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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天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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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家伙就这么老老实实地走了?”李春看着安大彪消失的方向。

    “你认为安大彪是这种善罢甘休的人么。进洞以后看来要注意这伙盗墓贼的动向。”

    张鲁一将泰瑞,董跃森召集到一起开了个碰头会,重点提了提安大彪的事情,并反复提醒如果入洞后要防范盗墓贼的干扰。

    经过这么一折腾,等他们结束会议,天色早已鱼肚白了。张鲁一这才意识到起季疯子还被捆着丢在营地里,急忙和李春赶过去。季疯子睡得正香,歪着头靠在地上,鼾声平稳,嘴角哈喇子流了一地,登山绳的捆绑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瞿北野拿着瓶矿泉水自他们身边经过,瞅见季疯子被五花大绑,觉着奇怪。他昨日喝了酒,有些不胜酒力,睡得安稳,根本就不知道营地里一晚上发生了些什么。李春看着就来气,他们折腾了一晚上,这两傻子倒是睡得舒坦。还没等瞿北野开口,李春冷不丁地夺了瞿北野手里的矿泉水,直接浇到季疯子脸上。

    酣睡的季疯子被冷水泼在脸上,挣扎着睁开眼,茫然地望着天,然后傻呵呵地笑起来。“下雨了……。”接着他想用手去抹脸上的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绑得死死的,根本无法动弹。他抬头瞅了瞅身上的绳子,转脸惊恐地看向站在身边的张鲁一他们,瞬间哇哇大哭起来。

    “还他妈给我装。”李春可不惯着他,上去就要扇他几个耳光。看到李春气势汹汹的样子,季疯子显得更加惊惧,嚎哭声更大,挣扎着向后挪动,就像一只见到天敌后狼狈逃窜的巨大春虫。

    张鲁一心有不忍,赶紧伸手拉住李春。对于季疯子是不是真疯,他有自己的考虑。他相信无论是谁做任何事都会带有自己的目的性,这也是他们行动的源动力。退一步说,季国庆真的是故意装疯卖傻,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呢?大部分情况下,装傻是一种规避风险或者隐藏什么巨大秘密的手段,譬如孙膑被庞涓谋害,装疯才免去了杀身之祸。红岩中华子良装疯是为了隐藏身份配合组织伺机从反动派的渣滓洞越狱。无论季疯子是为了躲避追杀还是要隐藏秘密,他都绝对不会主动选择现身协助科考队,弄得人尽皆知。如果不是真疯,这些原因放在季疯子身上都缺乏逻辑的合理性。所以他始终坚持认为,季疯子不过是被人利用了。

    他将李春拉到一边,自己蹲下,轻轻地帮季国庆松了绑。季国庆看到张鲁一似乎看到了救世主,立刻犹如惊弓之鸟一般钻进张鲁一的怀里啜泣着瑟瑟发抖。张鲁一只能抚摸着他的背,温柔地安慰:“不怕,不怕。”李春还想骂两句,季疯子只要听到李春的声音便死命嚎哭。张鲁一没法子,只能让李春先闭嘴回帐篷,不要再刺激到季疯子。

    过了许久,季疯子才安静下来,偷偷向外瞄了几眼,并没见到李春。“卫东哥,那个打我的坏蛋走掉了吗?”张鲁一微笑着点点头,季疯子这才放心地笑了起来。

    看着季疯子恢复平静,张鲁一故作严肃地说道:“季国庆,你会对卫东哥说谎吗?”

    季疯子想也没想,认真地摇着头:“不会,卫东哥对我最好,我不骗卫东哥。”

    “那好,你跟卫东哥说说这东西是哪儿来的,是做什么用的。”张鲁一顺势从兜里取出那把生锈的铅笔刀放在手心里。

    季疯子看到刀片的眼神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咧着嘴笑着说是那个漂亮阿姨送给他的。张鲁一问哪个阿姨。季疯子嘟着嘴:“就是旅店里的那个阿姨,她总是让我叫她姐姐的,可是明明是阿姨,怎么可以叫姐姐呢?”转而又笑着说,“阿姨教我用小刀刻圈圈,还把小刀当作礼物送给我。对哦,出发前还帮我换了个好看的药包包。”

    “你确认你那个药包是那个阿姨换的?”

    “我肯定的,阿姨说太难看了就换了。还有不光我的,她还帮好几个叔叔也换了,我亲眼见到的。还让我保守秘密不能告诉别人的。”

    “那你还告诉我?”

