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复盘石府灭门案
杜君远清醒时,便看见千如趴在自己的床边,烛光映的女子的脸十分柔媚,只是眼底的一片乌青使得杜君远眉头一皱。缓缓让自己已经麻木的腿略微舒展,杜君远轻轻地起身,却不想惊动了千如。千如一脸忧色,急问:“你醒啦?你睡了有两日了,身上可还有什么不适?”
杜君远摇摇头,千如却垂下头,歉然道:“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一意孤行,侯爷不会中箭。这生死阁是什么人,我这是与虎谋皮。”
越说越气,千如道:“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他们老阁主,说到做到!”
杜君远宽慰地拍拍千如的瘦肩,柔声道:“小如此番计策其实不错,你无需自责。下次你若有计策,可要早些告知我。此番虽令我受了些伤,但也有些意外收获。”
“侯爷是说捉住了那个杀手首领,就可以审问他了?”
千如疑惑地问。
“非也。”杜君远顺着千如的胳膊坐起身,斜靠在床头,缓缓道:“亲姐姐被生死阁的人捉去,写意姑娘都不愿背叛组织,更何况这男子是生死阁十分重要之人,又怎么可能轻易就招了呢?”
“那侯爷的意思是……”
千如见杜君远起身,架高杜君远身后的立枕,疑惑地问道。
杜君远笑道:“小如,他随我们回到清风楼才知被我们骗了,那为什么听说我们是清风楼的靳澜和慕云柒,便要痛下杀手呢?”
千如思索片刻,狐疑道难道说……难道说他就是那个李晴柔的情郎?因李晴柔中言毒而迁怒于楼中的人?
杜君远道:“对,不然黄金一百两,不小的数目了。”
千如将此事回忆了一遍,便觉得杜君远的猜测十分接近事实。
杜君远按按眉心缓了缓神,又道:“如今我重伤,左右无事,不如将这石家命案始末细细回想一遍。”
千如点点头,扶着杜君远穿好鞋袜,披着一件长衫坐在暖炉旁的软榻上。千如温了茶递予杜君远。
千如这才整理思绪后开口道:“这石家命案,旬月前的一日夜里发生。我们假设这石老爷是被胁迫,长剑杀手在前链子刀杀手在后。这第一批人持细剑将易容了的石家老爷、石夫人、石家次女杀害,而后逼问石老爷藏宝图的下落。接着,第二批拿着链子刀的杀手赶到,将剩余的人杀害,并挟持石老爷离开。”
杜君远摇头,并不认同道:“这手持长剑的杀手武功远高于手持链子刀的杀手,若是这链子刀在后,怎会任其放肆?”
“好,假设这石老爷依然是被胁迫,链子刀的杀手在前,将石家三口绑起来,其余府兵杀尽。却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这手持长剑的杀手截和,石家次女和石夫人被杀,胁迫石老爷离去。”
见杜君远依然摇头,千如略一思索便发现了问题所在:“当日我们检查尸首,术哥哥发现府兵中有喑人,并且长期练剑而非棍棒,所以,此假设也可以推翻了。”
呷了一口茶,千如继续道:“假设,这石老爷并非受胁迫,那么当晚的情形可能是这样:手持链子刀的杀手赶到同府兵和本就是杀手的喑人火拼。正酣战时,手持长剑的杀手赶到,将这手持链子刀的人杀尽随后为了掩盖府兵是喑人的事实,放火打算将这残局一把火烧尽。”
杜君远赞赏地点点头,道:“小如此番推演接近事实,只是微有瑕疵,这石家次女和石夫人是什么时候死的呢?”
“这……”
杜君远咳了几声,身体仍有些虚弱,故而说话比较慢:“假设这石墉本欲同他人合力寻找那物,于是将自己的妻女杀害,并找来同自己身形相像之人伪装成自己。没承想这西域杀手赶到,眼见手下人将被杀尽,石老爷也许是从后门或者什么地方出逃,用了什么方法联系到和自己密谋之人,故而这第二批杀手赶到,将西域杀手杀尽。为了掩盖石墉同官府勾结,私养府兵的事实,再者就是西域杀手实则是头顶中箭的事实,故而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但是石老爷的尸首和石家次女和石夫人的尸首却没有任何火烧的痕迹,是希望官府知晓,石墉已死。”
合情合理,严丝合缝。
“可这石墉,怎么会对自己的亲女儿下手?”千如仍然不信。
“小如,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千如阖住双目,这几日所见走马灯似的在眼前一一闪现,终于千如睁开眼,问道:“侯爷,那陈瑾以前你见过么?”
“小如为何作此疑问?”
“当日他们说了一句撤城,我说他们并未撤城,那么为什么要滞留安平郡?我认为那石墉有可能藏身于安平郡府衙,一直盯视着我们。故而侯爷孤身前去酒楼寻我,而我喜爱冰糖脆菱,还有我们前往义庄检查尸首,这些全被一个我们看不见的人知晓,为什么要如此,我猜他是怕我们知晓石墉未死的真相。”
杜君远叹道:“这陈瑾从侍二十余年,从未在上京任职,我何曾见过?”
