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冯大在走廊上来回走, 时不时的看向手术灯的方向，很是焦急。
说实话他倒是不怎么在乎孙勇的生死，毕竟亲耳听过可蓝说的话后, 冯大并不认为，和她同进退的孙勇, 会是什么好东西。
只是人怎么说是在第六部出的事，如果孙勇要是死了, 不止自己, 估计整个第六部都要担责。
为了这种人, 冯大觉得不值。
“孙勇啊孙勇, 就算为了第六部, 你也得给我撑住了。顶多你以后死了的时候, 我多给你烧点纸钱。”冯大来回踱步, 握拳慢慢击打掌心, 时不时的看向手术室。
话音刚落，便见手术灯熄灭。
冯大眼前一亮，几步跨过去, 恰好迎住从里面出来的陶医生。
“陶师, 怎么样？还有气吧？”陶医生和玄医部有点关系，所以冯大才会叫他“陶师”。
“在医院叫我陶医生。”陶医生摘下口罩，这才回答冯大刚才的问题，“还活着。”
冯大和其他队员齐齐松了口气。
“太好了，活着就行。”冯大拍马屁, “陶师出马就是不一般。……哦, 是陶医生、陶医生。”
冯大被陶医生瞪了一眼, 急忙改口。抓着后脑勺嘿嘿傻笑，借着询问孙勇情况岔开话题, “陶医生，孙勇情况如何？”
“嗯，问题不大。”陶医生点点头，垂眸摘医用手套，一边往下说。
“除了眼睛没了，舌头嚼烂了，手和脚跟进滚筒洗衣机里，来回绞了几百圈，骨头全断成不超过五厘米的小节，血肉里全是碎骨外，就没什么问题了。”
话说完，周围一阵沉默。陶医生奇怪抬头，一眼就看见冯大等人一脸肉疼的表情，摇了摇头，“吴队是不是太保护你们了？不会这点程度就觉得听不下去了吧？”
现在的第六部，似乎不太行？
陶医生突然生出“现在后辈都是垃圾”的念头。
冯大听了，立刻和同事们振作精神，齐齐挺起胸膛，像是在向前辈展示一般。
“怎么可能，就这点程度而已。”
“……”是吗？
陶医生瞥了冯大几人一眼。虽然没说话，脸上也没过多的表情，但就是让冯大等人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被前辈小看了。
……算了，前辈嘛。被小看……就小看吧。
冯大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吴诚意便是这时带人赶到的。
“陶医生，怎么样？”吴诚意几步上前。
等陶医生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后，站在他身边的王丫头疑惑，“舌头嚼烂了？难道……他自己？”
陶医生点了下头，“可不就是自己嚼的嘛。”
众人暗自咋舌。
只有吴诚意一脸如常，他点点头表示知道后想到什么，又看向陶医生开口，“他的眼睛还有恢复的可能吗？”
“怎么可能。”陶医生摇头，顿了下详细说给吴诚意听，“他自己抠眼珠子，抠到一半用了点儿巧劲，将连着眼珠子的经络都给连带着扯出来了。”
陶医生一边说，手上还做了个旋转的动作，让其他人在一边看得忍不住直抽气。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是详细回顾的陶医生可怕点，还是孙勇自挖眼珠更可怕一点。
陶医生有点意犹未尽，抬头左右看看，笑眯眯，“咦？你们这模样还挺有意思的。那你们猜猜看，你们一直没找到的眼珠子，他藏哪儿了？”
冯大等人左右看看，微缩着脖子有些不敢说话。
王丫头抱着铁皮盒，小心翼翼的开口，“不是说……是那个女鬼拿走了吗？”
