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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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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家伙此言一出, 别说皇贵妃,一屋子宫女太监都低下了头,很努力的憋着笑。

    什么叫“阿玛也没说带他们的额娘去”, 亏他想得出来, 阿玛要是带上别人的额娘,那是不是还得把额娘的孩子都带上?

    皇贵妃偷偷去看康熙的脸色, 帝王神色如常, 看不出多少喜怒,就是目光一直盯着不远处的小崽子, 也不说话, 就那么盯着。

    皇贵妃有种强烈的预感——儿子的小屁股恐怕保不住了!

    可是小崽子自己好像没有意识到,大概还认为自己的回答很机智,阿玛这次一定会带自己出门。

    “你过来。”康熙朝儿子招了招手, “到阿玛这里来。”

    胤祐的眼睛里洋溢着希望, 快步跑向阿玛,仰起头,小脸上就差写着“快夸夸我呀”。

    康熙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有时候真恨不得打开瞧一瞧,这里面成天都在想些什么。没有一天让人省心, 总有层出不穷的奇思妙想。

    胤祐看着阿玛, 一开始还带着期盼的笑容, 看着看着就觉出不对, 阿玛好像生气了。阿玛生气了,小屁股就要倒霉了!

    胤祐刚往后退了半步, 转身想逃, 可是为时已晚, 小小的身体已经被一只大手拎了起来, 整个人在空中转了半圈,最后落到了阿玛的腿上。

    “为……为什么又要打屁股?”

    胤祐想不通,不是阿玛自己问“别的阿哥和公主为什么没吵着要去”,他回答上来了,阿玛非但不高兴,怎么还要打他屁股。

    康熙一巴掌落在他的小屁股上:“阿玛带额娘一起出门,那是有事要办,带上你做什么?”

    屁股上传来“啪”的一声,很响亮,但却并不很疼。

    小家伙吓得缩了缩脖子,却没有哭:“带上我……带上我也可以办事情,我很乖,额娘经常夸小七是听话的乖宝宝。”

    他额娘在一旁拿帕子捂着嘴笑,丝毫没有要解救他的意思。

    康熙抬起头来,与皇贵妃对望一眼。他一向主张孩子不能跟母亲太亲近,溺子如同杀子,皇子们最好是从小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才能有居安思危的警惕心。

    不过腿上趴着的这个小家伙绝对是个意外,他走到哪儿都不会寄人篱下,总有人惯着他,让他过得无忧无虑。

    康熙又给了他一巴掌:“那你是不是该听话一点,乖乖留在宫里。”

    小家伙急了:“不要,我不要跟额娘分开。”

    “小骗子,你现在住在慈宁宫,又没跟额娘住在一起,还装出一副多舍不得额娘的样子。”

    “不是!”或许是被打了几下屁股,在阿玛的巴掌刺激下,小家伙的思维尤其敏捷,“是额娘,额娘舍不得我。出门那么久,额娘想我了怎么办,又见不到我,她会很伤心的。”

    康熙被他气笑了,说起来他倒是个孝顺的儿子,处处为额娘着想。老父亲咽不下这口气,又在屁股上拍了两巴掌:“什么话都让你说完了,朕若是不带上你就是不成全你这份孝心是不是?”

    这两下比起刚才,不自觉的加了两份力道,着实把小家伙打疼了,眼泪又涌了上开,在眼睛里打转,他没吭声。

    小家伙没吭声,一旁的皇贵妃却心疼了。埋怨的看了康熙一眼,走上前把儿子抱起来。

    小家伙双手紧紧地搂着她的脖子,小脸埋在她的颈间,仿佛刚才跟阿玛顶嘴的是别人,他只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可怜。

    皇贵妃不忍心,虽然孩子吵着要跟父母一起出差,是有点不讲道理,但这个出差时间确实也太长了。她平时虽然不和儿子住在一起,但每天都能见面,时不时小家伙也会过来承乾宫住几天,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倒好,一两个月见不着,毕竟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还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说她舍不得也没错。

    康熙抬起头来跟她眼神交流:“真舍不得?”

