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杯乌龙
一直到临近毕业，完成了为自己的毕业画展准备的最后一幅作品，乔晚棠才终于出现。
当晚她便在班群里发了消息：全体成员，今晚queenstreet，我请客喝酒，来的call个1。
有同学第一时间回复了“1”，并问道：“仙女，终于要出关了？”
她回复道：“不仅要出关，还要出山了。下周的毕业作品展，还需要大家来捧个场。”
其他人当即应和：“没问题，必须来！”
当晚一起来酒吧的，不止班上那二三十个人。乔晚棠在他们留学生的群里也招呼了几声，大家纷纷表示要来，她索性就包了场。即将毕业了，这大概也是他们最后一次人这么齐的聚在一起，以后即使回国，也都是在不同城市……与身边同学碰了碰酒杯后，她如此惆怅地想着。
由于是乔晚棠请客，大家来时都会来找她喝一杯。乔晚棠选的是酒精度很低的果酒，但是喝多了还是有醉意涌上来。她在好友露易丝的肩头靠了会儿，对方便支了支她脑门，说道：“快看，有帅哥，隔壁戏剧学院那几个留学生都来了。不过听说他们昨天已经办了毕业派对了，怎么今天又来凑热闹了……”
乔晚棠只是半醉，自然听得清楚，她成功捕获几个关键词，隔壁戏剧学院，帅哥。
巧了，她也认识一个戏剧学院的帅哥，虽然是导演系的，却力压了隔壁表演系的一众俊男靓女，成了当之无愧的“院花”，还是朵高岭之花。她就曾爬上那高岭采撷过这朵花，只是后来，一脚踩滑，从高岭狠狠摔下，摔得好疼好疼。
她顺着露易丝所指瞧去，正对上一人的目光，不巧的是，正是那朵高岭之花。花还是那朵花，清冷自持，只可远观，难以靠近。
她立刻躲开他的视线，但是一移开就意识到自己这样太过心虚。她不愿示弱，又狠狠瞪回去一眼，才发觉对方的视线一直没有移开过。
乔晚棠从未见过他来这样的场合，不知今天是谁这么有本事能把他叫出来。
“嘿，乔！”那边有人与她打了招呼，“我们今天的主角，怎么躲在这角落里？”
那人说着，带了一堆人过来，人手一杯酒，纷纷朝她敬来，乔晚棠也拿起自己那杯果酒，却听人群里有人说：“有果汁吗？”
领头来敬酒的了怔愣一下，见乔晚棠拧眉，还以为她听对方不赏脸，只喝果汁，心里觉得不痛快，便尴尬解释：“乔，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学院的大帅哥，池弈。他今天也是第一次赏脸跟我们出来，不过他不太会喝酒，就让他喝点果酒吧！”
交往这么久，却从没有人直到。再次见面，还需要别人来介绍。
乔晚棠没有看说话的人，只一直盯着池弈看，饶有兴致地晃着自己杯中的酒液，“既然第一次来，更是要喝得痛快点。”她说着拿起桌上那瓶威士忌，往自己杯里添了点，又问他：“要不要试一下？”
“欸——”旁边人正要拦一下，池弈已经把酒杯递了过去。她专注地替他倒酒，池弈低头只能看到她半边侧脸，然后听她询问：“你酒量好不好的呀，池同学？”
有外人在，她对他的态度极好，语气温和，说话尾音也轻轻上扬。池弈想说，我酒量好不好，你最知道，但也只是说道：“你看着倒吧。”
于是她给他倒了整整半杯，真客气。
香槟色的酒液，在杯中荡起一圈圈波澜，乔晚棠先敬了大家：“先祝我们毕业快乐，再祝大家不论回国还是留下，都前程似锦！”她说着留下时，眼神又往池弈那边看了看。
所有人都举起了酒杯，边上其他人也来一起凑了这热闹，纷纷高呼：“祝我们前程似锦！”
旁边同学拉了拉他衣角：“你抿一小口意思意思就好了，她倒这么多也只是客气。”
池弈点了头，却闷不吭声都喝完了。
中心的舞台上，乐队随之奏响热烈狂放的乐声，所有人都朝着舞台围涌而去，摇头晃脑尽情摇摆，乔晚棠随着人潮而去，却感受到了身后有人拉扯住了自己的衣裙。她回头看去，池弈就在自己身后，并且跟上了一步，牵住了自己的手。
人群拥挤，没人关注他们底下紧扣的十指。
乔晚棠想要挣开，他却抓得更紧，并拉着她朝外走去。乔晚棠也只能跟在他身后，被他拉扯进了休息室。
门刚一关上，她便被男人压在了门板上。室外是嘈杂的乐声，鼎沸的人声，室内却只有两人靠得极近时才听得到的，彼此的呼吸声。
酒气从鼻尖传来，带着几分温热，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乔晚棠讨厌这样暧昧的氛围，明明分手都大半年了，他一出现，还是能乱了自己心神。她手撑在了他胸前，用力一推：“你离我远一点！”
她声音甜，这样威胁的话被她说出来倒像是在撒娇。偏偏力气也小，用力一推池弈也能纹丝不动。但他还是配合地往后退了半步。乔晚棠转身要离去，却被他从后背拥住。
