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晴柔身中蝶恋花
慕渐初所谓的三日摧心丹不过是烟雾弹,只想要炸出幕后之人,实则所下的是调和内息之良药,食之百益无害。不过这两味药症状相同,就是下药后腹痛半个时辰,然后心口处泛红,区别就是三日催心丹会置人于死地罢了。
谁也没想到李晴柔真的中了毒,而且是极为罕见的蝶恋花之毒。
蝶恋花十分邪魅歹毒,取自西夏一种含有剧毒的蓝蝶蝶翅碾碎,再配一种西夏稀有的毒花花粉混合制成。一毒花一毒蝶入药,故而此毒称之为蝶恋花。中毒者如坠入火塘之中,周身酷热难当,像是被炭火所烤,中此毒者七日后心脉、内脏会被严重灼伤而亡。
最可怕是此毒根本没有解药,这世上唯有会寒月掌的人为中毒者打通经脉,阻止火毒灼伤内脏和心肺或可活命。可是寒月掌本就是极为阴损霸道的功夫,虽然一时能解蝶恋花之毒,可普通的中毒者难逃寒月掌内力所带来的阴寒之气,直到全身血液结冰,生生被寒毒拖死。就算是百年难遇的武功奇才中比毒后功力也会大为损减,毒解以后也形同废人。
更何况,寒月掌本来是昆仑派开派师祖霍天刀首创,而昆仑派上一代传人霍曚因此功过于阴损霸道而废去,并责令本派弟子不得再练此功法,至此寒月掌在江湖上再没有人会了。
听千如说完,众人陷入了沉默。
看着守在床榻的慕渐初捶胸顿足的懊悔模样,杜君远陷入了沉思。
难道说他们想错了,李晴柔也是遭人陷害?或者说她自损只为了阻止他和千如搜查她的房间?那这代价太大了,蝶恋花之毒在这世上无解,她怎么可能以死冒险,仅仅是为了阻止他们再搜查她的房间?就算是她死了,她的居所也会被再次搜查,那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再要不然就是她已经得手了,一叶霜已经运出了清风楼,她也了无遗憾了?可是倘若她已经得手,就更不可能会寻死了,她应该想的是如何逃出清风楼才是。
那如果不是李晴柔,就一定就是和她关在一起的姬妾下手了,这群人中又有谁有可能够盗出一叶霜、戗杀宋医师二人,且将此案嫁祸陈秀妍,并能有蝶恋花之毒,同时暗自下毒杀害李晴柔呢?
但此情形危急,杜君远也不好开口询问其他姬妾的情况,只好一遍一遍地梳理幸存者的情况。
剩下几位姬妾分别是曾为伶人的八夫人和九夫人,他们下手不是没有可能,梨园戏班中人杂事乱,而且指不定有些什么不知名的下作手段。如果是他们二人,那她们所在的整个戏班子都有问题,之前听慕渐初说了,她们二人出自上京名园云深戏社,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就算有,不会派名角入清风楼,只为了盗出秘药来。或者他与千如回到京城去查一查这云深戏社就是了。
还有商人之后芸娘,商人走马穿城,也有可能拥有蝶恋花之毒。可是芸娘的父亲是清风楼家中商铺的掌柜,这么多年以来,身份应该做不了假的。而且照慕渐初话中的意思,慕渐初的母亲有恩于芸娘的父亲,总不可能是芸娘的父亲与慕家有仇,临终前嘱咐女儿设计盗药吧?
再有罪臣之后丽娘,虽说双亲不在,可她曾经流落青楼,也有许多未知的可能
会是谁呢?乍看似乎都没什么问题,那日拔霞供筵上都还没什么异样。
慕渐初懊悔道:“侯爷,请原谅本楼再无法配合你们二人查此案,再查下去,我这家该散了,清风楼也要败了。哪怕这贼人不能念及本楼之好欲杀了本楼,本楼也认了。再过几日,就请二位归京吧!”
千如敛下眉目,没有说话。
自从他们两人来到清风楼,确实把慕渐初的生活搅得一团糟。有死有伤的,真不知再查下去慕渐初这韦小宝的配置会不会变成张三丰的配置。方才她和杜君远本就打算离开的,只不过李晴柔肯定是带不走了,线索到这里也该彻底断了。
他们回到京城,又从哪里查起呢?
杜君远抱拳歉然道:“都是在下与贱内唐突,惹来这些伤心事,慕楼主,实在对不住。为表歉意,请允在下携夫人助楼主办了几位贵夫人的丧事再行可好?”