    这都不用回答,她的舍不得已经明明白白的表现出来了。不过这趟出门不全是游山玩水,康熙有诸多政务要办,能不能带上孩子全凭他的考量,皇贵妃不想干预领导的决定。

    “好。”康熙脱掉靴子,自己盘腿坐在炕上,“带上你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朕有一个条件。”

    听到阿玛松口,胤祐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立刻转过头:“什么条件?”

    他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嘴角却扬起了开心的弧度,又哭又笑的模样看得老父亲又想抱他又想揍他。

    “距离咱们出门还有五天,在这五天之内,你必须把《三字经》背下来。”

    “好!”胤祐想也不想就答应了阿玛的条件,背书对于他来说算不得什么难事。不过以前他都是跟着曹寅和纳兰背诵诗词,倒是不像别的孩子那样用《三字经》作为启蒙。

    “出发前一日,朕要检查。能背下来我就带你去,背不下来,你就乖乖地呆在宫里。”

    小家伙挣扎着从额娘怀里下来,站在他阿玛跟前保证:“我一定能背下来。”

    “现在回慈宁宫去,阿玛还有别的事情要同你额娘说。”

    胤祐现在满脑子都是回去背书,背好了跟着阿玛和额娘一同出门。

    他现在幸福得如同一只小猫咪,乖乖地向阿玛和额娘行李告退,踩着轻盈的步伐踏上回慈宁宫的路。

    康熙给了皇贵妃两份名单,其中就是他此行要重点考察的官员,一份是此前他让大臣们推举的官吏人选,一份是他曾收到过密奏有贪赃枉法的官吏名单。

    这些都是他这次出门要重点考察的对象,命皇贵妃在与他们的家眷接触过程中多加留意。

    胤祐回到慈宁宫的时候,太皇太后正从大佛堂礼佛回来。他跑过去拉着乌库玛嬷的手:“今天怎么这么晚?”

    太皇太后牵着他往回走:“今儿忘了时辰,是晚了一些。”

    “唉,”小家伙不无忧心的叹一口气,“您这样不注意自己的身体,让我怎么放心出门呀。”

    一行人进了屋,太皇太后在软垫上坐下,精神看上去好得很,一点不像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你这是要出门去哪儿呀?”

    “阿玛答应带我一起出门啦。”小家伙欢快的转了一圈,不过协调性还没发育太好,左脚拌右脚,一个趔趄就扑倒在了太皇太后的腿上,老祖宗赶紧伸手搂住他,生怕他又摔了。

    胤祐抬起头来咯咯的笑,开心极了:“额娘也去,太子哥哥也去,小七也去,太好啦!”

    说到这里,他又歪着头想了想:“要是乌库玛嬷也能去就更好了。”

    他去哪里都想着带上乌库玛嬷,这么孝顺的小宝贝可把老祖宗高兴坏了:“乌库玛嬷可走不了那么远的路,你跟阿玛去,这一路上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吃到什么,你好好记下来,回来跟乌库玛嬷讲。”

    “我还要把好吃的给乌库玛嬷带回来,让乌库玛嬷也尝一尝。”

    他高兴了半天,忽然想起个事情:“不过,阿玛说带我出门有个条件,让我把《三字经》背下来。”

    “这个简单,让熹丫头教你就是了。”

    胤祐好奇:“熹姑姑还会背书吗?”

    “那是自然,熹丫头出身书香世家,父亲如今是广东巡抚,兄长也在朝为官。她在家时,从小也是同兄弟们一起读书的。”

    “哇!”胤祐第一次知道,原来身边一直照顾他起居的宫女竟然也这么厉害。转过头去用崇拜的目光看向李熹,而后扑进她的怀里,“熹姑姑教我教我,教我背三字经!”