    “因为卫东哥不是别人嘛。”季疯子傻傻地笑着。

    张鲁一瞬间明白季疯子说的那个女人就是孙寡妇。科考队的中方成员出发前都住在孙寡妇的民宿,所以孙寡妇完全有机会通过打扫房间的时机,将他们身边的驱蛇药被换成诱蛇粉。但是有一点说不通,如果孙寡妇受人指使教季疯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内应给安大彪引路,却又为什么要偷换药包,这一切又是在破坏科考队的行动,完全不符合正常逻辑。张鲁一想了想,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还看不分明。不过他坚信任何诡异的背后都是有原因的,只是暂时没有被发现而已。他扶着季疯子的肩,微笑着起身:“在我这儿,国庆也不是别人啊。”

    第二天早上九点,一行人打点好装备,准备入洞。刚到洞口,姬道玄忽然拦住众人,在洞口仔细检查了一番后,说道:“此处异常,昨晚已有他人进洞。”

    张鲁一走向洞口,果然发现洞口台阶上有些凌乱的脚印,蹲下捻起脚印间的泥土,还很潮湿新鲜,估计这些人进洞时间并不久。不过看这凌乱程度,看来这些人进去得很匆忙。

    李春在洞口周围发现一些散落的糯米,随即冷笑道:“看来安大彪先我们一步下去了。”很多盗墓贼下斗习惯带些糯米。这个习惯来源于古时风水学,据说糯米可以驱邪避毒,用于对付斗里的鬼怪和粽子。至于糯米为什么可以辟邪,这里有个无厘头的传说,据说鬼怪僵尸都有强迫症,一旦遇到糯米,就会自顾自停下数清糯米粒数才会继续下一步动作。这玩意是怎么传出来的,已经无可考证,几千年下来僵尸鬼怪也都仅存在于口口相传的传闻里,谁也没真正见过。但是干盗墓这种伤几辈子阴德缺德事的人,心虚是肯定的,也就宁可信其有了,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习惯。安大彪这伙人是把鬼王点兵当作古墓来探的,所以洞口发现糯米,就只能是安大彪他们留下的。

    盗墓贼只知道值不值钱,而完全不在乎文物的历史价值,所以他们的手段完全是毁灭性的。如果鬼王点兵真的是一座大墓,被这些盗墓贼先得手,那么这个大墓的结局就显而易见。所以眼前的事情变得有些急迫,张鲁一知道他们必须在安大彪之前找到鬼王点兵的秘密,否则这次科考可能因为盗墓贼的破坏而前功尽弃。

    张鲁一没有犹豫,事实上他也已经没有选择。他与董跃森和泰瑞短暂商议了一下,他们现在面对的都是些亡命之徒,在洞里碰见,打架估计在所难免。为了稳妥起见,决定让最不能打的大李原路返回到勐腊县公安局请求警方支援,其他人则是即刻入洞。

    洞内十分幽暗,石阶有序地向黑暗深处延伸,就算有手电的照射依旧无法看到终点。李春和泰瑞举着火把走在前面探路,对于探险而言,同样是照明工具,火把有时比手电更有用。火把燃烧需要氧气,如果洞内出现缺氧,火把会出现火焰变化,可以警示危险。不过泰瑞他们带有先进的气体探测器,可以随时监测周围的氧气含量,也就没必要再利用火把的这个有点。但当在洞内迷路,火焰摇摆可以指示洞内空气流动,提示出口的位置,这些都是手电无法做到的。

    张鲁一则举着手电断后。为了省电,全队也只有张鲁一的手电亮着,好在阶梯是笔直向下的,张鲁一一个手电已经足以照亮全队的行进路线。

    张鲁一边走边观察洞内的情况,这个洞虽然四壁被打磨的十分光整,但仍然可以到一些被人为切断的钟乳石幔的残留痕迹。有些上面又重新生出些干燥的鹅管,可能地质变迁导致地下水改道,这些鹅管失去生命,没有继续生长成为钟乳石。云贵高原这种天然石灰岩溶洞有很多,许多溶洞内部纵横交错,空间也是极大的,里面钟乳石鳞次栉比,所以要将溶洞全部人工打磨平整,工程量可想而知。感叹真古人的伟大,竟然就凭一双手和简单的工具就能完成如此浩大的工程。

    光滑四壁上每隔一段就有一个凹形的壁龛,上面有被烟火熏黑的痕迹,估计这些曾经都是放置油灯的台基,可以想象千年前,这里可能是一片灯火通明的过道。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的李春忽然回头大叫:“鲁一,这里有三条坑道,到底走哪个?”