慕渐初惨然地摇摇头,自怀中取出一封密信递给杜君远,哽咽道:“连损三位夫人,本楼虽伤心,可断不该请二位贵客离府,最重要的是这封信中的消息。侯爷,您也该回府处理官场中的事了。”
杜君远展信读罢,周身都冷峻起来,双眸如刀锋一般锐利,千如见他面色有异,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侯爷?信上说了什么?”
杜君远将信递给千如,千如读罢也是目色立刻转凉。
信上说朝中有人得了消息,知晓杜君远携带神秘女子已秘密回京,此消息传给当朝国舅曹勋,曹勋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纸诏书弹劾杜君远。许多敌对势力站边曹勋,捉住杜君远回京却不上朝的筏子极力攻讦,圣上对此事已颇为不满。千如将信粉碎,望着床上陷入昏迷的李晴柔,冷声一笑。
看来,里面的人阻止她和杜君远查证此案,外面的人也急得跳脚,想出这么不入流的法子逼他们离开清风楼,这一叶霜失窃之事可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慕渐初沉痛道:“音书,去把人都放了,所有暗道都打通。派人快马加鞭去岭南,购置两副好棺来,再置一副上好的水晶冰棺来。她们跟着我慕渐初从未享福,愿她们三人来生能平安喜乐,幸福圆满,再不会有此生活。另外你安排上告礼官,讣告莲漪亲友和上官府中,将莲漪计入慕家族谱,正式登为我慕渐初正妻。愿我二人百年后合于一穴,永不分离。”
千如默默地看着慕渐初吩咐吊唁之事,唏嘘人生无常,莲小娘生时也算是美满,得到了慕渐初最多的关注和疼爱,虽无正妻之名,却有正妻之实。可叹陈秀妍命运悲苦,本就为奴为婢没有社会地位,还被迫嫁给了自己不爱的人,婚后又不得丈夫关怀疼惜,最后又因丈夫的不信任而以死证清白,死后置办再华美的棺材又能弥补什么?
还有这李晴柔,她……她……
千如说不上来,只是暗暗觉得这李晴柔虽将亡,可嫌疑却越来越多。
等等,水晶冰棺?冰?寒月掌千如脑中灵光乍现,几个词排列组合在一起,忽地大声喝道:“等等!那棺材也许可以少买一副了。”
所有的人都看她,千如焦急道:“慕楼主,方才我说这世上寒月掌可解蝶恋花,是因为寒月掌阴寒无比,可阻止蝶恋花灼伤心肺是也不是?”
杜君远一听便知有门,便问道:“小如可是有了其他法子?”
千如点点头,惊喜道:“慕楼主,听你说你这五牢中的水牢,内设玄冰寒潭是也不是?”
“正是。”
得到慕渐初这肯定的答案,千如侃侃道:“虽然我不能说此法能解蝶恋花,可也是一线希望……我的意思是,若是让李小娘浸在寒潭中,再有一内力高深之人为其逼出热毒,寒热相互调和,是否有希望解蝶恋花之毒?”
众人恍然大悟,杜君远亦点头道:“或可一试。”
音书喜出望外道:“楼主,侯夫人说的在理,确实值得一试!”
“本楼也是如此认为。”
千如道:“我虽不是什么绝世高手,但到底也学了八年武术,可做那运功之人……”
杜君远笑道:“诶~千如姑娘,慕楼主这丈夫在此呢!哪里还用得到你呢?”
“哦,这倒是。”
千如尴尬地搔搔后脑,与众人讨论最佳的解毒之法,并立即行动。
李小娘的毒果然解了,有慕渐初内力护体,倒是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在水潭浸了整整一日,寒邪凝滞瘀阻经脉,落下了寒证。随着年岁增长,李晴柔轻则一到冬日便会寒疾复发,双腿双臂麻痹,不能运行自如。重则可落下残疾,再不能行走起卧。还有,寒邪入身伤及肺腑,作为一位女子,李小娘再也不可能受孕做母亲了。
听到这个消息,千如直叹这个时空女子的不容易。
像她这样被人下了蛊毒,十年的药浴让她不可能有孕,像这李晴柔,只因为一服药,也要终身不孕!老天实在是苛待于她们啊!
因着杜君远被弹劾之事,千如和君远打定主意明日便暂离清风楼,暗中观察清风楼一举一动,毕竟那百瓶一叶霜盗出是为了什么还不得而知。
这几日清风楼打通了所有暗道,杜君远自慕渐初处了解到弹劾他的官员是当今国舅爷曹勋,可是曹勋无谋,所以幕后之人应该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此人利用曹勋弹劾他,迫使他暂离清风楼,无法继续留在清风楼查案,此计虽不高明,却也让君远二人无计可施。
现在清风楼已解封,再调离他和千如,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运出一叶霜,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究竟他们为何非要盗出一叶霜呢?