“难道!”千如心里一惊:“侯爷,您说这陈瑾会不会是石墉的同谋?”
杜君远眉头紧颦:“小如说的不无可能。”
忽而脑中划过几日前的那两卷缙绅录,记性极好的杜君远反问道:“还记得么,前几日我们看过的宦牒,石墉是元祐三十年归朝,而恰好同年,陈瑾任安平郡郡守。”
千如点点头道:“不错,实在奇怪。”
杜君远道:“越是拖下去,越会出现更多问题,小如,离开清风楼我们要抓紧时间去石府一探,说不定可以寻到石墉与陈瑾密谋的证据或者文书。”
“还有一事侯爷,这清风楼之事如何解?还有这生死阁,我不信这样一个庞大的杀手组织会胆大包天到做出这些事来。”
墨色的羽睫掩住双目,杜君远缓缓道:“小如你说得对,我们才要深查我便遭到弹劾,可见这朝中之人必有生死阁的同谋,或者说这生死阁的老阁主就是朝中的某位权贵人物。而生死阁的种种举动,无非是为了这朝中之人卖命,最终的目的应该就是为了……”
谋逆。
千如默了默,没错,如果她是这幕后之人,那么计划就是剪除圣上的左右手,夺取兵权,然后取得楼兰秘宝,然后举旗谋反。若果真如此,那她让七哥做的事,会不会置七哥于险境?
杜君远手指在千如面前挥一挥,问道:“小如在想些什么?”
千如回神:“侯爷,小如不过是在想着京城之事,以及叶菁大哥所讲之事。”
杜君远闻言却无奈一笑,道:“小如,朱启山也是大哥,叶菁也是大哥,怎么你对我却如此生疏,直唤我侯爷?”
“啊?”
千如瞠目,待自己对上杜君远那汪清潭,似乎要将自己卷入其中,引得千如呼吸一窒,脸上潮红一片,结结巴巴道:“侯爷自然高高在上,我们这样的江湖泼女,怎么好,怎么好叫大哥……”
杜君远却突然正色,低声道:“有人来了。”
……
不多时,院内亮起了灯,屋外有人道:“千如姑娘,侯爷可醒了?我家楼主同姑娘和侯爷有事相商,可否屋内叙话?”
杜君远不悦,天色渐晚,他慕渐初一男子怎么好同千如叙话,男女有别,怎可夜晚还相处一室。
杜君远这么想时,却丝毫没有想过自己这几日也同千如秉烛夜谈,甚至独处一室,还没来得及拒绝,千如道:“自然可以。”
慕渐初跨入屋内,身边跟着慕云柒。
几人还未开口,慕云柒率先不满地开口道:“泼女,你冒我之名买凶杀人,就没什么对我说的么?”
千如耸耸肩,眼睛都不眨地诓骗道:“我一个小女子能有什么作为?此事前因后果,可都是君远哥的主意。”
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千如的称呼,杜君远竟然没有在意千如将此事推于他,微微颔首,抱拳施礼道:“慕姑娘,在下多有得罪,还请姑娘海涵。”
慕云柒见杜君远应承此事,只得恨恨地又怒视着千如,不予发作。慕渐初拍拍慕云柒的肩,开口道:“云柒,不得无礼。”
慕云柒气不过,嘟囔道:“哥!他们未经同意假扮为我,我还不能问问么?”
听到这里,杜君远撑住身体缓慢的起身,郑重的作了一揖,歉然开口:“此事皆是本侯思虑不周,望楼主、慕姑娘海涵。倘若这生死阁找到慕姑娘,本侯答应姑娘定保姑娘周全。”
没料想杜君远竟如此郑重道歉,深知若是自己再追究不休,哥哥也不好看。面上一红,轻声道:“没……关系,侯爷,料想这生死阁也不敢拿我怎样。”
这句话引得慕渐初威胁地看了一眼自己妹子。
千如没想到杜君远竟然主动应下此事,还如此郑重道歉,才想要开口承认是自己所为,杜君远却转头温润的一笑,握住千如的柔荑:“此事连累小如如此忧心,实在不该。”
端的是深情款款,满目柔情,慕云柒咬咬唇,不甘心地盯住杜君远。而慕渐初则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千如一愣,心里不由得有些想笑,自己此番是看这慕云柒爱慕杜君远从而想要作弄一下慕云柒,怎么此刻看来,自己竟有一些恶毒白莲花绿茶女配的感觉?对上杜君远似笑非笑的含情目,千如实难开口。
慕渐初见几人尴尬,忙相让围坐,慕云柒仍然十分不喜地怒视着千如。
真是奇怪,明明自己向慕渐初传了信,慕渐初明知此计出自自己之手,怎的此刻没有拆穿自己呢?