“人家拿这个做什么。”陶医生笑，“在他自己的肚子里呢。”
意思不就是……女鬼让孙勇亲自将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自己吞下去，然后又让他嚼烂自己的舌头吗？
这也太……
王丫头面露恶心，伸手捂住嘴。
其他人的脸色也不太好。
吴诚意见状，对冯大和金卫说，“孙勇的安全措施，你们赶紧安排一下。”
两人点头，赶紧带着其他人离开。
等只剩自己和陶医生后，吴诚意才有些无奈的开口，“师兄，你吓唬他们干嘛。”
陶医生耸耸肩，没纠正吴诚意的称呼。顿了下朝离开的第六部看了一眼，理直气壮的回答，“我不过是对孙勇的情况实话实说。再说了，连听都这个样子，以后见到比这更血腥的一幕，怕不是直接脚软？”
顿了下像是想到什么，又看向吴诚意，“对了，之前孙勇那模样，他们不会有人吐了吧？”
“没有。”吴诚意赶紧替队员说话，“就是你形容得太恐怖，但遇见事的时候，还是很专业的。师兄，你别老吓唬他们。”
“是吗？”陶医生语气凉凉，不是很信的样子，“那我怎么听郑教授说，上次你们一起去坟头山，要不是运气好，早全交代在那儿了？”
“这……”吴诚意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陶医生倒是不在意吴诚意的解释，抬眼又看了他一眼，说出口的话颇为凉薄，“救死扶伤是第六部的责任，就跟我现在当医生一样。不过比起在第六部，我更愿意在这儿。”
“至少我不用去纠结，哪些人该救，哪些人不该救的问题。”陶医生一脸无所谓，“反正会送到我面前的，全都是半死不活的。我不用在意好坏。”
“只是你不一样。”陶医生看了吴诚意一眼，下巴朝手术室里扬了下，“只要你在第六部，这种人只会遇见更多。到那个时候，师兄只希望你能自私点，能救就救，但千万别赔上自己去救。”
“不值得。”
陶医生这番话没少对吴诚意说，但也许今天亲眼看见鬼大个为了可蓝魂飞魄散，突然就对这番话生了许多感慨。
他默默品了品“不值得”几字，重新抬眼看向陶医生，冲他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了师兄。”
“知道就好。”陶医生拍了下吴诚意的肩膀，微抬了下巴，一副倨傲刻薄精英的款。“本医生现在要去视察我最尊贵有钱的vvip病人了，你们自便吧。”
吴诚意笑，老实的点点头，“好，这次也麻烦师兄了。”
“麻烦什么。反正第六部要另外给我手术费。”陶医生翻着白眼补充，“我明天就提高一下门槛，免得你们每次来都点名找我。”
又危险钱还少，精明的陶医生是不会一直当冤大头的。
“好的师兄。”吴诚意点点头，“师兄慢走。”
陶医生瞪了他一眼，这才大步离开。
白大褂衣角翻飞。
等人走远后吴诚意才收回视线，想到当下的事，表情重新严肃起来。
拿起对讲机冲队员交代，“为了不引起骚乱，大家一定要盯紧了。院长已经将这一层留给我们了，千万注意医院其他病人的安全，清楚了吗？”
【收到！】应答声相续从对讲机里传来。
刚做完手术累人，就算只隔一层，陶医生也要坐电梯。
踏进vvip区时，冲前台护士笑着点了下头，签字后这才直径朝宋凛的病房走去。
得到允许进入后，高冷精英范儿的陶医生冲宋凛微微颔首，礼貌微笑，“小宋先生，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宋凛将书放下，等待陶医生给自己做常规检查时，朝一旁的沙发瞥了一眼，慢吞吞眨了下眼皮子才又收回。
神色如常的重新看向陶医生。