    李熹搂着他,笑道:“原来七阿哥用得上奴婢的时候才想起奴婢来,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想不起奴婢。”

    “哪有?”胤祐高声抗议,“我可是时时刻刻都将熹姑姑放在心里的。上次老祖宗说等你年纪到了出宫的时候,就要找个人把你嫁了,我还为你求情,说不让你嫁人,以后老了我照顾你。”

    他一派大义凛然的模样,仿佛自己真的做了一件好事,将熹姑姑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逗得一旁的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笑得直不起腰。

    李熹羞得脸都红了:“奴婢可多谢小主子惦记。”

    “不谢!不谢!”小家伙真以为李熹在感谢他,摆了摆小手,“别怕,我是不会让你嫁人的。”

    李熹:“……”

    太皇太后真的要被他笑死了,想到他要出门一两个月,还真有些舍不得这开心果。

    她吩咐苏麻喇姑:“听说南方虽不像北方到了冬天就会下雪,但气候湿冷。他年纪小,扛不住。你明日差人去仓库里瞧瞧,挑些上品布料和兽皮,加紧给他多做两身衣裳帽子,靴子和手套也多做些。”

    苏麻喇姑赶紧记下:“您放心,我明儿一早就去办。”

    胤祐站直了身体,又躬身向太皇太后行礼:“谢乌库玛嬷赏赐。”

    “哎哟,这小东西,现在都知道谢恩了。”太皇太后招招手,让他来自己身旁,“这几天,哪儿也不许去,就留在慈宁宫多陪陪我,你走了我可要日日想着。”

    “若是就只有你阿玛带着你出门,那我可是不同意的。既然你额娘也跟着去,那就去吧。”

    “出门在外,要听话,听阿玛和额娘的话,也要听太子的话。”

    老祖宗嘱咐了半天,这也要交代那也要交代,奈何小家伙却没了动静,低头一看,竟然趴在自己膝头睡着了。

    太皇太后摸摸他的头,看到他眼皮泛着红,脸上的泪痕虽然干了,但却能看出哭过的痕迹:“今天这一趟承乾宫可把七阿哥累坏了。”

    苏麻喇姑看出她这是心疼了,宽慰道:“累了才好,白天把精力耗尽了,夜里才睡的好。”

    老祖宗叹口气:“我就跟皇帝说他还这么小别带他出去,你看看,经不住他闹一通,还是带上了。”

    “七阿哥自小身子骨弱,大病小病不多,又是早产,现在也不如别的阿哥长得好。也不怪皇上偏爱些,您不也时时刻刻都记挂着。”

    太皇太后招了招手,让李熹把他抱进去:“别的我也不指望什么,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长大。”

    第二日一早,胤祐睁眼第一句话就扯着嗓子喊:“熹姑姑!熹姑姑!熹姑姑!”

    苏麻喇姑奉太皇太后之命要给七阿哥置办衣裳,正在同李熹商量具体尺寸,听到他在里面一声一声的喊,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进去查看。

    李熹赶紧进碧纱橱去查看,撩开帷帐就看到胤祐自己已经坐了起来,被子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张笑脸露在外面。眼睛大大的,脸蛋儿红扑扑的,唇红齿白,可爱得让人想要咬上一口。

    李熹在心里告诉自己:“看你这么可爱的份儿上,提出什么样的无理要求,我也原谅你。”

    胤祐说:“熹姑姑,快点,教我背《三字经》。”

    李熹去拿旁边准备好的衣物,“急什么?这才第一天。”

    小家伙拽着她的袖子来回晃:“背不出来阿玛就不带我出门啦。”

    “我的小主子,皇上竟然这么说了,那便一定是要带你出门的,让你背《三字经》就是要激励你学习。”

    胤祐乖乖地举起手,让他给自己换衣服:“噢,好吧,可我还是要背下来,在阿玛规定的时日之内!”

    李熹故意逗他:“这又是为何,偷偷懒不好吗?”

