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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岩香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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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疯子恢复了以往胆小的模样,被警察带回勐腊县城。

    鬼王陵的发掘依旧继续,依旧一如既往的枯燥。

    随着墓坑夯土层逐渐清除,已经可以看到墓底的白膏泥。观察墓壁四周有三层台阶,位于二层台的台阶上东侧和南侧各发现一具殉人。一般士大夫很少有资格以人殉陪葬,这个倒也有些奇怪。

    张鲁一正陪着董跃森小心清理墓底的白膏泥,清除了这层就可以见到椁室和器物箱,这也是本次考古最重要的阶段。一般楚墓而言,青铜器大多都在器物箱里,而棺椁里会安置墓主人的随身物品,这些东西对古墓的断代和墓主人身份识别有着重要意义。

    忽然远处清理盗洞的技工在大声呼叫。两人迅速奔过去,原来盗洞底部已达到墓室的头箱位置,头箱一般都是墓主人安置贵重物品的地方,如果这里被打穿,那么文物损失是一定存在的。董跃森在那里跺脚骂娘,这一切都让他们无比担忧。如果确实曾发生过盗墓,那么盗洞内往往会残留些陪葬器的碎片或者盗墓贼遗留的东西,所以对于盗洞的清理也属于重要环节,于是张鲁一主动担负起清理盗洞的工作。

    从盗洞的走向来看,这个盗墓贼手法并不专业,因为在盗洞在延伸过程中曾经一度偏离了墓室,后来又硬生生折回才挖到这里。继续清理下去,发现或许是工具限制,也或者有什么特殊情况发生,头箱上盖板上只有几处小的破坏痕迹,最大也就能容一只手伸入头箱。这让张鲁一心里有一丝侥幸,或许这次盗墓并没有成功。

    董跃森那边继续清理白膏泥,逐渐显露出这座椁室的盖板,看上去像是楠木。中间可见木隔,将椁室分为头箱,棺椁和两个边箱,这是典型的楚墓规制。

    已经到了墓室盖板,董跃森需要向上级汇报工作进程请示后才能打开墓室盖板。这期间他们并不能休息,还需要从盗洞挖出来的淤泥,避免遗漏盗墓贼盗墓过程中落下的文物。清理淤泥就是用水冲洗过筛,这工作简单,但是属于重复劳动,比较无聊。张鲁一机械地工作着,忽然在筛网里发现一个暗红色的东西,但是当他轻轻拿起那红色的东西,却是一本塑料的小本子,上面印着烫金的几个字“工作证”。不用说,这是那群盗墓贼失落的东西,看来这次盗墓也就是近三十年的事情。打开工作证,里面几乎看不清,只有一张黑白一寸照还能够看清楚些。只是这么些年了,这照片的主人是否还在人世都不好说。他叹了口气,取了个文物袋将工作证放进去。

    第二天,省博物馆派来一位文物保护专家守在现场,等墓室盖板打开,有些文物需要即刻进行现场维护,避免快速氧化,这样才有机会在博物馆内对文物进行修复。

    根据流程,打开头箱和边箱然后才是椁室。盖板刚刚打开,里面都是水,这得益于南方潮湿的气候,如果说墓室里积满水,反而会对墓中的文物有着一定的保护作用。仔细观察后这里没见到明显的盗扰痕迹。但也不值得高兴,因为抽干水后,发现里面基本没什么陪葬,只发现几枚青铜箭镞和戈,就没再发现什么其他什么东西了。

    因为头箱跟盗洞相连,这里一并由张鲁一负责清理。头箱里同样积满了水,盗墓贼只是在头箱盖板上打了一个小洞,并没有设法进一步扩大,应该盗扰影响不大。可是在将头箱里的积水排干后,里面除了淤泥,也只发现一些极其普通的陶罐和陶鼎,做工极其粗糙,感觉上就像当时的陶工为了应付差事胡乱制作的。

    最重要的椁室盖板被打开,积水也已经很快抽干。董跃森带了大部分人小心地逐层清理淤泥。淤泥内并没什么发现,很快就已经见到墓底的生土,董跃森起身活动了下腰,叫着:“见鬼了。”然后就和队员们默默地盯着椁室内部,都在发呆。张鲁一探头去看,椁室内没有棺椁。很多墓中没有发现棺木,常常是因为木质腐朽,但依旧会在泥土上留下棺木本来的印记轮廓。这里并没有这样的遗存,只能说明本来就没放置过棺木,换句话说这本来就是一座空墓。在墓底正中只有一块倒扣着的石碑。翻开石碑清洗后,可以见到上面用楚篆刻着“司命兴戈,见碑者殁”,碑身装饰有着楚国特有的蟠螭纹装饰,犹如海浪拍岸。

