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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5章 是非之人变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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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赟到底还是死了,就在马车遇袭的当夜。据说是与姬妾同房时,行动过于激烈,被姬妾当场勒死。

    游赟为大理寺正,而身为寺卿唐玉歆远行送容娴郡主和亲柔然,于是圣上委任杜君远暂代大理寺寺卿一职,全权办理游赟、谢铕、王奎、曹勋四件大案。同时,圣上传密旨命杜君远找到游赟手中的圣旨,切不可落入歹人之手。

    杜君远没有说明密旨已在自己手中,免得他那位亲外公心下生出疑虑来,盘算着寻一个由头,就说是查案时找到的也就罢了。

    当他与花千耀抵达游府时,便看见游赟那姬妾衣衫不整地跪在地上啜泣。

    瞧着那神色,伤心好像也不是假的。

    杜君远道:“休要哭泣,抬起头来回话!”

    那女人缓缓地抬起头,一张脸哭得梨花带雨的,饶是如此,可也依稀可以辨别此女子样貌还算姣好。发髻早就乱掉,斜斜歪歪地插着一只金钗,垂着的一缕乌发因出了汗贴着脖颈。女人只穿着一件肚兜和亵裙,外披着一件薄纱,显得十分狼狈。

    杜君远喝道:“汝是何人?为何要勒杀游大人?”

    那女人勉勉强强跪直身子,一手攥着一块锦帕捂住胸口,一手颤抖着握紧捏着裙角,哆哆嗦嗦道:“奴……奴是,奴……奴家本是……”

    女人支支吾吾说不明白,看来是游赟的死吓坏了她。

    “她叫红荷,原来是莳花馆的姑娘。”

    屋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杜君远和花千耀抬眸去瞧,便看见一个女人拾帕站在门外,说不清悲喜地望着杜君远他们。

    与这地上跪着的女人不同的是,门外的女人打扮端庄得体。身着绣花的抹胸,外罩一件深蓝色对襟大袖衫,下身则是托底绣花的百褶罗裙,头发梳成朝天髻,发髻还插着金饰步摇。整个人显得雍容华贵,一看便是当家主母。

    地上跪着的女人听到门外女人的声音,整个人缩成一团,结结巴巴道:“夫……夫人。”

    原来这个女人是游赟的正房夫人。

    杜君远点点头道:“游夫人。”

    游夫人原本一瞬不挪的盯视着地上跪着的女人,闻听杜君远说话,这才把目光慢慢转向杜君远,盈盈地道了个万福:“侯爷。”

    也就是那一瞬间,杜君远和花千耀觉得游夫人看着地上的女人的眼神中充满了怨恨和愤懑。

    花千耀道:“游夫人,请恕在下冒昧,您刚刚说她叫红荷,那她?”

    游夫人点点头,淡漠道:“她本是莳花馆的姑娘,叫红荷。今年的元宵佳节被主君带回府中,抬做了二夫人。”

    怪不得这游夫人方才那般神色地望着这个红荷!

    这官员府中的夫人、偏房、姬妾多为罪臣之女,也有没落氏族之女的,还有家室了得的娶的是同僚或者下属人家的清白女儿,要问为什么?呵呵!

    莳花馆是位于城北的一家青楼,那这红荷也就是青楼女子了!礼朝虽秦楼楚馆盛行,豪绅权贵喜好附庸风雅,文人墨客也有喜爱狎妓的。但娼优妓女的社会地位低下,少有在朝为官的男子将青楼女子娶回家中的,就连养养在外室的都少之又少。像游赟这般将这青楼女子堂而皇之地接回府,还抬做二夫人的几乎没有,也难怪正房夫人不愿意。

    杜君远目光转向地上的红荷,道:“好!红荷小娘,游大人为你之夫,更有助你出窑之恩,你怎能恩将仇报,勒杀自己的丈夫呢?”

    红荷断断续续答道:“奴……奴家不知……奴家没有,没有勒杀主君,奴家真的没有勒杀主君大人,侯爷明鉴啊!奴家真的没有!”

    没有?!

    杜君远颦眉,又问道:“那怎么报官说是你亲手勒杀了游大人?莫要隐瞒,快些速速道来,你究竟是用什么勒杀了游赟游大人?!”

    “奴家……奴家也不知道……”

    游夫人鼻腔哼了一声,对杜君远道:“侯爷,莫不要听此女人浑说,她将主君勒杀此事半点不假,她身边的丫头和管水的游升都瞧见了。”

    花千耀吩咐身边刑部的捕快道:“把他们带来,侯爷好问话!”

    不一会儿,一个畏畏缩缩的小丫头和小厮被带了上来,低垂着头默立在前。

    杜君远问道:“二位莫要害怕,本侯问你们,当真看到游大人的二夫人勒杀游大人吗?用什么勒杀的?”

