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自己人，别怕

    “将军，这有个活的！”领头的骑兵甲看到他了，驾着马从沟边一跃而下，一边大喊，一边急忙地吁一声勒住马，几乎快刹不住车了，扬起的马蹄高高落下，差点踏到刘蓟北身上。“艹，什么水平”，刘蓟北心中忍不住暗骂了一声。骑兵甲还没刹稳，一个翻身从马上跳下来，刚好跳到一汪水中，溅起一阵泥水，全部打到刘蓟北嘴里，又咸又苦，刘蓟北也是有苦说不出。骑兵甲一下就注意到他左手的那个金属环，急忙跪在一边俯下身举起刘蓟北的左手，仔细擦了擦端详起来。

    借着旭日东升的光辉，刘蓟北仔细观察了一下来者的样貌和装束。来者的头部被头盔包裹着，颈部被一个显眼的大铁盆子保护的严严实实，看上去就是个典型的盆岭铁铠，外面再套了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两当铠。“是正规军呀”，刘蓟北想说些啥，又不知道说啥，于是只能任其摆弄。

    就在被翻检手环的当口，貌似被唤作“将军”的大人物也自带bgm的登场了。“嗬，好家伙，都是明光铠，怎么感觉人家就是这么帅气英武，而自己就只能猥琐地躺尸呢”。哪怕就是在这朝阳还微弱的时候，他这一出场就昭示着众人“我们不一样”。他胯下那匹满身身披铁甲的黝黑骏马也不住左右摇头，发出一阵阵的呼哧声，似乎都彰显了气度不凡。紧跟他而来还有三名武装到牙齿的骑兵。

    “怎么样，是蓟北吗？”将军翻身下马，扶着剑踉踉跄跄走上前急切地问着。不等人答话，将军直接侧坐在刘蓟北身边，想看清他的容貌。将军从旁边的水洼子里舀了一些水，浇到刘蓟北脸上，开始帮他清理脏污的脸蛋。听来人唤他的方式，不像是坏人，“但是他叫我什么？蓟北？蓟北是谁？是我吗？我到底是谁？”刘蓟北心里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但情况很清楚，这队人是来找一个叫“蓟北”的，而且刚好把自己当成这个“蓟北”了，只是不知道他们是来救“蓟北”还是寻仇的。

    “少帅，是自己人！”刚才的小兵赶紧回答道这位被唤做“少帅”的将军，“只是脸上全是泥，不知道是不是参军大人。”

    “明白了。”将军说完便俯下身帮刘蓟北清理起脸部的烂泥。

    “自己人，别怕。”将军温柔的一声让刘蓟北悬着的一块大石终于放下了。特别是待他仔细开始帮自己清理脏污之处和伤口时，刘蓟北真切地感到了久违的温暖，好像找到了失联已久的哥哥，几乎要哭出声来。“至少不是来寻仇的，还好还好”。

    没等清理完，将军似乎已认出来这半死不活的人正是他要找的刘蓟北，一把抱着他的头大喊起来：“蓟北，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刘蓟北被将军的胸甲压的喘不过气来，开始发出各种声音以示抗议。将军瞬间明白了，不好意思地松开了他，示意之前那个骑兵拿来卷成一团的草席，枕在刘蓟北颈脖下面，能让他舒服点躺着。

    “快，通传回去，说刘参军找到了，受至少四处箭伤，需要军医，速来接应！”将军转过头去对另一个小兵喊着。“得令！”小兵麻溜地翻身上马，转过马头，往来时的方向一骑绝尘而去。

    “这箭锋，重箭锐锋，不像吴地的箭啊，看起来，倒像是……中军的箭？怎么会是中军呢？”，将军检查了一下刘蓟北胸前的四支羽箭，要不是两层甲护着，恐怕这具肉身要被射穿了。想到这，将军痛苦地攥起了拳头，咬着牙轻声唤道“蓟北，撑住啊，别睡，千万别睡，父帅等着你呢，千万别睡啊，给我挺住了！”

    “蓟北？北府军？父帅？”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袭来，刘蓟北好像有些清醒又糊涂。他身体的感觉倒是越来越清晰了，他怕自己又在做梦，于是缓缓抬起手，想摸一摸这个被唤作“将军”的人，看看一切是不是真的。

    “蓟北，蓟北，你醒了吗？”看着刘蓟北举起的左手，少帅左手一把紧紧迎上去握住，“蓟北，你是有话要说吗？”在刘蓟北看来，这个少帅冰凉的手与他威武的装扮全不相称，但是带来了真真切切的真实感。“这不是在做梦。”刘蓟北看到了自己手上的手环，一边刻着“蓟北”，一边刻着“却月”，而将军手上戴了一个样式一样的手环，刘蓟北恍恍惚惚中也看不清楚刻了什么字。

    “今有幽州流民刘蓟北，父母双亡，幸得北府军搭救，承蒙不弃，编入却月营，定当勤学苦练，待他日上阵杀敌，复我河山。”“蓟北”、“北府”、“却月”，突然一下子串连起来，勾起了刘蓟北的记忆。

    他好像想起来那个画面：“建康城郊北府军校场，刘蓟北面朝北方磕了三个响头，立下豪言壮志后，加入北府军，因屡立战功，累迁至······”。不知道是想起来的太多，还是身体知觉恢复，刘蓟北突然感到身上箭伤剧痛难忍，像是要被撕裂了，又像是被万千蚂蚁噬咬一样。一时间，刘蓟北支撑不住，终于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