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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浊酒一壶慰平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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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王……有何吩咐?”

    林浦足步停下,转身回目,平淡地眼目之下,两管袖袍荡在拂来的暖风中,飘飘而舞。

    他一身玄黑大袍立在煌丽的大殿中,极为的醒目。

    台下群臣皆是注目,神色惊疑地看着林浦。

    燕王执手附耳而言:“卿若实在,今日总是无妨……”

    “武王这般,本王不宜无所表示。”他笑着指着殿后道,“所以本王亦会备一份国礼,到时还要劳请相国转赠武王。”

    林浦眉头骤紧,随后眼中稍舒:“燕王一番美意回礼,外臣在此替我王谢过了。”

    “很好。”燕王笑道,然后面上展露为难之色:“大礼需要备上数日,那林相可还要……”

    林浦闻言只得一笑,作揖抱拳道:“王上既然这般说了,那外臣再过推辞也有失礼节了。”

    “当依王上。”他道。

    此时他心中暗忖道:燕王这般强留,是为何意?

    燕王面上笑意更浓:“来日我当举办大宴,那林相可莫要错过。”

    “到时……会有一众名士来聚,卿亦自可会友说笑。”燕王挥袖向殿,尽是盛情无双。

    “这……”

    林浦闻言愣了片刻,赶忙摆手。

    “这……外臣才疏学浅,恐怕不足说道啊。”林浦苦笑道,他停了半刻,随后道:“他日若能再得燕王盛邀,外臣定当拜会。”

    燕王展颜:“卿何必妄自菲薄,依本王之间,此行当是缺不了林相。”

    “谢过……燕王恩赐。”林浦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应下了。

    “好,来人,为林相送行。”见到林浦答应,燕王点头,然后轻轻拍手。

    林浦看过一众临燕文武,随后作揖辞谢,在侍卫的引领下退走,便去了客栈。

    临走之前,他的目光隐隐在燕王身上停留了数息。

    “……”燕王默默注视着他恭声告退,被侍卫拥送而走,嘴角残留的笑意没有淡去丝毫。

    直至林浦的身影在殿外消失了许久,他方是有些心事重重的负手回身,狭长的王目看向金碧的穹顶,中有一抹异色浮现。

    “退朝!散了吧。”沉默许久,燕王挥袖转身,在退入殿后之前,有意似无意地看向了阳平,长陵二君。

    阳平君和长陵君对视了片刻,皆是会意。

    ……

    地宫的大门被缓缓推开,顷刻泄入了密密麻麻的雨丝。

    透过暴雨的水帘,一身白衣的青年拖着一把锃亮的长剑,垂地的剑锋割过布满苔痕的青石地面。踩着雨水汇作的江流,缓步而来。

    青年两鬓的发丝,短须皆在不断滴落着水珠,而他则白衣胜雪,不染纤尘。

    身后是撕裂苍穹的雷电光影,将他英朗的面容托衬地冷了许多。

    而他状若深渊的目中,两抹亮起的幽邃金芒穿破了地宫的深黑,似是吞没了所有色彩。

    循着楼阁一座阶梯,缓缓向下而去,两侧的石壁上是微亮的灯烛,却似在上方肆虐的风雨中飘摇。

    但幽寂凄冷的甬道中,它们是唯一的点缀。

    他在这里走了许久,直至眼前的火光尽数黯下,化作一缕淡薄青烟逸散飞腾。

    然后他便看到了靖安君。

    在地宫的尽头,亦是一盏火烛之下,他正端坐在其下的一张席案前,手中轻持杯盏,似在细细品茗。

    在那映来的跃动灯火中,武洵携剑不断临近,沾满雨水的袍襟在所过之处晕开了道道泥泞水痕。

    “来了……”听闻不轻不重地脚步声,靖安君微笑抬首,目光并未移去。

    武洵唇角轻轻勾起,露出一个很是惬意的笑:“看来,靖安君并不意外。”

    “是啊……”靖安君叹道。“虽然只是条幼龙,怎么会轻易陷入沼海。”

    “不过这般,我也只是做一个小小的确认罢了。”他看向武洵的眼目没有丝毫阴寒,反而愈发炽热,“这便是……龙运的力量吗?”

    “呵!”武洵很是可笑地摇了摇头,却没有回答。

    只是他的神色,愈发有些失望。

    不过多时,武洵眉梢斜起,口中淡然出声:“我既然如你所言,安然闯到了这里,难道靖安君就不关心你的府卫都如何了吗?”

    话到了最后,他的声音沉若重岳。

    “呵!”

    靖安君闻言摊手,很是无谓地笑道:“是生是死,与本侯又有何干?”