他的肩膀宽阔，几乎把她整个人包裹在了其中。乔晚棠挣脱不开，扭过脖子一口咬在了他的上臂。池弈闷声不吭，任由她这样啮咬。
乔晚棠感到没劲，松开了嘴：“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来见你。”前一天是他们专业的毕业派对，但他没去。今天听闻她终于出现，他就火急火燎地赶了来。只是来了也不知道想要和她说什么，喝了酒之后更是脑中一片浆糊，唯一清醒认知到的是，自己很想见她一面。
分手后的大半年里，她一直没有在学校里出现过，只要她想，就可以让任何人找不到自己。
池弈很想她，但是又不能和她说。
“你见过了，可以走了。”乔晚棠狠下心，终于挣脱了他的禁锢。池弈被她从身侧推开，顺势靠在了另一侧门板上。门后的把手磕到了他后腰，他闷哼了一声。乔晚棠闻声后连忙摸到门边开关，打开灯查看。冷白的灯光乍然开启，他抬手挡了挡。她才注意到，他脸上那不正常的红晕。
不止脸上，一直到脖子，喉结，手臂，全身都泛起了微红。不知是不是酒精使人口干舌燥，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终于适应这个光线后，他才转过来看她，眼神里还带着水光。
乔晚棠不禁恨恨，又被他给蛊到了。
他说：“下周二你的画展，我会再来找你。”
“知道自己不能喝酒就别喝，你有病！”乔晚棠放下狠话，让自己不去关心，推门出去，而后门板重重一颤，被狠狠关上。
凌晨三点，这场沸腾的派对才终于结束。
一周后，画展如期举办。乔晚棠的很多朋友与同学都来了，傅家的两兄妹也来了。除了这些，乔晚棠还邀请了另一位重量级嘉宾，昆图斯导演。
昆图斯来时，不少人认出他来，毕竟是国际大导演，一时引来了不少注目。而乔晚棠首先注意到的，却是站在路对面的男人。池弈也来了，但是却在那儿站定，没有再往前一步。
为什么，是因为看到了她同傅宣祁站一起吗？
乔晚棠心中迟疑困惑，但还是随着傅宣祁上前把昆图斯迎接了进来。她都已经做到这份上，不能功亏一篑。
傅宣祁就在她边上，发现她瞬间的情绪变化，还低头询问她怎么了。乔晚棠掩盖了情绪，只是抬头对他轻盈一笑：“激动呀，昆导来了，你还不好好把握机会谈合作吗？”
傅宣祁倒是不急着高兴，只是再同她确认了一遍：“如果合作成了，你确定还是要我履行你之前提的那个要求吗？”
乔晚棠坚定地点了点头。
引着两人到了展厅内部的休息室里交谈，乔晚棠便出来了。她再走到外面，却再也没见到池弈身影。
只有门口多了一束鲜花，是她喜欢的郁金香。淡紫的花束，像是废物般被仍在门口一角，其中几支的花茎也折弯了几处，送来的人太不温柔。他知道那是池弈。他明明说了要来画展，到头来也只是路过了门口。
与傅家的婚约没过多久便取消了，乔晚棠得知后松了一口气，可没多久她便再次收到了妈妈的电话通知，告知了她约会的时间与地点，并会准时派来司机。这与她之前安排自己与傅宣祁见面的流程何其相似，仿佛昨日重演。
“景家的这个儿子也是学艺术的，好像是做电影相关的，也在法国，好像和你还是一个学校的，你们肯定更有共同语言……”
乔晚棠第一次感到这么窒息，她以为，拒绝了这一次，自己至少能喘息好一段时间。没想到妈妈这么迫不及待，又开始给她安排起了婚事。哪个景家什么一个学校，还是学电影相关的，她现在最讨厌的就是学这个的了，这些她听都不想再听到。
当天司机准时来到别墅接她，在门口等了一个小时后，才拨打的电话，却怎么也联系不上人。
乔晚棠连夜偷偷回了国，但她的航班哪能瞒过她妈妈的眼线，到了机场后还是被她家里的司机接到了。
“你知不知道人家昨天在饭店等了你一晚上？谁教你这样不吱一声就出走的？你知不知道昨晚大家找了你一晚上才查到你的航班？你现在立刻回家，对方也在回国的航班了，我那边替你解释了说你身体不舒服，明天你们直接到家里来见面……”
电话里，乔女士一连串话说下来，根本没有给乔晚棠插一句话的机会。乔晚棠压根听不进去，她一整夜没有休息，只感觉头昏脑胀，仿佛要窒息炸裂。
“我听了您那么多年话，您就不能让我不听一次吗？妈妈，我不想见不认识的人！”
“就是不认识才要见一见，认识认识，你这个孩子怎么想的，我不是为了你好？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前偷偷交过一个男朋友，吃你的还住你的，这样一个人我我也都让你交往了你还想怎样？我已经容许过你这一次不听话了，现在毕业回家了，就安分点，我给你安排的都是知根知底，门当户对的人家……”