    “我答应了阿玛就一定要做到,额娘说了,做人要讲信用。你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从前有一个小娃娃,他上山放牛,熹姑姑,你知道什么是放牛吗?放牛就是……”

    这个狼来了的故事讲了好久,从穿衣服开始一直讲到了洗漱完毕,直到坐在桌旁喝牛乳的时候,他的嘴才停下来。

    李熹万万没想到,这一大早上自己竟然被一个三岁多的奶娃娃教育了一顿,一会儿是做人要讲信用,一会儿是把牛赶到山上吃草,一会儿又是小娃娃不能撒谎……

    这一大碗牛乳端上来,屋子里可算是安静了。

    小家伙自己捧着碗,仰起脖子,没一会儿牛乳就全都灌进了肚子里。

    这一碗牛乳可灌不饱他,等太皇太后念完佛经还得用一顿早膳。

    小馄饨一口气吃了七八个,伸手又拿了两根小油条,最后最后还吃了一小块蜂蜜发糕,这才心满意足的摸了摸肚子。

    太皇太后上了年纪,许多时候都有些食欲不振,但只要看到这小东西吃饭,总觉得自己胃口也好了些,不由得多吃了两口。

    这边宫人刚把碗碟扯下去,那边小家伙就开始吵:“吃饱啦,咱们开始背书吧。”

    以前叫他读书习字,他总是不肯,一心只想练功夫当巴图鲁。

    现在为了跟阿玛出门,他倒是主动要求学习。

    今日天气不错,太皇太后要打算出去晒晒太阳,胤祐便也陪着她一同来到亭子里赏菊,这些菊花都是各地敬献的名贵品种,专人培养,能看出各种颜色各种样式,花期也就前后这半个月。

    李熹便一边陪他玩,一边叫他背。本还打算一句一句给他讲解,奈何小主子却不耐烦:“阿玛没说让我讲出来,只让我背出来。”

    “行行行,那就背出来。”

    哪知道他记性这么好,根本不需要三五天,只花了一个上午就能背出来。用过午膳小憩一会儿,下午再背个几遍,已经滚瓜烂熟。

    太皇太后听了高兴,问苏麻喇姑:“你瞧瞧,有没有他阿玛小时候的模样?”

    苏麻喇姑笑道:“要说聪慧,那是像极了皇上小时候。不过要说刻苦读书,那咱们七阿哥同皇上幼年时可不能比。”

    “他还小,再长大些就好了。”

    只要心中有目标,其实胤祐也很刻苦。虽然他花了一上午就将一整篇《三字经》背了下来。但小家伙生怕到了阿玛跟前就忘记了,这几天不管他做什么,嘴里都念念有词。

    太皇太后观察他好久,发现他这个一心二用的本事还真是聊得,手上一边拆着玩具,嘴上还在背书。玩具拆掉又装上个,书也背了两遍,竟然一句也没错。

    期间,皇太后带着胤祺过来给太皇太后请安,五哥要拉着他去御花园里玩,胤祐拒绝了,不管五哥怎么说,他都不去。

    胤祺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凑到他跟前哄他:“你是不是生五哥的气了?”

    “没有啊,”小家伙还有些不知所云,“为什么要生五哥的气?”

    “那你怎么不跟我玩了?”胤祺有点别扭,仿佛心里的话难以启齿,但最后他还是说了出来,“就上次在行宫,我和六弟问你跟谁玩得最好。”

    这个问题着实让胤祐为难了好久,直到现在他也回答不上来。

    他喜欢太子哥哥,也喜欢哥哥,三哥总给他好吃的,大哥虽然很凶,但对他也很好。五哥、六哥和八弟也同他玩得很好,还有几位姐姐,大家都很疼他,就连保泰也总是念着他。

    非要让他从里面选出最喜欢的,他选不出来,也不想做这样的选择。

    胤祺见他不说话,有些急了,拉起他的手:“以后五哥再也不问那样的问题,我心里知道你同我玩得最好就是了。”

    “啊?”胤祐茫然的看着他,又茫然的点点头:“好。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胤祺:“???”

