盈跟萧同相处久了便也了解这个人的脾性,跟小孩子罢了,盈盈面对萧同的追问不做搭理,任由萧同缠着她。
小巴察觉到了江屿要离开,于是一直缠在江屿的手上怎么也不肯松开。
“小巴,我不走,我就是要出门几天,你看我这次不也回来了吗?”江屿摸着小巴的头,小巴直翻肚子,但是也不肯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众人静静等待着,就像等待着死神的召唤一样。
景和紧紧拉住江屿的手,江屿的指尖动了动,景和低头看了一眼两人的手,随后抬眸问道:“是我攥得太紧了吗?”
不等江屿回答,景和便松开了一点,放开了一丝力度,江屿顺势回握,加重了力度。
景和微微笑了笑,又面无目的地看向远处,眉头紧锁。
突然大地微颤,江屿险些没站稳,景和赶紧扶住了他。
想必时间快到了。
不知道怎么地,明明做好准备了,江屿的心跳很快,好似要蹦出来了一般。
先是感觉心脏抽了一下,江屿还没当回事,随后像有密密麻麻的蚂蚁爬过,江屿抑制不住地用手抓自己的衣服。
紧接着蚂蚁爬累了,开始啃食他的心脏,江屿疼得实在受不了了,一把拿出了短剑往胸膛插去,景和睁大了眼,一把夺过他的剑,使劲控制住他的手,让他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
景和为了让江屿好受些,便开始给他输送灵力,没想到适得其反,江屿更加狂躁起来,竟挣脱了景和的控制。
江屿向远处跑去,白泽飞出去试图阻拦他,江屿此刻像换了个人似的,抬手给了白泽一掌,此掌不像没有修为之人能打出来的,这功力至少有三成。
白泽受了一掌往后退了几步,又想前去拉住他,没想到江屿对他的招数应对自如,白泽实在拿不住他。
景和想要上前去阻止江屿,没想到他竟直接吐出一口血来。
“鬼主!”萧同大喊道。
陆子石过来查看情况暗道不好:“血契,没想到在今天发作。”
江屿听见有人叫景和的名字,恢复了几分神志,转过身来看着景和,只见景和嘴角不断流出血来,江屿忍着剧痛一步一步走来。
陆子石立即制止了他:“别过来,你越靠近他,他死的越快,你们的血契发作了。”
江屿听后立即停下了脚步,开始慢慢往后退。
景和撑着地抬头看着江屿,一字一句地说道:“阿屿,别离我太远,我没事,你别跑远了。”
江屿泪水滑落,止不住摇头。
小巴松开江屿的手爬到了肩膀上,江屿用力把他扯下来,然后扔了出去,往盈盈的方向。
盈盈一把接住小巴,小巴使劲挣扎,盈盈也很不忍心,但是这场分离是注定的,她只能尽力去安抚好小巴的情绪。
天雷落下,把江屿同其他人分隔成两半,大地渐渐分裂开来,景和还在不断地吐血,半跪在地上像往前爬去,手上沾满了血,努力伸手却怎么也够不住江屿,他实在是太远了。
又一道天雷劈下,只砸向江屿,顿时江屿猛地往前吐出一口血来,倒在了地上,他的心感觉不到痛了,整个身体都是麻木的了。
景和眼眶布满了血丝,瞳孔也变成了血红色,都知道这是要入魔的前兆了。
“景和,醒醒,你要成了魔,这里的人都会死的,包括江屿!”陆子石大声吼道。
景和渐渐恢复了过来,望着江屿流泪,因为吐血的缘故,喊不出什么声音。
江屿快要闭眼了,他觉得真累,好想睡一觉。
子正。
江屿被风托起,又一声雷电降下,随着巨大的轰鸣声江屿变成了星光点点。景和彻底疯了一般去抓。
星光慢慢飘散过来,一颗闪闪亮亮地停在了景和的指尖跃动了几下,众人都抬头看着这片绚烂。