……是不是所有的猫，都觉得尾巴和自己是各自独立的个体？
“嗯。”陶医生满意的点点头，将听诊重新收回口袋后，笑眯眯的看向宋凛，“按现在这情况，小宋先生很快便能出院了。”
“有劳了。”
“分内的事。既然小宋先生这里没事，那我就不打扰您了。”陶医生看了眼宋凛倒扣的书名，“《鬼魅》？这本书我听说过，我们科室的小姑娘可喜欢了，听她们说最近要翻拍了。”
“要是让她们知道小宋先生要参演，估计得高兴得蹦起来。”
宋凛笑着点点头，“正在考虑，但还没敲定。”
“我明白。”陶医生了然的点点头，“放心吧小宋先生。”
他可是很有职业操守的医生，从来不会将病人的事拿出去随便乱说。
“那就麻烦你了陶医生。”
宋凛将人送到门口。
“哦对了。”陶医生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张黄符，当着宋凛的面贴在门上，笑着对宋凛说，“这是我意外得到的，听说今天是阴日，宁可信其有您说是吧小宋先生。”
“对了，小宋先生不如今天就一直待在房间里看书好了。”
陶医生没明说，宋凛也不问。点头答应，“好的陶医生，麻烦你了。”
“小事小事。”
又寒暄了两句，陶医生这才离开。
宋凛关上门一回头，就看见刚刚藏在沙发里的金瞳兽已经跑了出来。此刻正蹲坐在走廊中间，慢条斯理的舔着自己的爪爪。
察觉到宋凛的视线后，抬头冲他娇滴滴的轻咪了一声，就地倒下，露出软软的肥肚肚瞅着宋凛。尾巴懒洋洋的左右扫。
有它这个绝世小猫咪在，哪儿需要那张灵力弱到几乎可以视而不见的黄符啊。
等宋凛走近，蹲下身呼噜金瞳兽吃得饱饱的小肚肚时，金瞳兽一边舒服的打呼噜，一边越发可爱的瞅着他。
你放心，我在你这儿吃了不少好东西。要是真有危险，一定不会第一时间丢下你自己跑的。
它可是知恩图报的小猫咪呢。
而且……煦煦不是来了嘛。
只要它撒撒娇，煦煦一定会顺便救一下你的。
谁让它是煦煦最爱的小宝贝呢？
金瞳兽呼噜呼噜，圆圆的猫眼，眼角全是恃宠而骄的娇气。
“陶医生再见。”vvip护士接过陶医生递回来的笔，微笑道别。
陶医生点头，看了眼护士说，“你也去房间里待着吧。今天就别出来了。”
护士愣了下，随即微笑点头，“我知道了队长。”
“叫我陶医生。”陶医生转身就走，头也不回的挥挥手。
“好的队长。”护士认真回答。
“……”这就是把前属下，带到另外一个地方，继续一起工作的坏处。
陶医生回头瞪护士一眼，结果前队友一脸无所畏惧，甚至还回他一个呲牙笑。然后按照他刚才说的，转身哒哒哒跑出接待台。
……啧。
陶医生收回视线，刚按下电梯按钮，等待电梯上行时，不经意听见消防通道外有小孩子的嬉闹声。
赶紧走过去推开消防栓，恰好看见两个小孩转过楼梯拐角，往下跑，便探头冲两人喊，“小朋友！别在楼梯间玩！”
喊完陶医生摇摇头。担心小孩儿等会儿不小心闯到vvip区来，干脆将消防门关上，确定从外打不开后，这才转身进入电梯，准备下去让人留意一下消防通道。
却不知小孩儿刚跑下去，就撞见苏煦煦。
跑在前面，面色苍白的小孩儿看见苏煦煦后，吓得瞪大眼。不敢再和后面的小朋友玩儿，撞进墙里消失不见。
刚穿过墙，跟在后面的小孩儿便一边往下跑，一边焦急喊着，“等等我呀！”
苏煦煦侧身靠着墙壁，给她让开路。
结果小女孩儿脚下一绊，往前一扑，整个人都飞了起来。
吓得小女孩儿惊叫了一声，赶紧闭上双眼。
眼看着就要滚下楼梯，摔断脖子的时候，苏煦煦伸手，用两根手指头拎着她的后衣领，轻轻送送的将她提溜了起来。