    张鲁一用手电照去,他们脚下台阶已经到了尽头,那里是一个大约十平米的圆形平台,同样被人工打磨的十分平整。离开台阶站在平台上,可以看见对面前方洞壁上有三个直径约两米左右的溶洞,每个洞内依旧是向下的台阶。张鲁一用手电照扫视了一下平台四周,似乎在墙壁上看到一些隐约的图案。

    “这里面还有油。”李春发现墙壁上每隔一段在一米左右都有一个凹槽,手摸一下摸到一些油腻腻的东西,放在鼻子下闻,忽然甩手。“卧槽,什么味。”

    墓道或者神道大多都有长明灯,却并不是给活人用的而是专门为墓主人照亮的。据传说长明灯所用的燃料是人鱼膏,点燃后可以持续燃烧几百年。张鲁一当然知道所谓人鱼膏不过就是鲸鱼的脂肪提炼出来的油脂,一个灯盏里的油量烧个二十四小时已经顶天了,要说能烧个几百年,只能说是个笑话。

    “是不是有点腥,可能是鲸鱼油吧。”张鲁一用手电照了照李春的手,却发现他的手被油污染成了黑色,鲸鱼油是无色透明的,难不成是时间太久变质了?

    瞿北野将李春的手举起,在鼻子下闻了一下,摇着头说道:“不是鱼油,这是石油的原油。看性质含硫少石蜡含量高,属于高质量的原油。”

    “石油?没搞错吧,大哥,我读书少,你可别忽悠我。”李春瞪大眼睛看着瞿北野,一脸的怀疑,然后转脸看向张鲁一。

    瞿北野笑着点点头:“我书读得还不少,肯定没搞错。”

    张鲁一知道因为欧洲在工业革命后科技发展迅速,关于石油得发现很多国人都误以为是外国人的科技,但实际上中国人发现并使用石油的历史要比欧洲人早得多。早期古人将石油定名为“石脂水”,用做燃料和照明。后来用于战争,又称为“猛火水”。甚至石油这个名词也是宋朝沈括在梦溪笔谈里给定的名字。虽然他没想到在这个偏远的地方竟然会有石油出现,但是他还是十分信服瞿北野的学识,于是对着李春点了点头。

    得到张鲁一的确认,李春显得有些兴奋:“我还愁着带的燃料不够点火把,这会儿好了,足够用了。”说着让泰瑞帮忙取了些碎布,将凹槽里的原油吸干,却发现刚刚吸干没几分钟凹槽又满了,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呦呵,合着这还是个聚宝盆。”李春叫着,瞿北野推开李春,也用布将凹槽内的原油吸干,这才发下凹槽的侧面有一个极小的空洞,正源源不断地向外缓慢渗着黑色的油液。瞿北野想了想,忽然一拍脑袋叫道:“我明白了,这个洞周围必定有一座深埋的油田,这地方设计真是精巧,这设计人要是活到现在绝对能得诺贝尔。”

    李春不知道什么诺贝尔,更不知道这姓诺的是在哪个胡同口买煎饼果子的,反正不认识,所以并不感兴趣。于是擦掉手上的油污,对着张鲁一嚷嚷:“兄弟,这有三条路,到底走哪个?”

    对于溶洞探险来说,张鲁一以及董跃森这些搞考古调查的都知道一个原则,就是右侧原则,简单说就是凡是遇到岔路,优选右侧,目的只是有序探查,避免重复。

    张鲁一与董跃森对视了一眼,相互点了下头,随即伸手指向右侧的地洞入口。

    一群人有序进洞,依旧是李春在前面开路。进洞走了大约半小时,张鲁一忽然发现地面台阶逐渐变得比正常的台阶浅了许多,走起来比之前轻松很多。洞里的四壁并不平整,很多地方的钟乳石旗和柱还处于天然状态,打磨程度比较之前的要粗糙得多,初看上去更像是个烂尾工程。这让张鲁一他们有些担忧。这种半拉子工程,如果放在古墓葬,大多都是因为建造时间不够。比如古代皇陵还未造好时,皇帝已经驾崩,所以加班加点赶工完成。这样免不了会在收尾的时候粗糙些。俗话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就是因为赶工期,留下的许多隐患,从而导致随葬品因为密封不够严密而氧化毁损。

    对此,瞿北野提出不同看法,因为他发现这里人工开凿的地段和自然溶洞地段是相互间隔出现,这里面似乎有着某种规律,更像是设计者故意为之。

    听了瞿北野的话,张鲁一也留心观察,果然如瞿北野所说,只是他想不明白,古人为什么要这样修饰地道,难道仅仅是单纯的审美偏好,只是认为这样更加好看?无论如何考察还是要继续,反正眼前就一条道,并没有什么岔路,走不通原路退回就是了。