也是是停留的时间够了,星光汇聚在了一起,向天空飘去,渐渐上升上升,速度越来越快。
景和快要看不见了。
盈盈手中的小巴忽地冲向云霄,变成巨龙追随着那星光,可惜星光易逝,再也追不到了。
小巴在空中盘旋呼嚎几声飞下来,来到景和的跟前低着头。
景和不再吐血,他知道,这是江屿离开了。
他摸了摸小巴的头,表示他已经做的很好了。
景和倒了下去。
陆子石又开始在后山为景和疗伤,景和又变成了那个不近人情的冷脸鬼主。
妖界此时也不太稳定。
对付人界的计划失败了,燚胥每天都在冲人发火。
尤其是自己看重的侄子,竟连这件小事都没办好,看来祈这枚棋子还暂时不能松手了。
“主人,是属下办事不利,愿受罚。”狸说道。
“废物,你还知道领罚,知不知道我给予你多大厚望,结果你就是这么办事的?我想这亲事怕也不急了。”燚胥重重拍了一下椅子。
狸猛地抬头,他现在真的是慌了,想过千万种责罚,没想到收回了承诺。
“叔叔……”
“闭嘴,孽障。”燚胥独自走了,留下狸一个人。
狸对景和等人恨之入骨,巴不得把他们全都杀了,他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的。
来到祈的住处,看到她在练武,这也是她日复一日的活动,好像从来都不觉得厌倦。
狸整理好心情来到她身边。
祈没有想停下来的想法,自顾自地干着自己的事。
狸喊了她好多声,祈也不搭理。
当得知了坏消息的他一时压不住自己脾气,朝祈动了手,两人就这样打了起来。
狸并不想伤害祈,祈也只把他当作一场比试。
好一会儿,两人止了手,祈第一句就问道:“心情不好?发生何事了?”
虽然看起来只是淡淡的两句问候,狸也感到无比开心,狸很少能察觉他情绪并问他的时候。
刚刚的一切就被他抛之脑后了。
狸勉强笑了几下说:“无碍,丢了个东西罢了,没关系,还会找回来的。”
祈嗯了一声往旁边石亭走去。
说起来,人界一事,本来该由狸一心带领去办的,只是那段时间为了寻得祈的欢心,所以没有多加过问,只得在事情的最后一天得知被鬼界的人插了一脚,但也无力挽回了,所以狸到现在还狠得他们牙痒痒。
狸现在要少放些心思在祈的身上了,处理掉这些麻烦才是重要的,说实话,人界暂时做不了手脚,仙界看你景和还能怎么保住。想到这些,狸露出阴狠的笑容。
仙界祭祀最近卜到一卦,说是仙界近来将有一仙尊归位,但是多日来,也没算出究竟是谁,仙界一时间众说纷纭。
这日,仙界突降下三道大雷,众仙家暗道不好,这乃是大晦,千年前有过一次,在云笠仙尊身殒的那天,可谓惊动四界,现如今重现,这个仙界不由得惊慌,连仙帝也如此。
等待片刻,仙界摇晃起来,弄得众仙家失了仪态。
就在此刻,一道白光闪过,随即落在大殿中央,待光线渐渐散去,中间出现一人——墨黑的长发垂在腰间,头戴束发白玉冠,左耳以银色叶形耳夹装饰,面如玉,身形如风,着一身素白丝绸,刺绣加以点缀。
来人缓缓抬眸,眼中泛有星光。
众人大惊,当即纷纷跪下喊道一声:“云笠仙尊。”
这位云笠仙尊,正是消散的江屿,神识已回,这便是他的形。
江屿在鬼界的时候还不知道会去往何处,发生什么。
在他消散为星光的时候还在想自己该何去何从,直到升空之时,一桩桩场景涌入他的脑海,从千年之前,再到百年之前,所有经历他都全部回忆了一遍。
只不过寥寥数秒间,拥有了上千年的回忆。
初到仙界的他站在大殿中央,微微抬眸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待众人除仙帝以外都跪下之后,才找回了真实感。