小女孩儿怕怕的睁开眼，见自己没事，而且还被苏煦煦拎在手上，“哇……”了一声，惊奇的看着苏煦煦，“姐姐你力气好大！”
“因为你很轻。”苏煦煦回答，将她放下地。
“我有四十斤呢！”小女孩儿鼓了鼓腮帮子强调，但站好后第一时间冲苏煦煦乖乖道谢，“谢谢姐姐。”
苏煦煦点点头，“别在楼梯间玩儿。”
“哦。”小女孩儿老实回答。这一次不敢再瞎跑了，摸着扶手，盯着脚下一步一步的下楼梯。
苏煦煦瞥了她一眼，站直身便要继续往楼上走。
想到一楼那群鬼差，再看看小女孩儿这情况，啧”了一声重新扭头，叫住她。
拾阶而下到她身边，轻轻拍拍女孩的头说，“我送你回病房。”
“谢谢姐姐。”女孩儿的眼睛又圆又亮，清透可人。
“小事。”苏煦煦挑了下眉锋。
等陪着小姑娘到了病房门口，一声凄厉的哀嚎从某处穿来，惹得小姑娘寻声看去。
视线还没落到实处时，眼前一黑，脸上一暖。
原来是苏煦煦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姐姐？”小女孩很乖，也不挣扎，只是抬头隔着手，“看”向苏煦煦。
苏煦煦没说话，只是扭头看向哭声传出处。
两名鬼差正带着一个新鬼从病房里出来。
小孩儿十二岁前魂魄不稳，尤其是生病的时候更是虚弱。
刚刚还跟鬼孩玩，后脚再撞见阴差，冲撞到就麻烦了。
等鬼差带着新穿过墙壁不见，苏煦煦这才看向小孩儿，收回手时，在她额头轻弹了下，“小朋友，别什么都好奇想看。”
一根比头发丝还细的灵气，输入女孩儿额头。
女孩顿觉眉宇一暖，精神一展，连神色都没之前的恹气了。
“我知道了姐姐。”女孩老实点头，顿了顿，也不知道为什么，又冲苏煦煦道谢，“谢谢姐姐。”
苏煦煦又轻轻拍拍她的头，这才转身离开。
留下小姑娘摸着头，呆呆的看着苏煦煦的身影。
“……周周！”
“周周！”
女孩儿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自己的爸爸妈妈正俯身床前，一脸焦急的看着她。
见女儿醒了，喜出望外，“周周你吓死妈妈了。”
女人语气哽咽，伸手抱住自己的女儿，“刚刚怎么叫你，你都不醒。”
“我没事呀妈妈。”周周拍拍妈妈的背，又扭头冲爸爸笑，眼睛亮亮的，“我刚刚做梦梦见有小朋友来，他问我要不要跟他出去玩儿，我就和他出去了。”
“后来遇见个姐姐，她把我带回病房，还叫我以后别乱跑乱看呢。”
“对了妈妈，我觉得我好了。”周周张开双手，扬着小脸，“那个姐姐轻轻敲了下我的头，我就好了！”
这……
女人和丈夫彼此互看一眼，惊疑不定。但女儿现在确实精神奕奕。
“妈妈！爸爸！我真的好了！”周周大声强调，“是刚才那个仙女小姐姐治好的！”
“好好好……”女人笑着应和，不管女儿是怎么好的，但她现在精神奕奕是事实。她抱住自己的女儿，一边哄着她，“那你要听仙女小姐姐的话才行。”
“这样吧，我们再好好睡一觉，要是没事我们明天就出院好不好？”
“好！”周周躺下，任由父母给自己盖好被子，一手牵一个大声说，“那爸爸妈妈陪着周周，姐姐说现在外面乱别乱跑，我们听仙女姐姐的。”
“好好好，都听都听。”女人无奈，和丈夫相视一笑后，握着女儿小小的手。
就当是……多陪女儿一会儿了。
至于是不是仙女小姐姐说的，并不重要。
另一边，苏煦煦刚敲开宋凛的病房。
冲站宋凛礼貌颔首，“不好意思病友，初次见面，我来找我家的猫。”
眼底向来没什么情绪的宋凛，看着一脸认真，写着“坦然”的苏煦煦半响，眼里带上些许笑意，眉锋轻挑。
“初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