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冰川洪峰
毕南村这次来库鲁勒村的确是有备而来，不仅“帮”张鲁一这哥几位把岩香请过来，顺道还租了六匹骆驼，驮运了大批物资，可见为了这次探险，这哥们是真的用了心的。只不过，强迫症的小伍还是仔细翻检了几遍，再三确认这才作罢，倒惹得毕南村心里十分不爽快。
隔日，离开库鲁勒村，趟过叶尔羌河，通过阿格拉沟口下到沟底，就意味着真正进入高原无人区。据说小伍说现在更前面的克勒青河在这个季节已经过了枯水期，不过还是能靠骆驼涉水过去。在丰水期，克勒青河的河水流量极大，尤其是水势汹涌，那时候驼队跋涉都极其困难，除了徒耗体力还有可能被河水裹挟着就去了叶尔羌河。
驼队进入无人区后也算是稳扎稳打，按部就班地在无人区行进，不过这一路除了枯燥的河谷山地风景，竟然还能看到些草甸和红柳，并不是想象中那种毫无生命迹象的不毛之地。只是高海拔的稀薄空气飞快地消耗着行人的体力，他们就算乘坐着骆驼，也几乎是昏昏欲睡的状态。
走了两天多，他们终于看到了一个宽阔的垭口，北坡面有些陡，但铺着一层厚厚的草甸，草甸上的牧草属于矮草，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十分温馨。北坡较为陡峭绮丽。河谷里有很多河水冲积而来的砾石，骆驼走得也是深一脚浅一脚。他们已经在崎岖的河谷里赶了几天的路，早已有些力乏，由此更加无心再去欣赏这些美景了。他和李春只是被动地听小武介绍路上的营地，他们有个共同的感觉，就是这些地方应该还是会有当地牧人过来放牧，否则怎么营地会叫“羊圈”，还分一号，二号。
小伍说已经到阿格拉达坂了，翻过这个达坂就可以进入克勒青河谷。阿格拉达坂坡面上有一个清澈的小冰湖，面积不大，是冰川融雪积聚而成，水面倒映着蓝天，显出纯净和单纯。站在达坂最高处，张鲁一远远地似乎看到了一座巍峨的雪峰。
“是乔戈里峰吗？”张鲁一问道。
小伍头也没抬，说道：“那是迦舒布鲁姆峰，比乔戈里稍微矮一些。”
进入克勒青河谷，张鲁一才发现这里的水道时宽时窄，最窄的地方大约只有两米多，两边的山峰极为陡峭，河水从类似天然石门的夹缝里倾泻而出，相互撞击后又砸回水面，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好在他们是走在半山的山路上，如果在这儿涉水，估计是寸步难行的。
小伍按经验寻了一处水势相对平缓的地方渡河。张鲁一和李春瞅着这河水并没有丝毫平缓的样子，甚至有些水面因为流速过快，还看到了涡流。两人面面相觑，随后一起看向小伍。小伍解释说现在这个季节并不是登乔戈里最佳的日子，克勒青河的水量正在增加，饶是这样现在这水势也的确要比丰水期要小的多了。
也如小伍所说，驼队开始涉水过河后，张鲁一发现虽然水流是急了些，但是对于骆驼这种庞然大物来说也还算是九牛一毛。
张鲁一与李春终于放心了，毕竟在离开库鲁勒时，小伍把克勒青河讲得那么可怕，现如今实地瞧了，也不过如此。李春想也许是小伍觉得他们是些爬雪山的小白，故意降低他们的心理预期而已。
骆驼趟入河中，张鲁一的耳边除了河水湍急的声音，似乎再也听不到一丝音籁。随即干脆闭了，享受起这份独特的宁静感。忽而，张鲁一隐约间好像听到一点异响，感觉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但传到张鲁一耳朵里却犹如女性的呢喃，难道是乔戈里峰女神的低吟？张鲁一回头问李春他是否也听到什么声音。
李春拢起手掌贴在耳朵边听了会儿：“哥，我看你这是思春了，哪儿有什么声音。还他妈女神的呢喃。我肯定而且负责任地说，你这是耳鸣，得治啊。”