江屿动了动四肢,缓缓走向仙帝跟前,说道一句:“仙帝,好久不见。”
说实话,仙帝是有些害怕这位仙尊的,千年前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没有一位仙尊是不敬畏他的。
仙帝站起身来:“云笠,你回来了,没想到千年如此之快。”
云笠转过身来,朝着众仙尊的方向:“众仙尊请起。”
下面纷纷喊道:“谢云笠仙尊。”
云笠仙尊乃是仙界修为最高的上神,法力高强,四界之内都无人能抗衡,直到有天鬼界横空出世一人,妄想占领仙界,不知死活挑战云笠仙尊,结果打了个平手。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其实到现在那人挑战云笠仙尊的真实原因也不得知,至少在那之后,他再没来仙界闹过,反倒是云笠仙尊去往鬼界的次数多了起来。
各界都道两人有深仇大恨,云笠仙尊没了面子故处处刁难鬼界,每一次下界便是大战一场。
云笠仙尊的身份如何各界自然是知晓的,在仙界更是与仙帝持平,甚至更胜一筹,只是无人戳破而已。
云笠坐在仙帝一侧,听着各仙尊的呈报,皱着眉头。
下面的人看他这样都害怕极了,以为是自己的上奏有何不妥,感觉下一刻云笠就要对他各般指责了,结果云笠仙尊并未开口,就这样提心吊胆地度过这半日。
散朝时,云笠起身说:“各位仙尊且慢,还有一事相问。”
众仙止步纷纷看着他。
“如今重返仙界,法力多有不足,还需修养,故需择一方宝地。”
这是一个拉拢云笠仙尊的好机会,众人开始推荐起来,自家的好处说了个遍。若得云笠仙尊赏识,日后求助也容易许多。
站在末尾处的一小仙尊说道:“云笠仙尊,本府上有一灵山,灵气充沛且无人打扰,可供仙尊调养生息。”
云笠思考片刻觉得甚好,便应了下来。
云笠现在身体还没恢复,一时半会儿融合不了这副经脉。
云笠跟随那位仙尊名叫上舒来到府邸,然后带着他去了灵山。
这里烟雾缭绕,一靠近就感觉到了充沛的灵气,确实是个修养的好地方。
云笠感谢了几句上舒仙尊就离开了。
云笠穿梭在灵山之中,风撩起他的衣摆,发丝,好一个隐匿仙人。
灵山有一处瀑布,泉水间有大大小小的灵石,江屿选了一块光泽最为剔透的灵石作为打坐的地方。在瀑布旁旁立一小屋,刚好可以用以歇息。
坐在灵石上,江屿闭眼调动了一下体内的法力,还不太稳定,也不知何时才能完全好起来。
恍惚间,他又想起了景和,那个整天木木地,却总爱陪他说话,关心他的呆子。
云笠想到他不觉地笑了笑,后知后觉的悲伤不断涌上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也不知景和现如今怎么样了,没了自己,想必也无大碍了吧。
抛去一切杂念,开始静心打坐。
鬼界。
景和现在的确无大碍了,只是人看起来不太行的样子,整日郁郁寡欢,陆子石想起了画本上的姑娘就是这种状态,见不到自己的心爱之人,便整日茶不思饭不想。
不过这种话可万万不能同景和说的,按照他现在这个脾性,非得把自己扒一层皮不可。
这日景和来到江屿的屋子里,发现案桌上有一信封,景和大概猜到了这是江屿留下的。
“夫郎景和,待你看到这封信,我大概也不在了吧,无论是生是死,去往何方,终有一天前来见你……我爱你,思慕你。江屿留。”
景和死死攥着这封信,信也湿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