    张鲁一也呆了,难道鬼王点兵是真的?楚国的神灵文化存在两个司命,都是统治阴间的神灵。大司命为男性,主死,少司命为女性,主生。而墓主人边箱有武器陪葬,表明墓葬是男性,如果自称司命,那只能是主管死亡的大司命,实实在在的鬼王。兴戈就是举兵的意思,用大白话说这句话就是鬼王点兵,见碑者立马死翘翘。

    董跃森他们都是搞考古的,这句诅咒自然不会太在意。只是觉得晦气,感觉是给人阴了一把,而且这人还是两千年多前的古代人,心里很是不爽。

    张鲁一却有另一种诡异的感觉。他在勐腊已经数年,也真真切切听到传闻中过鬼王点兵的巨大动静,却没想到真就在这座鬼王陵里得到了证实。作为唯物主义者,打死他也不会相信鬼王点兵的真实存在,无论是古人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也好,还是另有所指,这一切都已经勾起了他足够的好奇心。

    至此鬼王陵的考古发掘告一段落,总的来说这次发掘意义不大,初步判定这不过是一座空墓,连衣冠冢都算不上,更像是个楚国萨满故弄玄虚弄的一个疑冢。董跃森将两具随葬的人骨和石碑,还有破陶罐,箭镞兵戈一股脑打包运回博物馆,准备进行科学鉴定。回填墓地的任务就交给张鲁一完成。

    唯一让张鲁一开心的是,鬼王陵的抢救性发掘结束,意味着勐腊的文管处结束了他的使命。对张鲁一而言就是等待上面一纸调令的事情了。

    晚上回了文管所,张鲁一对于这次考古的结果依旧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昏暗的台灯下,他将单反中考古现场拍的照片导入电脑,反复查看,想从中看出这自称大司命的男人到底玩得是哪一出,这鬼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着就觉得头疼,于是就在屋里活动下筋骨,眼神却落在窗台上那个早被晾干的工作证。董跃森觉得这是盗墓贼遗落的东西,不值得带回实验室,就干脆丢在张鲁一这儿。反正没事做,张鲁一将工作证取出来,翻看起来。

    翻开工作证,首页是铅印的云南建设兵团勐腊林场革命委员会和一段毛泽东语录,这种格式的工作证,在那个特殊时期是很常见的,也就是说盗墓贼应该是那个时期进入过鬼王陵。

    继续翻,第二页有张黑白照片,是个剃着寸头,身着旧式军装偏胖的年轻人,下面应该是这个人的信息,却因为是钢笔书写的,被水一泡全部糊作一团,根本看不清写的是什么,不过可以看出应该是三个字。

    不过张鲁一心里有些异样的想法,毕竟在同时期父亲张卫东也曾在这个林场插队,这位必定是他的同事或者插队时的兄弟。如果说这人曾经参与了盗掘鬼王陵的活动,那么他的父亲是否也会参加那次活动呢。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父亲是鉴宝界的翘楚,曾经严正声明过不走鬼货,对于父亲的为人,他还是确信的。

    过了一会儿,有人敲门,张鲁一开门却看见岩香撅着嘴,一脸不开心地站在门口。

    “鲁一锅锅,阿爹烦死了,非要我去相亲,逼着我结婚。”岩香剁着脚进了门。

    张鲁一笑着让她坐下,给她倒了杯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岩香你也十八了吧,你爸爸说得没错,是该找个好男人嫁了。”

    岩香大大咧咧地坐到张鲁一的办公桌前:“我才不要咧,嫁人有什么好。”

    “你爸爸的老腰病好些了吗?”

    “好多了,鲁一锅锅上次带回来的药很管用,我阿爹自己还是个医生咧,自己腰病都看不好。”岩香歪着头看着张鲁一。

    “这也不能怪你爸爸,俗话说医生难看自己的病,算命难算自己的命。再说你们这里医疗条件差些,好多药都没有。”张鲁一说得是大实话,中国医疗资源分配不均衡,在一些大城市唾手可得的高效药品,在这儿就很难买到。

    “如果我爷爷在,这点病都不是事情。”岩香说道她爷爷也是一脸自豪。岩香说的没错,她爷爷温依在这一带很有名气。虽然张鲁一到勐腊时候,温依早已不知所踪许多年,但是坝上还一直流传着他的神奇传说。

    传说温依解放前因为家里穷,跟着亲戚去湖南湘西一带跑马帮,结果被土匪“叫驴子”彭春荣给虏到山上,准备点天灯。那时彭春荣的压寨夫人得了热病,久治不愈,差点死掉。温依得了消息便毛遂自荐,于是被彭春荣的手下用枪顶着脑袋去看诊。几贴药下去,那压寨夫人立刻就好了。温依也因祸得福,不仅没被杀,而且直接坐上山寨的交椅。后来,彭春荣在云朝坡被保安团乱枪打死,土匪也就作鸟兽散,温依也就趁机回了勐腊。据说,温依看病有规矩,采药都是独自上山,回来也是自己亲自熬,不准别人看,也不准别人问,到时候只管把药喝了。不过,只要他看过的病,没有治不好的。

    岩香随手翻起电脑里的照片,好奇地看着:“这是你们挖鬼王陵时候的照片呀?”

