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表白
林旬鹤的敲门声不同于他淡然无波的表情，听起来似乎多了急躁和催促。
韩炽横了眼满脸狡黠笑意的孟橙，转身打开门，只见林旬鹤静静站在门外，朝孟橙的方向递出手机：“电话挂断了。”
因为久久不开门，所以电话挂断了。
他只说了半句，却透出三分埋怨不满，等孟橙接过手机，随即低眸转身。
韩炽总觉得林旬鹤转身的瞬间好像斜了自己一眼，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屋子里的三人继续整体物品，一切与之前无异，只是林旬鹤的话稍微少了一点，有时韩炽与他说话，他似乎也没听见，需要多说两遍才会回应。
而两人共处时，总有种微妙的沉郁气氛。
韩炽盯着林旬鹤纤致优雅的背影，慢慢停下手里的动作，对于孟橙试探的行为仍然抱有几分怀疑，同时也对林旬鹤的反应生出些许微妙的情绪。
直到孟尧回来，不适尴尬的氛围暂时恢复正常。
他买了一大锅羊肉，大家忙完，正好一起热热闹闹地吃火锅。
饭桌上，孟橙继续他的试探计划，对于韩炽的态度热情到近乎殷情，又是主动盛汤，又是句句话不离韩炽，行为不仅不正常还相当浮夸。
就连孟尧都看不出去，咳了好几声。
孟橙全然无视，趁着倒啤酒的机会，笑呵呵地问：“周哥，你过两天有空不，正好有一部大片上映，我们去看电影吧！”
韩炽瞟了眼身旁默不作声喝汤的林旬鹤，又对上孟橙暗示的眼神，费了老大劲才不咸不淡“嗯”了一声。
这声音并不大，却让场面诡异地安静下来。
依照韩炽素来冷淡的性格，本不该答应孟橙的邀约才对。
孟尧诧异地抬眼，一对上孟橙闪着光偷笑的眉眼，瞬间明白这一切是他弟的小把戏而已，于是静静吃肉。
而视线模糊的林旬鹤却注意不到这些暗搓搓的细节，慢慢放下手中的汤碗，嘴唇紧抿，皱眉抚摸了下肚子。
“我……去趟洗手间。”过了片刻，他缓缓站起来。
韩炽闻言豁然起身，握住林旬鹤的手腕：“我陪你去。”
孟橙：“……”
白费他刚才演了这么久，这连去洗手间也要跟去的紧张劲儿，瞬间将他的苦心演绎打回原形。
孟橙翻了个白眼，上前扯了扯韩炽的另一只胳膊。
这时微垂着脖颈的林旬鹤摇了摇头，轻声拒绝：“我自己可以。”
纤细的手腕从韩炽手中挣脱，林旬鹤一步步走远。
等人进了洗手间，孟橙赶紧拉着韩炽坐下，小声说：“周哥，你这样可不行，表现得太在意了！要适当忽视、冷落小鹤哥一点才行。”
韩炽盯着咕噜噜冒泡的火锅热汤，冷冷地说：“做不到。”
且不说林旬鹤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就是没有，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看林旬鹤难受。
孟橙整个彻底无语，自己为两人的感情操碎了心，当事人还不怎么配合。
但自己选的cp，跪着也要嗑下去。
花了两秒调整好心情，孟橙劝说道：“小鹤哥这人外柔内刚，性格倔强，就是要逼一下才能让他做决定，所以咱们再试试啊，哥你也稍微配合一点，我这独角戏快演不下去了。”
话音刚落，洗手间的门打开，林旬鹤慢悠悠走了出来。
孟橙赶忙重新端正坐好，一直专心啃羊排骨的孟尧眉毛一挑接过戏份，拍了拍身旁的座位，朝走向餐桌的林旬鹤说：“小鹤哥，来坐这边。这羊排骨正炖得酥烂，我给你捞一支。”
原来孟橙现在坐在韩炽旁边，那儿先前可是林旬鹤的位置。
孟尧不提，在场的几人都差点忘了这一茬。
林旬鹤看了眼坐在一起看似亲密的两人，抿唇点点头，坐到了孟尧旁边。
孟尧随即利落起身，将本属于林旬鹤的碗筷从孟橙面前拿过来，再挑了一支瘦肉较多的羊排骨搁碗里，放到林旬鹤面前：“这排骨一点都不腻，快尝尝。”
看着孟尧体贴地照顾林旬鹤，林旬鹤回以礼貌的微笑，韩炽心里却不是滋味极了。
又想通过林旬鹤的神态表情，挖掘出一丁点对于自己的在乎，可横看竖看，仍旧瞧不明白。
心神不定之间，这顿饭什么时候吃完，孟橙略显聒噪的声音什么时候淡去，韩炽已记不清楚，等到思绪回拢的时候，他已经回到和林旬鹤同住的小公寓。
不大的屋子站着两个同样静默的人，一时间所有的沉闷排山倒海袭来，韩炽竟有种呼吸不畅的感觉。
这一天林旬鹤如此平静，是否说明他对自己其实并没有感情？
他真把自己当作哥哥？
当初搬起的石头，过了这么久还是重重砸了脚。
韩炽垂眸皱眉，高大的身躯显出几分颓然。
就在他心灰意乱的时候，一整天沉默寡言的林旬鹤悄然走到他的面前，突兀而直接地问：“周大哥，孟橙今天给你表白了？”
韩炽猛然抬头，与林旬鹤柔和朦胧的视线交汇。
林旬鹤旋即柔柔一笑，自顾自地说：“孟橙性格活泼，为人热心，跟他在一起应该会很开心吧……”
韩炽的眉头皱起，紧锁着林旬鹤这张舒柔平和的面庞，试图从中看到一丝伪装的痕迹，然而并没有。