    那小丫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哭泣。那小厮倒是胆子大一些,跪下答道:“回侯爷的话,千真万确,小的看得真真的,现在想来,小的都害怕得很。”

    花千耀忍不住催促道:“到底怎么一回事?”

    小厮擦擦汗,继续答道:“小的本是这府上热水房的,今日酉时,红荷小娘吩咐说晚些时候送些热水来,所以小的算着红荷小娘说的时间烧好水就来了。小的,小的……”

    小厮羞红了一张脸,觑了一眼杜君远如墨的神色,忙垂下头继续道:“小的尚未娶亲,听见里面有动静,一时好奇,就,就悄声进了屋,躲,躲在里面偷看。然后,然后……”

    杜君远不耐烦道:“然后如何?!速速道来,不得作假!”

    那小厮被杜君远一喝,吓得脖子一缩,继续道:“然后小的就看见,主君跪趴在床上,红荷小娘就在主君身后,拿着裙带一脸的凶恶之相地勒着主君的脖子,任凭主君怎么叫都没有松手。红荷小娘当时的脸色,怪极了,咬牙切齿的。小的,小的一时害怕,就跑了。因怕出事,这才寻了大夫人告知,待跟着大夫人到了这里,才知道主君已经死了。”

    杜君远面色一凛,望着手中的披帛若有所思。

    这件披帛再正常不过,淡黄色薄纱所制,绣着金银粉绘花。

    游赟正值壮年,且会些拳脚功夫,身长足六尺,孔武有力。这青楼女子,怎么有那个能力用这么一件普通的披帛就勒死了游赟呢?而且上午时游赟与杜君远的一番对话也怪极了,就好像游赟已经知道自己会死一样。

    花千耀像是想到了什么,迈步走到了红荷的面前,在红荷的腕上一摸,面色微微变化,向杜君远示意。杜君远心领神会,接着肃道:“好罢!今夜天色已晚,辛苦各位捕快将这涉案女子带回大理寺暂时收押,此事表面看人证物证齐全,待本侯查明始末,再行区处!”

    十几个捕快均抱拳称是。

    杜君远又意味深长地对游夫人道:“夫人新寡,本侯亦为夫人所憾。但国法森严,一切还须交给大理寺和刑部调查判案,夫人可明白?”

    游夫人依然是那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福了福身,淡淡道:“但凭侯爷吩咐。”

    “好了,辛苦各位捕快将这间屋子封锁。耀兄,我们走吧!”

    “好。”

    才出了屋,杜君远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那女人的脉有什么问题?”

    花千耀没有答话,只是道:“愚兄急于求证,侯爷,游赟的尸首在哪里,咱们去瞧瞧。”

    “嗯,好。”

    “……”

    游赟的尸首停放在大理寺,由于事发比较突然,所以尸首还没有入殓,只是简单的呈放在洁白的硬板上,盖着一块白布。

    花千耀掀开白布仔细地观瞧,又掀了掀尸体的眼皮。

    杜君远忍不住问道:“怎么样耀兄,可看出什么了?”

    花千耀直起腰,道:“从尸体的表面上来看游赟的确是勒死的,侯爷您看,他的舌苔青紫,方才愚兄看了他的眼睛,眼底充血。还有他的颈部,这里有很粗的勒痕。这一切,似乎是说游赟真的被那红荷用披帛勒死了。”

    “似乎?”杜君远玩味地重复着花千耀的话,然后笑言道:“耀兄可莫要卖关子了,听耀兄话里的意思,是对游赟的死存疑。”

    花千耀抿唇,然后抬起头问杜君远:“侯爷,你信不信愚兄?”

    “自然!”杜君远答得没有丝毫犹豫。

    “好!侯爷,我需要使用利器打开他的胸肺。”

    此言一出,杜君远彻底呆住了。

    游赟贵为朝廷正五品官员,他的家中怎么会有人愿意让他花千耀一个江湖草莽损坏尸首呢?这个道理花千耀一定懂,竟然还出口求他让他如此做,很有可能是方才在红荷身上发现了什么。

    沉默了半晌,杜君远道:“好!耀兄,我让你查,就算是什么发现都没有,我杜君远与你一起承担。”

    杜君远唤来了刑部的仵作和大理寺左右丞记疏,花千耀长长地舒了口气,在众多人的盯视中缓缓地持刀打开了游赟的胸部。

    其实花千耀只是猜测,倘若一会儿他打开了胸肺却什么都没有发现,那他如何解释?又置信任他的杜君远于何地?还有游赟的夫人,他又如何解释?

    这么想着,花千耀这才滴下两滴冷汗,啪嗒地滴在了他划开腹部的血肉里。

    尸首的胸部已被划开了大半,花千耀停了下来不再继续,众人见他停了下来都揪住了呼吸,杜君远上前一步问道:“如何?耀兄,你怎么停下了?”