    张鲁一嗯了一声,微笑着看着岩香。

    “咦,这两个人的姿势好奇怪,伸着手就好像在指什么东西。”岩香忽然指着一张照片说道。

    张鲁一凑近一瞧,是那两副殉人骨骼的照片,果然姿势奇怪,都是俯卧状,右手伸过头顶,笔直向前,关键右手呈握拳状,只有食指伸出,的确像是指着什么。因为秦以前的古墓考古现场,殉人很常见,所以他和董跃森都忽略了这个细节。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也许就是墓主人的一种仪式性的行为吧。

    岩香把照片左右翻转地看,似乎在确认什么。忽然说道:“这两个人在指什么地方?倚霍山?”勐腊是茶马古道的起点,是横断山脉断裂带的一片平原,四周都是群山。岩香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她家世代都是傣医,需要上山采药,所以对周围的山地十分熟悉。

    “或许是吧。”张鲁一将目光移到窗外,勐腊以产茶闻名,基本上每个开发过的小山头都是茶场,但倚霍山位于原始森林的深处,虽然不算高,风景奇佳。只是因为离县城较远,人迹罕至,仅仅就是些药农进山采药时会偶尔上山。

    从窗口远望,隐隐能看到倚霍山的轮廓,原本在张鲁一看来不过就是边陲一座不出名的小山,却被岩香联系到这座鬼王陵上,竟然现在看上去有些神秘莫测的感觉。不过张鲁一知道,照片上其实看不出方向,这两具殉人指的并不是鬼王陵更南边的倚霍山,而是全部指向北方。对,张鲁一忽然想到,这两个殉人所指可能就是他们的来处。他们是北方楚地迁移过来的族群,这也就很好解释了勐腊出现楚墓的原因。

    至于鬼王点兵这种神奇的自然现象,目前还没有充分的证据去解释他的发生原因。也许有时间真应该去那里实地勘测一下。但是鬼王陵的发掘已经结束,对于张鲁一来说在勐腊的工作也就随之结束了。虽然鬼王点兵的传说依旧在他心里是个谜,但毕竟自然现象不属于他们考古学的范畴,他也自然不会多事,去干一些地质学家要做的事,只要安心等待上级调令服从分配就好了,老实说,他已经在这里待够了。

    岩香忽然问道:“鲁一锅,听人说,鬼王陵工作结束你就要离开了,是吗?”

    张鲁一点点头,嗯了一声。这让岩香有些怅然若失,坝上的生活安逸,却不是她想要的生活。以前时常有一些游客带来各种新奇的传闻,让她对坝子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向往。这两年,她习惯了每天来找张鲁一,喜欢听他将了些关于北京、上海那些大城市的事情,喜欢听他讲那些考古的轶闻趣事。然而这一切似乎都会因为张鲁一的离开而结束,这让岩香心里有些难过。

    “可以带我一起走吗?我想去看看外面到底什么样。”岩香轻声地说。

    张鲁一没想到岩香会这么说,思索了会儿说:“带你出去没问题啊,你还准备回来吗?”

    温代有两个儿子,却都不愿继承他家傣医的营生,早早地离开故土去了昆明谋生。只留下姑娘岩香在身边,是温代家延续傣医一脉的唯一希望。如果连岩香都不愿接手,那么这一脉傣医就算断了,这是温代万万不能接受的。

    “回来啊,为什么不回来,我答应阿爹要留下学傣医的。”岩香眨着眼,认真地说。

    “那就好,你去跟你爸爸说,只要他同意,我就带你到北京玩玩。”

    岩香连忙点头应着:“我这就找阿爹说去。”

    温代住在远离县城的寨子里,岩香虽说是本地人,一个大姑娘家的在野地里走夜路,张鲁一终究不放心,嘱咐岩香别着急,到明天天亮了再回去。岩香点头答应着便离开了。张鲁一随便翻了会书,觉得有些昏昏欲睡。面前那张旧工作证依旧摊在前面,那张青年男子的证件照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诡异,张鲁一将工作证合上,丢在桌子一边,随即便上床睡去。只是他还没意识到,现在勐腊的生活即将是他最后的安逸时光。