    他跟着太后长大,从小直说蒙古语和满语,听不懂也不会说汉语。只觉得他的语速和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那个调调,跟平日玛嬷念经的时候很像。

    想不到,七弟小小年纪,也开始念诵佛经啦。

    “别念了,咱们出去玩吧。”

    “不行不行~”胤祐说什么也不肯出去,“我答应乌库玛嬷这几日哪里也不去,就留在她身边陪着她。”

    他答应了的事情,就会努力去做。于是这几日果然片刻不离的呆在太皇太后身旁,就连皇贵妃专程派人过来接他去承乾宫,他也拒绝了。

    太皇太后足足听他念了三天的《三字经》,每天几十遍,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挥了挥手撵他走:“快去吧,去你额娘那边。”

    出门之前,皇贵妃特意派人去把两个孩子接回来,又亲自去小厨房做了几道他们爱吃的菜。

    自从行宫回来之后,胤禛现在上午在上书房读书,下午跟着几位兄长一起学习骑射。每天从寅时起床到酉时方能歇息,睡觉的时间都不够,哪还有工夫走老远的路回承乾宫。

    他跟弟弟已经有近半个月没有见面,好不容易见到,弟弟马上又要同汗阿玛出门,接下来又是一两个月见不到,于是胤禛一直抱着弟弟,关心他最近都做了什么,听他不停地讲话。

    “我现在已经会背《三字经》了哦。”

    “那你背给我听一听。”

    胤祐一字不差的背了一遍,胤禛捏捏他的鼻子:“小七真厉害,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只能背前面一小段。”

    胤祐捧着他的脸,“吧唧”亲一口:“哥哥也很厉害!”

    胤禛剥了颗松子喂进他嘴里:“小七就要跟阿玛一同出门了,会不会想念哥哥?”

    “当然会想哥哥,”胤祐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要不,我明天去求阿玛,让哥哥也一起去。”

    “不!”胤禛制止了他的想法,“我不想出门,只想留在上书房好好读书。几位兄长《四书》、《五经》都已经学了好多,我得抓紧赶上他们。”

    都是养在深宫里的皇子,极少有机会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谁不想同汗阿玛一同出门。

    可是胤禛心里也清楚,他现在正是好好读书的年纪。汗阿玛希望皇子们读书都像他小时候那么刻苦,于是大家就拼了命的学习,希望能以此得到汗阿玛多一些关注。

    弟弟去求阿玛,自己非但不能跟着阿玛出门,反而被训斥不好好读书的可能性更大。

    这时候皇贵妃从外面进来,一把将弟弟抱起来放在旁边的凳子上,又拿了浸湿的帕子给他擦手:“老实点儿,少给你哥添乱。”

    胤祐也不懂这怎么就成了给哥哥添乱,不过宫女把菜端上来,都是他喜欢的,闻着香味他就把刚才的事情抛在了脑后,等着开饭。

    出门一两个月,皇贵妃还是有点放心不下大儿子,唠唠叨叨嘱咐了胤禛许多,让他好好在上书房进学,也要注意身体,刻苦是好事,也别太操劳,小小年纪就把自己累坏了。

    用过晚膳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回阿哥所还要走好远的路,皇贵妃便让胤禛留在承乾宫住一晚,明日一早直接去上书房。

    胤祐听到哥哥留下来,他也要留下来,兄弟二人睡在以前胤禛住的房间,叽叽喳喳有说不完的话。

    皇贵妃又向苏培盛嘱咐了一大对事情,大部分都是些琐碎的日常,真遇到什么要紧的事情,就去找太后,她老人家不会不管。

    第二日寅时,胤禛按照往日的作息起床,早早的去上书房温书。

    胤祐起不来,一觉睡到了大天亮,直到李熹提醒他:“今天可是皇上检查你背书的日子。”

    胤祐这才想起来,明天就要出门啦,于是,那种满满的期待感,让他从起床开始心情就很好。

    直到下午,康熙才派人传旨叫他去乾清宫。胤祐跟在魏珠身后,一路兴高采烈的过去。他心情太好,又吧《三字经》背了一遍,微微上扬的语调就像树上鸟儿在歌唱,就连魏珠和几个太监也一路笑着把他带到南书房门口。

    里面康熙正在和太子说起出巡的事:“之前让你回去看些关于河道治理的书,看了吗?”