    渐渐地,张鲁一觉得迈动脚步开始有些吃力。或许是因为周围的景像几乎一成不变,加上黑暗的环境也很容易引起疲劳感,张鲁一这样想着。他随口问了泰瑞和董跃森,他们也说有同感,一群人动作开始迟缓,只有岩香和姬道玄看上去一点反应也没有。这小丫头常年跟着父亲上山采药,脚力了得,走着走着,她已经超过李春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鲁一锅,这里有个人。”岩香的叫声,让张鲁一昏昏沉沉的脑袋忽然惊醒,于是分开人群挤到前面,只见岩香正蹲在路边看着一个瘫软在地上的人。

    张鲁一凑近看,地上的只是一具干尸。干尸的面目因为水分丧失,干瘪得有些狰狞。在手电照射下,干尸的皮肤呈现着毫无光泽的灰褐色,看来最起码死了十年以上。干尸的衣服有些氧化破损,但还是能大致看出是一件没有领章的六五式军装,这是建设兵团当时的标准服装。张鲁一知道这人可能跟父亲那次探险有着莫大的关联。

    李春也跟着蹲在一边,从衣兜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点上。双手举着烟,然后闭眼嘴里念念有词地拜了几拜。

    “大春子,你这是干吗?”张鲁一有些不解。

    李春没理他,等拜了三拜才开口:“这位兄弟不管是怎么去的,毕竟都是当过兵,见到牺牲的战友都得祭拜一下,等会找个地方埋了吧。”

    张鲁一想想建设兵团也有军队编制,也就没说什么,随后翻看了军装的衣兜,除了一些碳化的窝头,没找到任何东西。倒是在干尸的背后发现了一个写着“为人民服务”几个大字的军用背包和一个行军水壶。水壶没有什么特别,就是文革甚至到八十年代初还在广泛使用的深绿色军用款。书包可能因为被尸体压在下面,看上去并没有氧化变脆,打开书包,里面有一个铁皮手电,电池盖的部分已经锈迹斑斑,这是里面的碱性电池腐烂后的溶液导致的结果,这些溶液同时腐蚀了边上的几本书,导致这些书都已经结成硬块,无法翻开,不过还能大致看清这是一本“毛主席语录”。张鲁一对这些东西并不关心,继续翻找,最后在书包的隔层里发现了一本建设兵团的工作证,和之前在鬼王墓里发现的那本基本是一个款式。

    这本工作证保存还算不错,只是年代久远些,字迹有些模糊,不过还是能勉强辨认出一个名字“蒋建国”,这印证了张鲁一的猜想,蒋建国就是当时参加探险的七人之一,他记得蒋建国在材料上显示的是失踪,却没想打却早已死在这洞里这么多年。

    岩香仔细观察着蒋建国的尸体:“这个人死的好惨。看着身体还完整,但是看着七窍流血的情况,应该内脏有破裂。”

    李春听罢也凑近尸体观察,果然蒋建国的尸体双眼角有明显的撕裂,眼口鼻耳都有紫黑色干涸的流血痕迹。人体能出现这种伤害,大多数都是在巨大冲击波的冲击下形成的,大多数这种伤害会持续很长时间,人也很少会立刻毙命,这也难怪蒋建国的脸部完全扭曲,可见他在死前的痛苦是何其惨烈。这让张鲁一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后面的路会有怎样的危险出现他心里没底,他要做的只能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证科考队人员安全。

    溶洞内都是石灰岩结构,挖坑几乎是不可能,李春只能找到一处低洼地将蒋建国的尸体安置,找了些碎石头进行掩埋。做完这一切,李春又点了三支烟,蹲在墓边喃喃自语:“老哥,今儿没时间把你带出去了,哪天有机会我李春一定给你找个风水宝穴给你移过去。”

    “继续前进。”张鲁一默不做声地等着李春做完这些,吆喝着。

    队伍缓慢前进,坑道仍然没有到头的意思。长时间在这样一个狭长的空间行走,疲劳感使每个人的焦躁情绪被无限放大,没有人再说话。这一路没有什么新发现,只是找到几个与蒋建国身边一样款式的行军水壶和几根烟头,其中一个水壶的肩带上有红色圆珠笔写的张卫东三个字,这至少说明张卫东也曾和蒋建国一起来过这里。

    瞿北野观察着整个地道内墙壁的变化,在努力找到间隔打磨的规律。

    “好像有些不对。”瞿北野忽然停下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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