千如看着慕渐初正色道:“慕楼主,请恕千如无礼,敢问一年前那位多琦夫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慕渐初面色冷了下来,嗡声道:“千如姑娘为何有此一问?”
“在我看来,这安平郡的案子同清风楼几日前出事之间的纽带便是这神秘的西域女子团体。”
慕渐初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言语间吞吞吐吐:“一年前,此女子被一位名唤阿依木的女子带至红袖坊,在下一时……一时糊涂,便……”讲到此处,慕渐初面色尴尬,说不下去了。
千如却欲知真相,也顾不得面子,急问道:“便同她睡了?那当时你可清醒?楼主该不会是被她骗色了吧?”
一句话将慕渐初和慕云柒全怔在当场,似乎是没想到千如竟如此,慕渐初面色更难,杜君远轻咳一声,拉住千如柔声道:“小如,不可如此诋毁慕楼主。”
千如无辜地看向杜君远,慕云柒气愤道:“你这泼女怎能如此折辱我大哥?”
千如迎头反驳道:“你大哥做得出来,却不许他人说么?再说了,如果真的是那女人给你哥下了药,你哥哥才是受害者啊?”
“你……你这泼女!我哥哥怎么会被骗色?”
“哦,那就是你哥哥强迫人家姑娘,人家姑娘气不过迷倒你哥哥?”
“谁……谁说我哥哥……”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这大小姐可好难伺候啊!”
杜君远站起身行礼躬身致歉,道:“小如无礼,慕楼主万不要同她计较。”
虽这样说,可杜君远心内却并无不喜,尽管觉得一位尚在闺阁女子不应如此毫无顾忌,但千如的疑问同样也是他的疑问。
慕渐初微摆手阻杜君远站起,尴尬道:“无妨,其实现在想来实在奇怪,虽后来纳她为妾,但当时在红袖坊时,在下确实并非清醒,当时的醉酒也来得十分蹊跷。只不过红袖坊是在下的地盘,故而没有提起小心来。”
千如了然地点点头,慢腾腾道:“慕楼主应该是被下了迷药或者什么。”
转头看着杜君远,娓娓道:“君远哥,若是将这件事同安平郡的案子联系在一起,就实在可怕了,他们部署得也太早了。”
杜君远目色沉沉,其实无需千如说,杜君远也知此事之复杂。不知这群女子究竟是什么人,他们又是什么人,这生死阁既有朝中权贵相助,又有神秘的西域女子团体执行任务,还有被毒哑的倭国人做杀手……为什么他们的规模如此庞大?
千如却比杜君远想得更深一些,因为她深知这群神秘的西域女子同林烟璃的身份有关,隐隐地感知她同那楼兰秘宝有着什么关联,也许花千亿允自己参与此事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查石家命案,难道说花千亿要她在楼兰秘宝中得到什么东西?那为何会是她?
“我想,慕楼主也是时候试一试您的七夫人了。”杜君远道。
慕渐初站起身,身侧的手紧紧攥拳,隐忍道:“此事,本楼早就有所安排,本楼还要请侯爷和千如姑娘看一出好戏呢!”
千如亦道:“好,待此事了结,我们再行离去不迟。”
慕渐初拱手向前一推,朗声道:“此事同我清风楼诸多牵涉,若二位需要本楼,在下定当全力协助。”
“眼下正有一事需要慕楼主协助……”千如道:“望楼主允我们红袖坊一游。”
众人皆诧异地看着千如,千如道:“我不过是觉得,这红袖坊已经不是慕楼主的了,保不齐眼线遍布,你这清风楼尽在掌握中。”
杜君远佯装咳嗽了一声,劝道:“小如,你一位女子,这红袖坊就不便去了。”
“我自然知晓这红袖坊乃是秦楼楚馆,我又不是去抢生意,那里又是慕楼主的地盘,能出什么问题?”
“云柒愿和侯爷一同前往。”许久不开口的慕云柒道。
几人意外地看着慕云烟,慕渐初咬牙,一字一顿地怒斥:“慕!云!柒!”
慕云烟十分不服气,倔强道:“方才侯爷言护我周全,我信侯爷说话作数。”
杜君远只是温温一笑,婉言拒绝道:“方才杜某的确曾言护得姑娘周全,但未曾允诺姑娘陪伴身侧。”
千如心里暗暗叫了一声可惜,啧!如此美娇娘,杜君远也舍得拒绝。下一秒却听杜君远道:“杜某已有美眷,姑娘尚在闺阁,伴在杜某身侧恐是不妥。”
千如心里漏跳半拍,眼看着慕云柒满面的失落,心里却对杜某那认真深情的鬼话称奇,他这是把自己当做挡桃花的盾牌了?咳了一声,千如道:“楼主为免去麻烦,请楼主准叶菁大哥同行。”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