“你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不用总是陪着我。”林旬鹤抚摸了下肚子，“我没有想象中那么柔弱，很多事情，我都可以自己做的。”
韩炽心头陡然升起一阵烦躁，失了理智和分寸，诘问道：“所以你是嫌我总打扰你？嫌我烦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旬鹤咬了咬唇，“我只是希望周大哥你能有更好的生活，不该把时间精力耽误在我身上。孟橙的出现才让我意识到，这些日子我一直在麻烦你，耽误你……”
林旬鹤越说越混乱，神色不再如先前那般平和，手指不安地捏了捏，很快又捧住隆起的肚子，仿佛这样能够令自己安心一些，也能增加更多的勇气。
他深吸一口气，低眸颤着嘴唇说：“周大哥，我知道你对我……你应该找一个清清白白的omega或者beta，而不是我这样的人，我肚子里有别人的孩子，我配不上你……”
“别人”的孩子，这几个字给韩炽的感觉相当微妙。
从前的自己在林旬鹤这里成了“别人”，而他的这番话，似乎也说明他对现在的自己是有那么点不同的。
韩炽压住郁闷又雀跃的复杂心情，上前握住林旬鹤轻微发颤的肩膀，低沉着声音：“哪又怎么样？我不介意。我想照顾你，照顾宝宝，更想成为宝宝的父亲，成为你的丈夫。”
林旬鹤低着头没有回应，不知在思索什么。
韩炽等了片刻，也不指望林旬鹤有所回应了。改为勾住他的手，慢慢十指相扣，而林旬鹤很乖很顺从，没有拒绝这些于两人的身份而言并不妥当的行为。
韩炽的胆子又大了两分，另一只手轻轻环住林旬鹤的腰，把人往怀里带了带。手掌在后背脖颈游走，充满晦涩暧昧的意味。
林旬鹤仍然一动不动，沉静无言，这一切在韩炽看来仿佛一种默许，渐渐的，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猛然掐住林旬鹤的下巴，控制不住就要吻上去。
然而一直乖乖不动的林旬鹤猛地推开即将亲吻自己的韩炽，一双红唇紧紧咬着，通红的眼眸里顷刻盈满泪光。
他身体颤栗，不知是气是急还是羞，长睫抖了抖，两行清泪旋即坠落。
这些日子韩炽几乎没有见过林旬鹤的眼泪，唯独的一次，还是从电视上听到从前当渣a的自己订婚的消息，才伤心落了一滴眼泪。
哪时也不如当下这般心伤脆弱。
韩炽心脏被揪了一下，想要上前拥抱安慰他。
林旬鹤却连连后退，抖着唇说：“……对不起，周大哥，你不要喜欢我了！”
说完跑进卧室，重重关上了门。
沉重的关门声震得韩炽心颤，他独自站在空落落的屋中，心里也仿佛空落落的，双手握紧再松开。
过了很久，才吁出一口气，缓步走到卧室门前，轻叩两声。
一门之隔的屋内没有半点回应，一如夜晚逐渐冷寂的空气。
之后的几日没有改变，小公寓的两人过着一如从前的生活，孟家两兄弟时不时来串门，说说笑笑，和谐平静。
只是时间长了，两兄弟也逐渐看出些不对劲，林旬鹤似乎在刻意躲避韩炽的接触，他不会和韩炽同坐在沙发上，就连吃饭时也不会坐在餐桌的同一边，刻意保持着距离。
一顿饭快吃完，孟橙寻到机会递给韩炽一个询问的眼神，却只得到一个阴沉着脸的回应。
孟橙左看看右瞧瞧，眼咕噜一转，笑道：“上次说的电影上映了，明儿正好周末不用上班，我们去看电影吧。”
扒完最后一口饭的孟尧附和道：“嗯嗯，听说这外国大片还挺好看的，我早就想看了。”
“那哥你赶紧买票，”孟橙说，“四张座位要连在一起。”
林旬鹤放下筷子，垂眸道：“你们去吧，我身体不太舒服想早点睡，不用买我的票了。”
眼睫落下的阴影隐藏了情绪，韩炽看着对面两片翕动的软唇，默默放下碗筷没了胃口。
孟尧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遗憾地说：“好吧，那小鹤哥你早点休息。”
转脸对韩炽笑得灿烂，“周哥，那我们走吧。”说完还主动挽住了韩炽的胳膊，而这一次，韩炽像个任人拉扯的木头人没有拒绝孟橙稍显亲密的行为。
“哥，你票买好了吗？”
“好了。”
三个人陆续出了门，孟橙仍旧紧贴在韩炽身边，挂着大大的笑容朝着屋内林旬鹤挥挥手：“那小鹤哥，我们走了啊，你早些休息，晚安。”
林旬鹤点点头，平静得犹如身旁茶几上的空玻璃杯，冷冰冰，没有生气。
“啪嗒——”
厚重的大门徐徐关上。
韩炽沿着透入夕阳余晖的台阶慢慢下楼，耳边是孟橙和孟尧对于林旬鹤态度的猜测，他们也瞧不出林旬鹤真实的想法，两人边走边叹气。
孟尧还拍了拍韩炽的肩膀，叹道：“我看还是坦白吧。”
孟橙凑过来：“坦白什么？我看直接表白吧。”
两人各说各话不在一个频道，韩炽却都能听懂。
坦白自己就是“韩炽”，还是以“周奕”的身份表白？
韩炽心里很乱，一步步向下走，思绪随沉稳的脚步一点点整理，走出楼梯间时，耳畔恰好吹来一丝温柔清风。
顷刻间，不知为何就豁然开朗了。
他定住脚步，声音淡淡语气却坚定：“电影你们去看吧，我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