    花千耀撂下刀,慢慢地,一字一句说道:“已经不需要继续了,愚兄已经印证了心中的怀疑。”

    杜君远凑上前去看,只见游赟的胸腔内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杜君远不忍再看下去,用折扇掩住了视线,无奈地摇摇头。

    原来,游赟是被内力震伤致死,胸腔内的血脉尽断,内脏全部破裂。

    杜君远侧目对几个记录的官员道:“游赟,被内力震伤致死,记下来。”

    只见几位官员忙不迭地颤抖着记录游赟死因,花千耀与杜君远走远一些,压低声问道:“耀兄,既然是内力震伤的,与那红荷有什么关系?她的脉搏到底有什么问题?”

    花千耀看了一眼那些仵作和官员,引得杜君远走得更远一些,道:“愚兄探查她的脉搏,发现她后脑被钉入了销魂针。”

    “销魂针?”

    杜君远惊得跳了起来,忙道:“耀兄的意思是说,这游赟的死,果然是生死阁的人干的?”

    花千耀顿首道:“对,一定是,而且就在游赟被杀之时,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定会有一个生死阁的高级杀手吗,一个内力足以用一根披帛就杀了游赟的高级杀手。”

    “这是何解?”

    花千耀道:“中销魂针者,为夜笛所引,行之如狂。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肯定会有一位以夜笛为引的杀手,用笛声为载,将自己的内力和神魂附在中针者身上,如此便可杀了游赟。”

    想起此事,杜君远便想起了云屏山山洞中的四具尸首,噶着声道:“也就是说,生死阁惯用此法,逼迫良善之辈做出种种恶行,官府来查也与他们没有丝毫关系?”

    见花千耀点头,杜君远身形踉跄了一下,忙不迭地问道;“耀兄,昔日听小如姑娘说她的身体百毒不侵,那她?”

    她是否也能免受销魂针的迫害?

    花千耀浅笑道:“侯爷果真是对我那小妹一往情深,这时节都顾不得您自己会不会中销魂针了,就冲侯爷这句话,我花千耀也保您无事。”

    他哪里顾得上自己,一想到那四具尸首,他就不寒而栗。小如最为温善,那时见清风楼的陈小娘自裁都心中不好受,若是用此针迫她就范,那她清醒时定然接受不了。

    “耀兄莫要玩笑了,此事很重要。”

    花千耀拍拍杜君远的肩道:“愚兄我与小妹相识八年之久,对她的关心可不比侯爷少,若是她真的有危险,愚兄又怎么可能坐视不理呢?侯爷请放心,小妹不会中针。况且,此针虽毒,但用此针要求却很苛刻。首先,施针之人要用极高的内力将此针钉入受针之人的攒竹穴位,偏一分一毫都不行。还有,销魂针药性并不强,对一般的人而言需要一到两根,可若是内力高深的习武之人就需要更多的销魂针,像小妹一样的内力,至少需要八九根才能逼迫小妹就范。”

    见杜君远呆怔,便道:“愚兄的意思是,就算小妹不是百毒不侵之身,以小妹的功夫,怎么会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让人对着自己射针呢?”

    杜君远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将思绪拽回这件案子上。

    “耀兄,如今以销魂针可以确认,游赟的案子的确是生死阁所为,可是为什么?”

    花千耀道:“是,那红荷的脉象愚兄可以确认。不过……不过侯爷依然以为是生死阁欲将生死阁之祸甩给曹勋么?岂不是曹勋掩其锋芒,私下建此生死阁呢?”

    杜君远不答话,之前游赟表示可能活不成了他不以为意,如今游赟果真死了,而且验证为生死阁所为。这一切仿佛是曹勋在警告众人,逆我者皆死一样。

    “耀兄。”

    杜君远轻声道:“我二人如何认为不重要,重要的是生死阁想要圣上如此认为。”

    大理寺外的一座高楼上,生死阁的少阁主冷冷瞧着大理寺中那一团荧荧烛火,目光中透露出丝丝不屑和邪恶。

    并且根据蛛丝马迹查到了是生死阁的人,这两人的手段可真是厉害!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算他杜君远不相信,那个狗皇帝也会相信的。

    他曹勋,就是为了做他生死阁的替罪羊!他就算是死都不足惜。

    不过,这曹勋暂时不能死,杜君远么,他还需帮上一把。

    想到这里,少阁主对着身边的阿二耳语几句,那阿二点头,嗖的一声无影无踪。

    杜君远和花千耀正为此案烦恼,忽而听得屋外一阵诡异的夜笛之声。

    众人都是一头雾水,只有杜君远和花千耀两个一直在谈论着这件事,心里咯噔一声,本来还算放松的心态,瞬间就变得有些紧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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