    武洵幽幽言道:“不愧是以冷血著称的靖安君,这话的确很符合你的声名。”

    他将鞘中的剑柄稍稍拔出了一毫,一朵梨花般的炽芒顷刻在昏黑之中旋转绽放,然后压下了所有的火光。

    那是剑的气息。

    “他们的命,虽然在你看来并不值钱。”武洵轻声道,“但那毕竟也算是些忠心的狗,很是有用。”

    “在这种时候”

    “可是殿下却并没有舍得杀他们,”靖安君道,“这是为何?”

    “哼!”武洵低笑出声,手似在无意间抚过过那把长剑,“该伤的便伤了,我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这般高风亮节,的确挺值得人钦佩,但在有些时候,可就变成愚蠢了。”靖安君摇了摇头,“殿下难道不知?”

    “有些东西虽然可以小觑,”靖安君用一种悲天悯人的语气道:“可有时便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靖安君莫不是在教育我不成?”武洵低笑出声。“我欲为何,皆是随心,何须他人置喙。”

    “此言,莫不是觉得我不敢杀你?”武洵闻言面色收冷,将身子蹲下,而手中的剑芒愈发冷凌。

    感受到一道无形的锋锐气息铺盖而至,靖安君瞥向武洵,依旧抿茶笑道:“殿下一股子冲天豪气,风采无双,这个胆子肯定是有的,可是呢……”

    他将身躯向前倾斜,口中笑意盎然:“你现在真的,有这个想法吗?”

    武洵微眯双眼,随后展颜笑道:“想法,纵是现在没有,以后那就说不准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将腰间的剑鞘向上抬了抬

    “现在没有,不就足够了。”靖安君笑意泰然。

    说到这里,他回眸向后,注视着身后的黑暗。

    “你这般前来,应该是有很多事想问本侯。”

    “想让本侯回答,可以!”靖安君轻轻拍手。

    身后的黑暗逐渐明亮。

    “这便是他。”靖安君抬袖指向身后,目中平静无波。

    映入青年微缩的眼目,是一个浑身被血水浸透的人影。

    人影全身上下找不出一处完好的地方,显然是被拷打已久。

    咕……咕……

    已是变得暗红的血水在他身上不断滴落。

    地宫中弥漫的冷风裹挟着腥甜吹来,宛若将鲜血浇凉。

    “你杀了他?”武洵轻声道。

    “非也。”靖安君微微笑道,“本侯怎么舍得让他死呢?”

    “不过……应该也差不多了。”他瞥了一眼那道人影,轻蔑笑道。

    “这便是你要给我看的答案?那么……他是谁?”武洵驻剑沉声,盯着那道血影的眼目却毫无动荡。

    他见过了太多……太多这样。

    “他是谁?”靖安君重复了一遍他的话,随后将茶盏自唇边移走,“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殿下请坐。”他笑意呵呵地指着席案另一侧的坐垫。

    武洵看了一眼他,并未拒绝。

    他停了半刻,道:“殿下可知……”

    他的声音很轻很弱,近乎耳语,但却清晰传入了武洵的耳中。

    武洵定目抬首,他眼中刹那掠过的一丝轻微茫惑被靖安君收入眼中,令后者轻轻发疑。

    “果然……”靖安君摇头道,暗蓝的袖袍中现出瘦削的五指:“可倘若不知,倒也正常。”

    “你这般拷打于他,想必是有事逼问。不过我倒是奇了,这究竟是哪门子的机密呢?”武洵嗤笑出声。

    “果然爽快!”靖安君轻轻拍手,“本侯真是越来越欣赏殿下了。”

    “哼。”武洵轻渺一笑,斜目看向靖安君,“靖安君既然敢将此等事告于我,怕不是有信心将我留在这里了?”

    “那殿下胆敢孤身闯入,亦定是有信心安然扬长而去了。”靖安君的声音紧随其后。

    他定定地看着面前笔直跪坐的青年,目中的诡色愈发浓郁。

    “呵。”武洵不置可否。“何以前来?”

    “而本侯前来,当然是奉命!”靖安君眉头扬起。

    武洵继续道:“那又何以至此?”

    “本侯接到消息,会有一队人马来裕城交接,就是这么简单。”

    靖安君回答地极为干脆利落,仿佛没有丝毫的犹豫。

    “哦,那还真是巧了。”武洵很是冷淡地一笑,他的手指又轻又缓地叩击着桌案,“我方是来到临燕,竟然就这般巧的遇上了你。”

    “你说……”武洵幽邃的瞳中映满火光,手亦似无意地重新搭在了剑覃上:“这种巧合,靖安君觉得我会相信吗?”

    武洵轻蔑摇头:“倘若到了此等境地,靖安君还要如此虚与委蛇……”

    “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可本侯却并不这般想。”靖安君笑答道。“至于信不信,那应该是殿下的事情了。”

    “依照本侯来看……”他张开双臂,“这岂不是个天大的缘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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