    李春在民宿吃过晚饭,听孙寡妇说张鲁一他们的考古队已经结束工作回了县城。于是他就溜溜达达过来文管所找张鲁一。进屋就见张鲁一正在呼呼大睡,想着估计是累了,也就没去打扰他,直接在办公桌前坐了会儿。正觉着无聊,就看见那本被张鲁一甩在一边的旧工作证,翻开看了会儿,看到那张黑白证件照。照片并没什么特别,在那个年代全国上下拍照几乎都同质化,男人就是绿军装加平头,表情严肃。李春记得他老爹就有过这么一张证件照,除了脸不一样,其他几乎没有区别。

    李春本来过来是想让张鲁一看看西蒙手里的宝贝照片,最好一起想想办法把那青铜簋给收了。现在见张鲁一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他只好出了文管所,反身小心翼翼地把门带上,准备回民宿。

    路过县医院门口,就见有人跟他打招呼。侧头看,竟然是门卫老丁。这些日子因为常来传达室等岩香,跟老丁早就混得挺熟。知道老丁爱喝酒,于是他自己先去超市买了几瓶酒和袋装花生米。反正也没事可做,干脆就跟老丁在传达室里喝点小酒解解闷。几杯酒下肚,老李也就开了话匣子,唠唠叨叨地说着农场以前的那些陈年旧事。李春也没拦着,正好觉着无聊,就当故事听也挺好。

    因为李春在勐腊并不认识太多的人,于是话题很快就扯到孙寡妇身上。对于孙寡妇,老丁是极度看不上眼的,在老丁嘴里孙寡妇就是个风骚的祸水甚至就是只破鞋。李春知道破鞋这个词语对于一名女性来说有多大的侮辱性,所以他刻意对老丁的用词不妥发表了几句看法。或许是喝酒上头,老丁却全不理会李春的好意:“怎么,她敢做就不兴别人说。”

    老丁说县里人都知道孙寡妇男人并不是死于什么工伤事故,而是在外地参与盗墓时被同伙活埋进墓里,等警方抓获了盗墓团伙,才在墓坑里找到她男人,人都臭了。李春很清楚,在盗墓贼为了独吞赃物,黑吃黑情况比比皆是。曾经有传说一对父子盗墓,儿子见财起意连自己的老爹也给活埋了。按老丁的说法,孙寡妇男人本来老实本分的一个人,打死也不会去干这种损阴德的活计。如果不是孙寡妇平日里妖里妖气,挥霍无度,她男人也不会这么铤而走险。而且自她男人死了后,孙寡妇开起这家民宿,却时常见不三不四的男人在她屋里进进出出,这也就是老丁嘴里破鞋的出处。

    李春并不认同老丁对孙寡妇的评价,在他看来这是完全不负责任。自古至今,人们就喜欢用什么红颜祸水之类的来评价女性,感觉只要男人犯错误就必须拿他身边的女人来背锅,譬如商纣王的妲己,周幽王的褒姒,抑或唐明皇与杨玉环。说到不三不四的男人,李春忽然想笑,因为他忽然想到了西蒙这个老头子不也是去过孙寡妇的屋子么。

    至于孙寡妇屋里有男人进进出出,这些日子他在民宿里倒是常常见到。不过他总有种感觉,孙寡妇对这些男人是看不上的。平日里她虽然穿着妖艳,似乎对着那些男人实实在在没有什么特殊的兴趣。他亲眼见到有一回孙寡妇被男人悄悄摸了屁股,孙寡妇立马就在男人脸上甩出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得那男人直叫娘,随后才畏畏缩缩地跟着孙寡妇进屋。

    两人喝着酒聊着天,李春忽然发现桌子玻璃下面压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三个人站在田埂边,其中一个人做着指向远方的动作像个领导。后排两个勾着肩憨憨地笑着,虽然照片上的人面容青涩消瘦,但是凭着过人的眼力,李春还是一眼就认出后排左边的人就是老丁。

    “老丁,这个是你吧。”

    老丁低头看了一眼,笑着:“是啊,这还是在兵团时候的事了。”照片很新,是以前兵团老战友整理照片时发现,并翻拍了寄过来的。老丁说因为寄到县医院,他随手压在台板下,年纪大了,脑子糊涂,忘记拿回去。

    李春清楚这些建设兵团出来的老人们都实实在在一起吃过苦一起流过血,那都是过命的交情。岁月似水,带走他们的青春年少,依旧在他们脑海里留下了斑驳的水痕。李春给老丁又干了一杯,将目光放在了照片上,忽然他发现前面那个像是领导模样的人很眼熟。见鬼了,李春想,自己没印象认识勐腊农场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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