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沈则睡醒时天都黑了，窗外的霓虹灯光投映在玻璃窗上，斑驳陆离，他能在窗上看清自己的侧影，整个人瘦削且没有生气，看着蔫巴巴的。
他轻轻动了动身，腰已经没那么疼了，感觉还有些清凉，沈则掀开衣服扭头看，腰后青紫的地方涂上了透明药膏，方才那清凉的感觉都是药膏的功劳。
能给他涂药膏的人，不消说他也知道是谁。
手腕上蓝光闪烁，安随州给他发了信息，让他在家好好休息再去上班，还有尧裴打来的问候电话，沈则逐一回了信息。
光屏熄灭时门被轻轻推开，慕妄离走了过来，沈则飞快抬眼看了他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他摸不清慕妄离的态度。
慕妄离没有生气，只是说：“去吃饭吧。”
沈则起身下楼在餐桌旁坐下，桌上的菜一如既往是他喜欢的，但此时此刻他并没多少食欲。
沉默，令人不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悄无声息的蔓延。
沈则看着这些菜，不由想起这些都是于锳买的，他看见过，于是更没了想吃的欲望，即便这是慕妄离做的。
慕妄离想问他在做什么工作，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偶尔瞄沈则一眼，还是不知道怎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有种感觉，沈则离他越来越远了。
“你……”慕妄离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可在沈则的目光朝他看来的瞬间，一下子就堵回了他所有勇气。
靠，他说不出口了！！这他妈的——
“你……还要去上班吗？”慕妄离头皮发麻，僵硬的出声后立马又在心里责怪自己，他怎么会问出这种鬼话？！
“要去的。”
还好，沈则回了。这令人尴尬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点。
慕妄离没话找话，说：“我送你去吧。”
“好。”沈则答应了，但这并没有让慕妄离感到多高兴。
“你就住在这里！！”慕妄离又说，他语气很急。
沈则握住筷子的手一顿，旋即低下头若无其事轻“嗯”了一声，不再多说，但明显吃饭的欲望强烈了不少。
慕妄离还在干巴巴的找话题说，“我负责的翼项目已经恢复进行了，资金也就位了，你别担心。”
沈则听到资金两个字不由蹙眉，不是因为沈文桢卷走慕妄离项目的钱而内疚，就是……反正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从哪儿弄来的资金？”沈则放下筷子。
慕妄离明显不想多谈这个话题，这个话题于两人来说都没什么好印象，他一带而过，“有公司给我们投资了。”
沈则果然没有再问。
慕妄离偷偷打量他，又不高兴了，他有点后悔将这个话题敷衍过去，以至于现在他没话和沈则说了。
一顿饭在沉默中吃完，两人心照不宣地回了卧室，只不过沈则回的是慕妄离卧室，他刚刚睡过的那间，至于慕妄离，他现在没办法对沈则强硬，又怕自己笨嘴拙舌惹人生气，就只能去沈则以前住过的次卧。
慕妄离躺在床上，双手轻搭在脑后，双目呆愣地望着天花板，明明只有一墙之隔的距离他却觉得非常遥远。
这里属于沈则的痕迹几近于无，要不是他记忆没有错乱，他真怀疑沈则从未踏足过这里。
那年他刚大学毕业，sat科研室有资助，再加上他这些年攒下的钱，刚好够买这套房，原以为能和沈则距离更近些，哪想好景不长，他不仅没和沈则在一块反而生出诸多嫌隙，关系渐渐淡了。
也就是在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沈则一直在捉弄他，人家根本瞧不上自己……
一边旁若无睹的跟他亲昵，另一边又在相亲。那些alpha啊，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比他优秀，不管哪个都能让他望而却步，他算什么啊？在沈则心里他到底算个什么东西？他时常想这个问题。
后来，沈文桢给了他答案——
一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沈则看不上他，不需要他，也不会和他在一起。
是他不配。
所以他拼了命的往上爬，他别无选择，哪怕如今他有钱，有地位，可情况还是没好上多少，沈则没变，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爱他。
是他一直肖想沈则。
慕妄离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到沈则的场景——
那顾盼神飞，明眸熠熠的样子，走进他的班级时好像连同空气都跟着一同搅动起来，沈则瞬间就将他的整个世界都渲染成了彩色。
自此，波澜乍起，沈则的音容笑貌时时牵动着他的心。
可他又恨，为什么沈则要和那么多人……他是不配，可他在尽力追赶沈则了啊，为什么不能等等他？就不能回头看他一次吗？他就那么让人嫌恶吗？明明说过喜欢他的，结果都是骗人的……
慕妄离摸了摸后脖颈的腺体，现在沈则是他的omega了，尽管沈则不爱他。
这没关系，只要人是他的就够了。
留不住他的心那就霸占他的人，他不算贪心，就想要一样让他能有个念想。
翌日一早沈则恢复的差不多了，坚持要回事务所，慕妄离说不过他，只好亲自送他去，沈则在拒绝无果后就放弃了，算了，随他去吧。