榻上的李晴柔盖着三层锦被,这时节还在床榻边烧着两个火盆,可李晴柔的唇色依然苍白不见血色,双手冰凉。
李晴柔身边伺候的人忙忙碌碌,慕渐初正打发李晴柔两位近侍去街上请个大夫来,千如在这屋中环顾一圈,思忖道:奇怪,当日所有姬妾投入牢中,她记得李晴柔身边伺候的一共六个人才对,两男四女,四女中有一对儿姐妹花的,怎么不见了?她们两去了哪里?
这李晴柔虽然中毒,可她身上嫌疑却越来越多,奈何天真的慕渐初这一次只会越来越相信李晴柔,若是她和杜君远强行查证,只会令慕渐初愈加反感,而且杜君远被弹劾之事也容不得他们再久留。
怎么办呢?
千如忽然想起,那日李晴柔中毒,慕渐初身边的亲信音书的反应比慕渐初还要大。
唇边勾起一个笑,千如趁着慕渐初一动不动地守在李晴柔榻前,迈步走了出去,行至门口向守在外面的音书示意。
音书颦眉,跟着千如走远一些,客气问道:“侯夫人有何事?”
千如徐徐道:“这几日发生了太多事,贵楼主做事失了方寸。李小娘本就遭人投毒,方才派去的那两个小厮又没有武艺傍身,若是打发出去寻医再遭有心人杀害如何是好?就算还可以再寻一人,可他们毕竟是李小娘近侍,李小娘若是醒来知道了,岂不伤心难过?”
音书一听,面露难色,却也有些着急,吞吞吐吐道:“这……可楼主未说明此事,我又不得离楼主半步……但侯夫人说的也是,这如何是好?”
千如笑眯眯道:“这等小事音书大总管又不需要亲自去办,只需你派一个得力的人明跟着,歹人见大总管的人跟着,自然也不敢行恶事了,就算他们敢,大总管不也知道是谁干的了?日后再向李小娘也有所交代不是?”
音书大喜过望,抱拳道:“侯夫人果然好计策,多谢侯夫人提醒,音书这就去办!”
说罢,便一路小跑着去寻人了,甚至都忘了请示慕渐初。千如看着他跑远的背影直摇头,这主仆二人还真一个赛一个的天真无邪,她就这么随便一说他还真信了,她骗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其实,千如只是怕这李晴柔真的是一叶霜失窃案的幕后黑手,她算准了水牢寒潭能解蝶恋花,宋医师已死,慕渐初只能派人去外面请大夫回来。如此“小事”,若是她的小厮主动请缨,慕渐初不可能不答应。那小厮就可以把同类的一叶霜倒出来用油纸装好做好标记,两位小厮也能带出去好多。若是不能,那她也用自损的办法“洗脱”了嫌疑,楼禁已解,她若是醒了再寻机会也不是不行。
现在,千如和杜君远尚在楼内,没有人可以派去跟着那两个小厮,那不如借傻白甜音书跟着,至少今日她不会把药运出,日后再想其他的办法。
而且……
杜君远自暗处来,调侃道:“夫人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临走还这么不安生。”
千如吓一跳,抚抚胸口道:“你怎么神出鬼没的,一点声音没有?我不过是忧心李娘子的病,给个建议罢了。这李娘子本就性子淡,身子又受了这么重的伤,若是醒来自己的近侍再遭遇不测,难保想不开,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杜君远道:“倒是合情合理,不过夫人蕙质兰心,本侯可不信你真是这样想的。”
两人相视一笑,千如狡黠道:“不过是比这个想法深了那么一点点。”
杜君远抱臂瞧她,饶有兴趣地问道:“一点点?哪一点点?”
“居岘山之南,未尝入城府。侯爷,若我们是小人,我便说得合理,此举说不定会带给我们意外的收获。倘若我们不是小人,那我便想得合理,此法子倒是替我们解了当前的窘境。不过么……若是李夫人下人折损,也是一件伤心事呢!侯爷你说,今夜会不会……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说到此处,千如故意不说了,拉着杜君远柔声音道:“走吧,明日需动身回京了,我们早些回厢房歇息吧。”
黑暗中,一双透亮的双眸死死盯着两人的背影,似乎要冒出火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