张鲁一当然不服李春的奚落，转而将目光投向一边的姬道玄，毕竟这家伙耳朵和鼻子都如探测器一般灵敏。此时的姬道玄面色凝重，双眉紧锁，低着头似乎正在聆听着什么。
张鲁一诚恳地问道：“姬道玄，你也听到了是吗？”
姬道玄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凝重的表情，缓缓开口道：“确实，但我不确认是什么。”
李春嘲笑地插话道：“咋地，耳鸣这玩意儿还带传染的？这那还是女神，不纯粹就是个女神经病嘛。”
驼队最前面的小伍并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作为排头，他必须负责探路和接引队伍。到了对岸小伍便拉转驼头在岸边等待。就在这时，小伍忽然发现河水的水位似乎陡然上涨，原本只没过骆驼小腿的水位，现在已到了关节部位。小伍向克勒青河谷的上游看去，那里的水流也像是比之前更加湍急了。
小伍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他大声急切地喊道：“融雪洪水发了，快！加快速度！”
所有人立刻转头向上游看去，露出惊愕的表情。虽然看不出异常来，但从小伍焦急的呼喊中他们还是能迅速解读到危险的来临。不由得纷纷驱动骆驼，希望加快过河的速度能够尽早登岸。河谷里顿时一片骚乱，众人的呼喊声，骆驼的惊叫声此起彼伏。
可是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姬道玄，李春刚刚上岸，突然一阵如雷鸣般的巨响自河谷上游传来，上游的河水陡然暴涨，裹挟着砾石汹涌而至。原本平静的河水变得翻滚汹涌，形成一股巨大的洪流。还在河里的张鲁一，岩香还有毕南村被瞬间的冲击力冲得七零八落。场面顿时陷入了混乱，他们的骆驼失去平衡，在洪流里挣扎着嘶叫着，带着惊恐和绝望随波逐流，驮着的物资被冲散。
驼背上的人也如同物资一般被掀翻在洪流中，在水中拼命挣扎，这时候他们也只能试图紧紧抓住骆驼的缰绳来保持浮力和平衡。的确在自然天灾面前，所有的生命体就只能无奈地接受自己的渺小。
好在驼队的骆驼是被粗麻绳串连在一起，小伍他们先上岸的三匹骆驼起到了暂时的牵制作用，短时间内张鲁一他们还没有被冲走。岸上的骆驼也是竭力拉扯着绳子，嘶鸣着奋力向前，避免自己被拉下水去。绳子勒住它的身体，渐渐渗出一片殷红。尽管如此，面对洪水的力量，它终究脚步蹒跚，到了强弩之末。
李春眼看着着急，甩开膀子就要往水里跳。小伍赶紧拦住：“这么大水，你进去也就是肉包子打狗。跟我来。”说完直接奔向岸边，拉起已经被绷得笔直的绳索。李春和姬道玄会意，即刻也加入了拔河的行列，拼命地拉扯着绳索，呼嚎着让河里的同伴尽快攀着绳索上岸。
洪水的力量越来越大，岩香、毕南村和张鲁一感到自己的身体几乎要被撕裂了。张鲁一抬头看向前面的岩香，虽然岩香的身体一直不错，但毕竟是女孩，臂力有限，在洪水冲击下，岩香的身体不住地颤抖，脸也涨得通红。她已用尽全力，但仍然无法抵挡洪水的冲击力。
“岩香，坚持住。”张鲁一眼见岩香的情况危急，急忙喊道，随即拉紧绳索吃力地向岩香靠近。
但是岩香已经力竭，冰冷刺骨的洪水让她的双手毫无知觉，再也无法握紧缰绳。就在她松手的一刹那，她就觉得天空和水面不住地反转，耳边也再没有任何声响，一切似乎回归了平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被洪水吞噬殆尽。
在岩香松手的瞬间，张鲁一赶紧伸手要去拉住她，却因为洪水汹涌没有拉住。张鲁一想也没想就直接松开手，不顾洪水的凶猛，张鲁一勇敢地向洪水游去，努力追逐岩香的身影。他被水流拉扯着翻滚着，但他毅然决然地继续向前游去，不断呼喊着岩香的名字。