一路上慕妄离极其高调，沈则看的咋舌，他从来不知道慕妄离还有这样一面。
都到了事务所门口了，慕妄离还不肯走，偏要牵着沈则送他去办公室。从旋转玻璃门进来开始，两人一路俘获了无数目光，慕妄离心里舒坦了，连带着心情也不错。
沈则微不可查的蹙起眉，捱到了办公室门口，说：“你能走了吗？”
他确定，不出半小时所有人都会知道慕妄离是他的alpha，明明不爱他，还偏要这么高调张扬，有什么意义呢？存心羞辱他吗？
沈则的话兜头往慕妄离身上浇了一盆冷水，将他的好心情冲刷了个一干二净，慕妄离冷冷道：“沈则！！你别他妈的给脸不要脸！”
果然，这才是慕妄离。沈则在心里自嘲一句，他就不该奢望什么，自我放弃道：“我知道，快到上班时间了，你快点走吧。”
慕妄离捏紧了拳头，愤愤转头离开了，真是不识好歹！！
沈则望着他决然而去的背影，心里一下子又空了下来。
他快速调整好心情，就在抬手正要推开门的时候，安随州喊住了他，“沈则。”
沈则身影僵了僵，刚才，他都看到了吧。
果然，安随州说:“你的alpha配不上你，离开他吧，沈则，你值得更好的人，起码他会爱护你，尊敬你，而慕妄离显然不具备这些最基本的品质。”
沈则收拾好表情回过头，看着安随州冷然道：“这是我的私事，我想怎么处置都由我自己决定，安先生，你越界了。”说完推开门进了办公室，不再看安随州一眼。
坐在办公室里，沈则以手掩面，所有人都知道慕妄离不爱他，不喜欢他，甚至从没重视过他，从来到尾就只有他一个人走不出来。
可是，哪怕是这样，那又能怎么样呢？他爱慕妄离，快爱疯了啊。
他第一次见慕妄离是受他爸爸要求给慕妄离送文件，当时他站在教室门口看着坐在最后一排的少年，慕妄离穿的简朴，放在一堆学生中也绝不会扎眼的那种，可他就是一眼看见了慕妄离。慕妄离态度认真，坐姿端正，那周身的清冽气质几乎片刻就让他被吸引进去，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一个alpha，就好像哪怕周遭是炼狱也不会对他有任何影响。
纵使黑暗侵扰，我亦独自优雅，说的大概就是慕妄离这种人了。
不得不说，一开始的沈则确实被这样的慕妄离迷得不行，当然这还不至于让沈则爱上他，后来是因为——
算了，爱情这个沼泽，从一开始就该遏止，否则一经陷入就再也爬不出来了。
下午傅樾开了个临时会议，总结这次的任务。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所有知情人士已全部被杀，线索到这里又断了，但也不能说一无所获，我们目前可以得出这些失踪的alpha和omega们是被人抓走，被当做类似于试验品一样，接下来我们要重点关注那个玻璃笼子，电，还有面罩，要搞清楚这些是什么东西，只有这些弄清楚了这个连环案才有进展。”
傅樾逐一分析了目前已有的线索，但有个问题沈则很好奇，等傅樾说完后提问出来，“我想问，出了这么大事为什么不由基地出面解决呢？”
傅樾停顿下来，双臂支在桌上双手交叉着回答：“你提的问题很好，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
沈则洗耳恭听。
“基地不是没有出面过，而是解决不了，还记得我之前带你过去的地下城么，从那儿进去，里面有个巨大的地下市场，里头各色交易云集，人员鱼龙混杂。地下城和基地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两者井水不犯河水，谁也管不着谁，基地只负责城市基本保障福利等等，不可能为了几个失踪的omega大费周章，扰乱城市安宁，尤其是这可能触犯到了地下城的利益，所以那些alpha和omega的家人们才找到了我们头上。”
真的就只是这样吗？基地不管这些吗？
沈则暗自思忖，那为什么之前萧执会亲自出面邀请他两次呢？他的情况还不至于需要靠基地来保障。
接下来傅樾又说了一些其他安排，说完旋即让众人散了，只留下沈则和安随州两人，傅樾看着沈则说：“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可以晚几天来，有什么问题随时告诉我。”
沈则全部应下。
傅樾又说：“接下来没什么大的任务了，你抓紧时间去熟悉下我们事务所的部门还有理论基础学习，从这次出任务看，你的实践能力不错，但一些基本的小案子，各项法律条文你也得尽快熟悉，需要的资料事务所官网里都有，你根据自身情况来就行，还是那样，由安随州带你，不懂的问题先问他，他解决不了再来找我。”
闻言沈则犹豫了，不是安随州能力不行，而是面对安随州太让人尴尬了，安随州窥见了他的另一面，他不想让人知晓的那一面，不但窥见了还试图干预，这让他不太舒服。
傅樾没等到沈则说话，倒是安随州主动开了口，他说：“放心吧，傅律，一个月，就一个月的时间我保证让他脱胎换骨。”
傅樾笑道：“也不必那么着急，按照你们的实际情况来就好，好了，你们去忙吧，等会儿我有资料传给你们，注意查收。”
沈则没了拒绝机会，“嗯”了一声就转身出去了，安随州一直跟在后面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
他刚刚那话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他知道沈则不想让他带，他不想沈则拒绝他，所以先出了口。
也是这一刻，他终于清晰地意识到他爱上了这个已经属于别人的，认识不过几天的omega。
只可惜，太晚了，他来的实在太晚了，沈则连出场戏都不给他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