乔晚棠再也听不下去，直接把手机放在座椅上，揉着太阳穴一声不吭从车内跑了出去。
司机还以为她只是出去踹口气，毕竟行李还在。后座手机里的通话还没挂断，那头乔女士还在喋喋不休絮絮叨叨，他不知该不该提醒一句小姐出去了，不过没迟疑一会儿，电话就寡断了。
乔晚棠又走回到了刚才出来的地方，新一批的航班抵达，到处都是人潮。她逆着人群行走，毫无目的游荡，一抬头就仿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池弈？他怎么可能回来，他一直觉得国内的演艺环境不好，早就决定了留在国外发展的。
乔晚棠又游荡了一会儿，才去机场服务台打电话联系了傅宣莹来接自己。先让她再逃避几天吧。
司机一直以为乔晚棠会回来，可左右等了快一个小时了，还不见人回来，他这才慌了神，出去寻找了一圈没找到人，立刻通知了乔女士。
乔知琴的助理赶来查了监控，看到乔晚棠是被一辆跑车给接走的，那车主他们也正好都认识，他连忙汇报给了自己老板。
收到助理的汇报，乔知琴却没有第一时间联系对方，而是等到第二天，才不急不换拨去了电话。
电话那头，那傅家的姑娘打着装傻充愣后又打包票：“阿姨您放心，她一旦联系了我，我一定劝她回家。”
“诶诶，好，阿姨再见。”
挂了电话，傅宣莹担心地问乔晚棠：“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乔晚棠摇头：“我没想过。”
瞧着委屈又无助的小脸，傅宣莹见了都心疼，便安慰她：“那你在我这里安心住着好了，别的都不用想。”
乔晚棠点了点头，可是第二天，现实便容不得她不想了。在购物刷卡时，她发现自己的卡被冻结了。她一直都是在用她妈妈的副卡。
难怪妈妈昨天即使猜到她在宣莹这儿，也假装信了她那一套说辞，以为她不在这儿。那是确认了她在这边生活无虞，又想给她些警告，所以才肆无忌惮冻结了副卡。妈妈知道她没钱了宣莹不会饿死她，也知道即使如此，自己也不会一直厚着脸皮呆在这里，迟早会自己回家。
可是她不想低头，不愿意就这样回去妥协。
傅宣莹早就出了社会，比乔晚棠想得多，她问：“你如果想摆脱你妈妈的安排，首先要做到经济独立。除了被冻结的卡，你别的账户里还有钱吗？”
乔晚棠细数了一番，上一回酒吧请客，她不想妈妈看到账单，便没刷她的卡，把自己另一张零钱卡刷去了一大半，还有……
掰着手指数完所有，她才道：“除了一些零钱，我还有一个外婆留给我的一笔基金，但是我不想动它。还有一些不动产，我也要留着的。”
前二十几年人生，她从没吃过没钱的苦，但是现在……她在国外太多年，国内一点根基也没有，她只能求助傅宣莹：“莹莹，你有没有什么工作能推荐我做的？”
傅宣莹略一思量，她学的这专业烧钱，也难找到满意的工作。小公司去上班的工资都不够她的颜料钱，想卖画也肯定要先混出名气，她想要经济独立，只能另辟蹊径。
想到自己最近手头忙活的工作，她立刻有了个主意：“我最近接手家里的一点点工作，投资了一个真人秀，现在在寻找素人嘉宾，这个素人嘉宾的要求很高，要高颜值高学历高素质，最好还要有个性特长，我们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现在一想，你完全合适，要不要去试试？”
上综艺就需要面对镜头与公众，乔晚棠略有迟疑，可在傅宣莹报了通告费后，她立刻答应了。
不过她也知道国内综艺的一些现状，有些节目为了热度无所不用其极。她不担心傅宣莹会坑她，只怕那个节目组先斩后奏，所以还是提前同傅宣莹提了要求：“你要记得监督，不要让他们给我恶意剪辑，也不要故意给我安排什么奇奇怪怪的剧本。”
说完感觉自己太大牌，她又补充了一句：“正常的一些安排什么我都会配合拍摄的。”
傅宣莹不停点头表示：“你放心吧，我会打好招呼的，他们也很专业的。团队的工作人员虽然都很年轻，但是很能抓年轻人的口味和痛点，而且还有和国外知名团队合作，这个班底，你放心！”
乔晚棠得到她这保证，放了心，签了合同，还领了一笔定金。虽然在之前，这笔钱都不够她买个包的，可如今，却成了她近期的全部生活费。
前二十多年，她享受了妈妈给她的物质生活，也接受了她的全部要求，一直乖顺听话。被驯养了这么多年，乖巧这一特性已经刻进了她的骨子里，可现在，她不想再这么乖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