毕南村原本负责断后，所以他被甩得更远。说实在的，生死关头，人的本性才会显露出来。他不想死，因为他这次来不过就是为了钱，他可不想钱到手没命花。于是他咬着牙拼命抵抗着洪水的冲击，艰难地沿着绳索向前爬去。他看到了张鲁一与岩香被水流裹挟着从他身边划过，但他要保命，至于其他人的安危他已经不想再去顾及。
毕南村艰难地上岸，水面上早已没有了张鲁一和岩香的身影，因为水里的骆驼还在挣扎牵扯，毕南村挥刀砍断了绳索，这样他们至少还能留下一些骆驼和物资，不至于之后无法走出这个无人区。而李春已然不管不顾地沿着河岸向下游疾奔，姬道玄也紧随其后。
寻找到张卫东对于程紫琪来说已经是个很大的成功，当她想联系张鲁一告知喜讯的时候，却发现张鲁一的手机不在服务区，根本无法联系上。
不过她也没忘记张鲁一拜托她去帮忙查访王援朝的事情。之前得到的信息不全，程紫琪只能亲自去了一次重庆，到王援朝之前住院的精神卫生中心去了解情况。因为王援朝已经在八年前出院，院方在程紫琪出示了证件后才同意翻看王援朝住院期间的病历。
从病历上看，王援朝的病情要比想象中严重得多，除了失忆情况以外，出现了严重的幻觉、妄想和情绪不稳定等症状，在病历的末尾，她看到了主治医生写的一段描述。
“患者目前药物长期治疗后，病情相对稳定，幻觉与妄想症状改善，有一定自知力。但某些想法存在偏执行为。患者家属要求出院，经过仔细评估和沟通，允许出院。”病案最后的家属签名落款是“王康美”。
程紫琪请教了当时王援朝的主治医生：“您写的某些想法存在偏执行为，是指什么？”
因为时间久远，医生的记忆也有些模糊，好在精神卫生中心的病程录大多是以访谈的形式写就的。翻看了几遍病史后，医生这才说应该是和那段失去的记忆有关，王援朝对自己那段失去的记忆耿耿于怀，始终执拗地想找回记。
接着程紫琪便了解到王康美就是王援朝的妹妹，从病历记录上抄下了王康美的座机电话，地址和身份证号，她才离开。
也许是时间太久，王康美家的座机已是一个空号。程紫琪只能循着地址找过去，就重庆这种犹如麻花般的道路状况，她一个外地人就算拿着地址也未必能找对地方。只能到重庆市局央了自己的一个老战友帮忙做司机，这才顺利找到地方。
这是重庆市郊区的一个朴素的小平房，粉刷的墙面到处都是斑驳，平房没有院子，门前有几盆绿萝茂盛地长着，却有些凌乱，像是好久没人修剪了。
透过窗户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一张简陋的沙发和一张旧木质茶几，墙壁上没有大型摆设，只有几张类似于杨柳青的风俗画。看来王康美家的经济情况并不宽裕。
房子大门上的铁锁上落了一层灰尘，看样子是好久没人住了。询问邻居才知道王康美八年前就已经搬走了。至于王援朝的情况，邻居还提供了一个信息，说王援朝之前住进精神病院的时候，王康美下岗了，为了生计奔波，对王援朝也没怎么上过心，倒是在搬家之前几个月忽然时常去看望，等王援朝出了院他们就直接搬了家。
要找到王康美，对于一名警察来说并不算很难的事。程紫琪的老同学通过系统找到王康美的新家地址时，竟然意外地发现王康美搬去的地方竟然是一个位于市中心的高档住宅小区。
“这家祖坟冒秋烟咯，啷个就一夜暴富了飒？”老同学惊叹道。
程紫琪也觉得稀奇，难不成这王援朝手里会有一笔巨款。这也说不通，王援朝自从勐腊回来就一直住在精神病院里，根本不可能有赚钱的机会。那么王康美怎么会忽然成了有钱人了呢？莫非是中了彩票了，这也说不通，毕竟这东西可没有普通老百姓什么事。
这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