    “回汗阿玛,看了一些。”

    太子已经做好了被他抽查的准备,康熙却话锋一转:“今日便不考你了,这里有一份关于黄河洪灾的奏折,你拿回去看看,等咱们到了那里,你要拿出一套治理方案给朕。”

    这时候胤祐已经由梁九功带了进来,正站在一旁。纳兰也站在那里,一个低头,一个抬头,两人对望一眼,小家伙眼中满满的得意。

    康熙看着胤礽:“你是太子,须得牢记一句话‘治国如治水,善治国者必先治水’。”

    “儿臣谨记汗阿玛教诲。”

    “好,”康熙看向一旁的胤祐,“且来看看今日另一个人的考试。”

    纳兰和胤礽的目光也同时投向一旁的胤祐,小家伙自信满满的站出来:“儿臣给汗阿玛请安,给太子请安。”

    “起来吧。”康熙从龙椅上站起来,走到他的跟前,“你的《三字经》背得怎么样,背不出,朕可是不会带你出门的。”

    胤祐胸有成竹的站在他阿玛跟前,将一整篇《三字经》一字不落的背了出来。

    纳兰和胤礽脸上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暗自为他竖起了大拇指。

    康熙却不动声色:“朕考考你,曰江河,曰淮济。此四渎,水之纪。这四句作何解?”

    胤祐:“???”

    小家伙脸上一片茫然。李熹当时要一边为他讲解其中意思,一边叫他背诵,而他却以“阿玛只要求背,没要求讲”为由拒绝了。

    可是,这怎么还真提问啊。

    他心里想什么早已就写在了脸上,旁边几人都看出来了,看他茫然、纠结、懊恼的表情变化实在是太精彩了,不由得暗自发笑。

    “我……”胤祐慌张的咬紧了下唇,“我不知道……”

    康熙挑眉,语气中半是威胁:“不知道?”

    胤祐很诚实的说道:“我只将它背下来了,并没有学习其中意思。”

    “为何不学?”

    胤祐眨了眨眼睛,大着胆子说道:“因为阿玛只让我背下来,没说还要考我每一句讲了什么。”

    “朕不考你,你就不学,这就是你读书的态度?以后到了上书房,师傅教你什么你就学什么,师傅没教过的,你就不学了?”

    “我……我……”

    他严厉的神情和咄咄逼人的语气可把小家伙吓坏了,泪水一下子就漫了上来,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帝王铁石心肠,要好好纠正一下他的学习态度。可旁边两人却不忍心。

    太子立刻上前一步,替弟弟求情:“汗阿玛,小七尚且年幼,短短几日,能通篇背下来已经很不容易,还请汗阿玛莫要太过苛责于他。”

    纳兰也说道:“《三字经》只是启蒙读物,其中道理简单易懂,七阿哥只是没有去学,以他的聪慧,学起来很快就能理解。”

    康熙看看他的太子,又看看他的一等侍卫,最后目光又落到了那小哭包身上。

    这小崽子究竟有什么魔力,走到哪里都有一群人为他说话。

    康熙招了招手,语气软了下来:“过来,到阿玛这里来。”

    胤祐慢吞吞的挪过去,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阿玛,您不会不想带我出门了吧。”

    “君无戏言,朕既然答应你,只要你能背出来,就带上你,绝不会失言。”康熙伸出手,用拇指指腹抹了把儿子眼角的泪水,“但你也要明白,读书是一件严肃的事,决不能以敷衍的态度对待之。”

    胤祐点点头:“我明白了。”

    从南书房出来的时候,刚才还差点在阿玛跟前哭鼻子的小家伙,又活蹦乱跳起来,拉着太子的手激动的说道:“太子哥哥,我可以跟你一起出门啦。”

    这一趟出巡,路途可不近。每日与汗阿玛朝夕相对,他必定要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来考察自己,从上书房的经史子集学习,到河道治理,再到治国……

    他须得打起一百二十万分精神精神,时刻准备着回答汗阿玛的提问,可想而知,日子得过得多紧张。

    如果有这个小团子同行,就算要应付汗阿玛的各种问题,至少私底下有弟弟陪着,跟他说说话,心情也能放松不少。

    太子摸摸他的头:“所以,小七知道那句‘曰江河,曰淮济。此四渎,水之纪’是什么意思了吗?”

