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沈则是在半夜被噩梦惊醒的。
他梦到慕妄离手里拿着一个鲜血淋漓的腺体，旁边还躺着个小小婴儿，婴儿嗓子已经沙哑到哭不出声了，身上的温度也渐渐冷却下去，脆弱的小身子下汇聚成了一小片血泊，沈则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活生生吓醒了。
沈则略动了动身，却发现他的手被慕妄离紧紧抓在手里扣着，他转过脸看了看皱着眉和衣睡过去的慕妄离，他放弃挣扎了，慕妄离爱怎样就怎样吧，他要握着就握着吧。
他累了，不想再和alpha争辩什么。
沈则眼睛干涩地发疼，这是哭太很留下的后遗症，最悲悸痛苦的一阵已经过去了，他现在已经没有眼泪可流了，只是心里空缺的很，这空缺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填充的了，反而在不断的扩大延深。
看着睡在他身侧的慕妄离，沈则只觉心里一阵阵发冷、发寒。
沈则轻轻抽出了手，转过身背对着慕妄离，他紧紧抱着肚子蜷缩着，这个宝宝还能留多久，会不会一出生就被慕妄离——
沈则心痛到难以呼吸了。
现在已经容不得他不信了，慕妄离对他这么好都是为了孩子的腺体，事实胜于雄辩，他甚至都找不到一个理由去给慕妄离开脱。
怎么办？
今后他该怎么去面对慕妄离？
宝宝……慕妄离真的会摘了宝宝的腺体吗？
一想到这个沈则就快要被痛苦的洪水淹没了，他心里好难受，心脏深处传来阵阵锥心的疼痛，宝宝可能感受到了omega爸爸不安的情绪，在肚子里蹬了蹬腿，沈则被弄的哼出声来。
“怎么了怎么了，老婆？”慕妄离顿时从床上翻坐而起，安抚信息素大量地释放出，他连忙去查看沈则的情况。
沈则这会儿心里正难受，不想和慕妄离说话，他只是抱住肚子闷哼几声，理都不理慕妄离。
慕妄离看着沈则心急不已，但沈则是真不想理他了，慕妄离没办法强硬，只得悄悄地挪近他问，“老婆，你没事吧？”
“……”
没人回。
慕妄离不放心地伸手去摸沈则的肚子，结果手还没碰到就被沈则一把打开，连碰都不给碰了。
慕妄离好不容易鼓起来的自信一下子全泄没了，这时候如果他能再鼓起勇气把人抱进怀里好声好气地哄着，情况还不至于这么糟糕，偏生他不敢了，不敢做出任何可能会触怒沈则的动作。
沈则睁着干涩的眼望着无尽黑暗，彻底隔绝了慕妄离的视线。
慕妄离不敢睡了，一晚上都在旁边默默地给沈则释放安抚信息素，直到听到他均匀平稳的呼吸声才敢偷偷探过去摸一摸宝宝和心爱的老婆。
轻悄悄地给老婆掖好被子，给他调整了一下睡姿，免得压到宝宝，也不会让他一边身子睡得酸疼。
沈则昨天在他怀里哭的那么伤心，他人都快没了，连哄都不知道怎么哄了，动作僵硬笨拙的像块木头。
一边心疼老婆一边恼恨自己。
他心里也难受地发紧，可又无能为力。
慕妄离现在连班都不敢去上了，之前研究的储能瓶也弄的差不多了，最近在测试对信息素的保存效果，基本不会再出问题，他可以放心地休产假在家陪老婆。
沈则知道慕妄离工作忙，早上睡醒时看他还在家里不由奇怪，但他也不想问，已经没有问的必要了。
慕妄离现在做什么他都没感觉了，只有不断的颤栗冷然。
“老婆，你尝尝这个蔬菜瘦肉粥，我试过了味道还不错。”慕妄离殷勤地跟在沈则身边伺候。
沈则没反应。
慕妄离再接再励，殷勤备至。
一天到晚围着沈则转，只要沈则一起身立马跟在后面虚扶着他，吃饭端到嘴边，上厕所也要在外边候着，对沈则的冷脸也视而不见。
沈则忍了一天了。
“慕妄离！你有完没完，你做这些是要干嘛？！你以为你这样做就能弥补你心里的愧疚吗？！这是你的孩子啊，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哪，你怎么能这样啊，你为什么要这样……”沈则朝着慕妄离一顿吼后情绪又险些崩溃，他撑着疲累的后腰都快站不住了。
慕妄离听沈则这么说一时心都慌了，只能抱着人一遍遍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老婆，都是我的错……”
他这么做不只是愧疚，而是真的在乎沈则，不管孩子怎样他都是这么打算的，只不过现在更需要注意沈则的情况而已。
沈则说着说着自己都累了，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掉下来，浸湿了慕妄离的前襟，慕妄离心疼到无以复加，将人搂地更紧，拍着他的背耐心地低哄着，在察觉到怀里动静逐渐小下去后将人打横抱起抱进卧室。
慕妄离坐在床边忧心忡忡，阿则现在每天的状态太紧绷了，孩子的事情对他影响太大，慕妄离现在根本不敢离开他半步。
