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读书人学武干什么？
朱仙镇南。
一行十几人手牵马匹，缓步朝朱仙镇而来。
为首之人是一位头别木簪，身穿青衫的书院博士。
身旁，是一群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女。
他们或是腰别长剑，或是手持竹杖，都下马徒步而行，跟在夫子身后。
杜夫子，白鹿书院博士。
白鹿书院能称博士者过百人。
但能称夫子的，不过一手之数。
即便如此，大奉朝的夫子也比前朝的多。
只因大奉朝废黜了前朝“独尊儒术”的做法，采取百家治世之策。
凡有利于国家发展之说，皆会被朝廷采纳。
所以太学院传授的知识，也不再局限于儒家的经史子集。
法家、儒家、经学家、商家、农家等思想主张最利于朝廷发展，备受推崇。
六艺、修武、治国、经营……
确保书院走出去的人才，都能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
而白鹿书院的宗旨也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临近朱仙镇，一群人神色轻松，纷纷议论。
“夫子，为什么我们要绕路从朱仙镇走，那里没什么名山啊？”
“就是，蕲县西北有座茱萸山，去那里既能堪舆，又能登高赋诗，岂不美哉？”
“朱仙镇，不过是以交通便利的一座城镇罢了，地处平原，无险可守……”
杜夫子看着前方的城镇轮廓，捻须道：“可记得这次游学出发前，我与你们说的《治世》三篇？”
学子们叽叽喳喳回答了起来。
有说“地理”的，又说“明君”的，还有说“仁政”的。
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杜夫子轻笑：“你们说的都不错，但也都不全面。
还差一则，是各地中下官员的治理能力！
大奉朝建国至今二十六年，除小部分边患外，已具备治世气象。
这个时候，政令清晰，上传下达。
能否贯彻执行，就看中下级官员的能力了。
朱仙镇放在大奉朝并不起眼。
但治理朱仙镇的乡正，却做出了大奉绝大多数县令、州尹都做不到的事。”
“我带你们来，是让你们走走看看，一个小镇，如何成为一方乐土。”
学子们面露期待。
对这位朱仙镇的乡正颇为好奇。
什么样的人，能当得起杜夫子如此推崇？
……
小镇外一队人正骑马朝城外赶来。
为首的正是乡正朱旦。
身后依次是镇上的王夫子、几名乡老。
再往后是许良、常威等巡差，以及从县里抽调过来的衙役。
至于何六、王麻子乃至王虎这些人，朱旦一个都没带。
作为一行队伍里级别最低的，
许良跟常威等人只能落在队伍后面。
常威暗戳戳问道：“良哥，为什么叫咱们来，没叫六哥他们来啊？”
许良撇脸示意：“朱大人牵头，乡老、王夫子在后。
接着就是衙役跟咱们巡差，里正、队长的，一个都没来。
你难道还不知道为什么？”
常威果然认真打量，前后看了看，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
你是说朱大人有意提拔我们，故意不让何队他们来。
这是给我们露脸的机会？”
“不是。”
许良摇头，“是那些长得歪瓜裂枣的，朱大人嫌丢人。”
常威沉默。
片刻后点头：“你说得对！”
旁边的几个同僚见两人聊得热闹，纷纷凑过脑袋参与进来。
“你们说，今天晌午或者晚上，乡正大人会不会摆两桌？”
“肯定的呀，我听说朱大人已经在得月楼定了五桌酒席，准备给书院的人接风洗尘呢。”
“不止呢，还从畅音阁请了顶好的乐伎、琴师。”
“啧啧，这次我算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
多个男人间的话题似乎永远会跑偏。
又永远跑不偏……
一行人快马加鞭，往朱仙镇城南十里处迎接白鹿书院的人。
远远的，就瞧见大路上一伙人牵马而来。
朱旦翻身下马，快步上前，高声喊道：“可是白鹿书院的诸位先生？”
一个束冠、别剑的英武学子阔步向前，微微欠身：“正是！”
朱旦带头，后面数人赶忙跟上。
“学末朱旦，见过杜夫子，各位先生。”
“学末王参，见过杜夫子，各位先生。”
“老朽朱常恪……”
“程三省……”
那英武学子欠身行礼：“不敢，学生书院龙宇扬。”
接着他让过身子，“这位就是我白鹿书院的杜夫子。
这位是白鹿书院的副祭酒姚博士。
这位是白鹿书院……”
杜夫子微微颔首：“老朽带学子游学，打扰朱大人了。”
朱旦连称“不敢”。
接着众人又一一见礼寒暄。
许良跟常威等人级别不够，
只能站在一旁看着。
看着十几位意气飞扬的读书人，他不禁感叹。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还是读书人地位高！
常威又暗戳戳道：“良哥，那个站最前面答话的，跟咱们很像啊。”
许良错愕：“哪里像？”
“长得都挺俊俏。”
常威正色道，“他勉强跟我们打成平手了。”
许良：“……”
常威又道：“那个叫姚广的，又是祭酒，又是博士的，酒量很好么？”
许良捅咕他一下，以手扶额：“不懂就少说话。
他是书院副忌酒，就是副院长的意思。
至于博士，是教授学子其中一门技艺的称呼。
跟酒没关系。”
常威撇嘴：“这么说他是书院的官？”
“可以这么说。”
“你说咱们要是把他伺候好了，能不能把我们特招进书院？”
“招你去书院干什么？”
“书院不是有教人怎么做生意的吗，我是商贾世家，没准去了还能给他们讲讲怎么卖酒呢……”
“嘘——”
许良注意到，
隔着这么老远，那个叫龙宇扬的竟然看了他们一眼。
“他听到我们说话了。”
许良低声冲常威道。
“啊？”
“别啊，让你小声点！”
“这么远他都能听到？”
“废什么话，这些读书人可不是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他们既读书，又学武……”
常威细细端详，果然发现这一行人，不论男女，都是目光炯炯，神采飞扬。
虽身染风尘，却不见疲累。
显然，都是练过功夫的。
而且看上去身手都不差。
常威不禁奇道：“他们出来都是当大官的，自有官差保护他们，还学武干什么？”
许良摇头：“读书，学武，相辅相成，又不冲突。”
常威撇嘴：“怎么不冲突，我当年学武，就耽误了读书。”
许良哑然失笑：“学武，能让蠢人跟你心平气和地讲话。
读书，能让你心平气和地跟蠢人讲话……”
话音未落，
始终云淡风轻，笑容和煦的杜夫子面露讶然，看向许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