    胤祐摇头:“不知道,太子哥哥你告诉我。”

    “就是说长江、黄河、淮水和济水,这四条河流直接汇入大海,是所有河流的代表。这次咱们跟随汗阿玛一同出巡,主要就是为了考察黄河河工。”

    胤祐问:“河工是什么意思?”

    “就是治理河道、防止水患。”

    胤祐还是听不懂,什么叫治理河道,什么叫水患,一时半会儿太子也解释不清楚,他还得回上书房继续下午的骑射课程,便答应小团子,等明日出门的时候,在路上慢慢向他解释。

    康熙这一趟出门,声势比前去木兰秋狝的时候小多了,人数也少了许多,前前后后加上亲卫和侍从也不过数百人的队伍。

    出发那天,康熙、皇贵妃、太子以及随行官员皆身着朝服,胤祐难得也换上了朝服,脖子上挂着一串朝珠,小大人似的跟随在阿玛和额娘身后。

    胤祐跟着额娘登上马车,一路上兴奋的撩开车窗的帘子往外张望,看着马车驶出午门,往北京城外驶去。

    其实和上次去木兰秋狝没什么不同,他歪着脑袋看出去,只能看到一眼望不到头的侍卫和侍从队伍,老百姓都远远地跪着,一声一声喊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根本看不到北京城的繁华景象。

    皇上毕竟是带着这么多人出门,走的也不快,出了城,他们便在一处行宫休息,将繁复的朝服脱下来,换上轻便的行服。

    出了北京城,他们的下一站目的地便是山东,这一路上有许多胤祐没见过的风景。无论是一座山还是一条河,甚至路边一块儿大石头,他都有问不完的问题。

    皇贵妃治不了他,休息的时候,只能放他去和太子同乘一辆马车。

    太子也是自幼养在深宫,大不了就是年幼的时候跟着汗阿玛去过几次京郊游历山水或是狩猎。

    对于北京城周围的那些地方,虽然了解一些,但知道的也不多。

    遭遇弟弟的“十万个为什么”,太子已经很努力为他讲解,但仍是有所不及。到了后来,他们越走越远。许多地方太子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

    他们这一路出行的路线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规划好,皇上所走过的地方,必定有官兵在几十里外开道,晚上休息的行营也早已安排妥当。

    帝王正值精神和精力最旺盛的年纪,赶了一整天的路也丝毫没有疲态,到了晚上还能把河道总督靳辅传到径前,了解目前黄河沿岸的情况。

    用过晚膳之后,胤祐带着他的新随从在行营的花园里玩耍。

    康熙说他年底就四岁了,也不是小孩子了,身边不能总是宫女老妈子围着,该有个太监近身伺候。

    正巧每次他去乾清宫,小太监赵诚总是寸步不离的在身旁伺候着。康熙见他对七阿哥一片赤诚,又是梁九功的徒弟,做事谨慎,话少且勤快,看来当初的小惩大诫果然起了作用,便将他赐给了胤祐。

    胤祐从地上拾起一片落叶,他们见过这种树叶的形状,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树?”

    “回七阿哥,这是栾树。”

    回答这话的人不是赵诚,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胤祐抬起头来打量这人,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天太黑看不清长相。

    “奴才给七阿哥请安。”

    “你是……”

    “奴才姓李,七阿哥看奴才眼熟吗?”

    “噢……”胤祐作“恍然大悟状”,“是李公公。”

    他回头又小声问赵诚:“他是乾清宫的吗?”

    “奴才不是乾清宫的,”那人显然被他带跑偏了,搞错了重点,“奴才不是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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