沈则睡醒时慕妄离就在他身边守着，或者说不止是今天，每天慕妄离都在身边，体贴倍至，这种事沈则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现在却不在乎了，无所谓了。
他不想要了。
他就想要宝宝好好的。
不曾想连这点微薄的奢望都快没了。
“醒了？腰酸不酸？”慕妄离托着沈则的背扶他坐起来。
沈则撑着床坐起，并不依靠慕妄离的力道。他闭着眼轻声问：“宝宝没有腺体能活吗？”
慕妄离一听眼里立即跃起希冀的光，还以为沈则接受事实了，他立刻说：“能的，医生说了宝宝不会有太大问题的，你相信我。”
沈则没回话，他只是沉默着，现在连看慕妄离一眼都不想了。
慕妄离心下一叹，将人搂着安慰性地拍了拍，除此之外他现在不能为沈则做任何其他事，这种无力感席卷了慕妄离全身，让他无数次懊恼愤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为什么他会这么没用？
如果他等级再高一点就好了，哪怕再高一点点也行啊，为什么他连s级都不到，这和废物有什么区别！！
这么一想慕妄离心情不由躁动起来，躁动信息素不受控制的倾泻出，沈则感受到了alpha的气场变化，不由将人推开了些许。
慕妄离被推开，立即反应过来收住信息素，他想给沈则释放些安抚信息素，但心情怎么都平复不下来。
“老婆，对不起，我——”
“你出去吧。”
沈则掀被子躺下，如果不是孩子需要慕妄离的信息素，他真的不想再留在慕妄离身边了，每每听他喊这样亲密的称呼时沈则就觉得无比讽刺，心凉彻骨，时至今日了，慕妄离还在装。
他怎么这么能装呢？
慕妄离从前对他的好又有几分是真的？
沈则是真的心累，他不愿再想了，有些事实在经不起推敲，一细细思考伤的只会是自己的心。
倒不如就这么糊涂一点，糊涂着过完，起码那样会一直幸福下去。
“别想了，沈则，别再想了”，沈则不断在心里对自己重复这句话。
“不要再多想了，睡觉吧，睡着了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别再想了，沈则……”
眼泪却不听话的顺着眼角落进枕间，洇出了一大片心死情哀的绝望。
慕妄离心里也堵得慌，他无力地坐在卧室外楼梯上，一支烟接着一支烟的抽，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埋怨过自己等级的缺陷，他从没觉得腺体低会怎么样，如今却是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
懊悔，痛苦，无力，麻木，锥心的钝疼爬了他满身，抽干了他全部力气。
烟雾的迷霭浸了慕妄离满身，使他看上去愈发颓靡堕坠，有时候他是真想不如就这么放弃算了，这样一个垃圾的腺体，不要也罢。
这废物一样的东西不能给他的爱人带来一点好处，不能给他缓解痛苦，就连他们的孩子都——
那他留着这腺体还有何用！
手指猛地擒上后颈腺体，疼痛立时从腺体部位传遍四肢百骸，慕妄离手指触到的是一股湿黏，他的腺体已经被抠破了，很痛，非常痛，但他现在心里总算舒服了一点。
身体的痛倘若能抵消心里万分之一的痛苦，他也算是值了，他还能再狠一点。
就在慕妄离准备进一步损毁自己腺体时——
房内忽然传来一声闷哼，“唔——！！”
慕妄离闻声立马停了手，蹭地一下起身飞奔进卧室，他看到的一幕差点让他心脏都要窒息了，沈则抱着肚子痛苦地蜷缩在地上。
慕妄离赶紧上前一把将人抱到床上，“怎么了老婆？你别吓我？！阿则，你没事吧，阿则！”
慕妄离手都在发抖，偏偏他手指上还都是血，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
“痛……”沈则抱着肚子脸都白了，他刚才起身去卫生间心不在焉的没注意脚下，不小心滑倒摔了一跤。
慕妄离立马释放安抚信息素，可他忘了他的腺体已经破了，这样不要命地释放信息素只会让腺体超负荷，血从后脖颈渗了出来，火辣辣地烧疼。
慕妄离抱着沈则的手都在颤抖，恐慌覆盖了他全身，天哪，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阿则现在都这么大月份了，根本离不开安抚信息素，他怎么能做出这种蠢事，他是脑子坏了吗？！！
每释放一点信息素慕妄离的腺体都在经历超乎寻常的痛苦，可他管不得了，他抱起沈则就往医院赶，腺体炸裂般的痛苦都不能阻止他的脚步，沈则是一秒都等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