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帝令十四
被数落了一顿的明梨实在不理解凡人的脑回路。不过有一点她很清楚，殷浔这副病相给她惹了大麻烦。
连带着向来偏向她的江夫人都突然良心发现，干涉起他们这对“被迫”成婚的夫妻来。
这第一件事，就是让殷浔搬回了明梨的院子，还勒令他们不准分房。
明梨本以为殷浔会想办法推脱，毕竟他每天都跟不同的人聊的不知日夜，在她院中怕是不太方便。谁知道，那人竟真收拾收拾住进了她的卧房，一面一副受了冷落的样子，一面咳咳咳的装得命不久矣。
然后明梨就更不孝了。
行吧，你是原主娘你说了算……
殷浔倒也不是想看她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只是一想到江夫人口中的“偷人”“鬼混”诸如此类的的字眼，他就觉得呼吸不畅，自然只能勉强平息着不适冷眼旁观。
等到江夫人远去了，他才想着要问两句，看看此事是真是假。
可他没想到的是，不等他开口，那边乏力的少女已经拖着不听话的四肢倒到了薄被上，动作间还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压力，并不算重，倒是软绵绵的。
然后，他听到她用那种被掏空的语气说，“别吵，晚点再收拾你。”
“……”
谁收拾谁。
想想少女那强到离谱的武功。
殷浔手伸出又停住，暗笑自己近来确实是有些自大了：他们二人之间，确实他只能被收拾。
无论是身份还是能力上，他与江四小姐都隔着一道天堑。
但是，他会想别的办法。
·
明梨醒来时人已经被挪到了床榻内侧，看看窗外，天已经黑的彻底，躺在外头的人也已经陷入沉眠，呼吸平稳。
恰是夜猫子活动的好时段。
明梨下意识要把他推醒，可想起自己白天吃的瘪，她最后还是没敢多碰一下，只提着被子翻了个身，朝向内侧，乏味的开始数账幔上的纹路。
声音很轻。
若不是殷浔未曾睡着，或许都察觉不到。
也不知是谁教的，这般轻手轻脚顾及他人，倒是不像她了。
莫非真如那些侍从婢子传的一样，她对他那位好四哥还余情未了，这才终日流连花丛，自暴自弃，连带着对他这个不满意的夫婿也心生厌烦？
他不准。
即便这是他算计来的东西，实际并不属于他，他也不准。
于是数的头脑发昏的明梨肩头突然搭过来一只手，她刚想一巴掌拍上去，却听到身后有些痛苦的咳，她的手最后还是停住了，只悄悄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的更远。——好像是有点可怜。
要不先算了。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这么想了以后，竟自然而然忽略了肩头轻轻搭着的手，连着困意也慢悠悠爬了上来。
待到次日日上三竿，杏儿才鼓着腮帮子不满的将她唤醒，字里行间尽是对她怠惰的批判，“小姐，姑爷都醒了快两个时辰了，你怎么还在睡啊！等会儿夫人知道又要说你了！”
“我今天是有什么安排吗？皇后？太后？”大梦初醒的明梨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天了，不然怎么连处处依着她的杏儿都开始瞎折腾了。
还醒了两个时辰，那关她什么事。
这群人完全看不出来殷浔是个切开黑吗？
平时一副病弱垂危一折就断的样子，背地里可是到处给人挖坑。她光是听语气都能听出来那个叫什么白的军师对他的行事作风与决策有多欣赏。
听传闻说，那位军师在边关的名号可是劣狐。
被恶劣的狐狸赞赏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神石：说实话我也看不出来。
毕竟那人连入赘都只是为了活命，成婚后还被妻子发配到别院不管，谁看了不得说一句绝世小可怜。
要不是开了明梨视角，神石觉得，自己大概也会批判自家小主人一番。
明梨只能呵呵。
不过她也只能腹诽几句，终究还是不情不愿被杏儿从床榻上挖了起来。待洗漱好出门，才瞧见饭厅捧着一本史册细细翻看的青年。——看起来昨夜睡得不错，他整个人看起来多了不少血色，如果非要形容，明梨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词是“回光返照”。
不过此人现状肯定没有形容的那般美好，至少这一时半会儿，他挂不了。
桌面上则摆着不少饭菜，应该刚热好，热气腾腾，硬生生给那脆弱的影子添了几分烟火气。也是这时，明梨的目光才像在看一个活人。
不过她还是怀疑，就殷浔这小身板，平时真的需要吃饭吗？
上九天吃仙露的仙女看起来都比他可靠。
并未错过少女脸上划过的各种匪夷所思的情绪，殷浔手指动了动，最后只动着苍白的骨节将手中书本翻了个页，目光停留在文字上，却半点也看不进去。倒是余光时刻注意着她的情绪，像是想从她脸上找到别的什么。
但，他想要的，什么都没有。
好似他怎么做都无关紧要。
杏儿恰时凑到明梨耳边，“小姐，姑爷等你用早膳等到现在呢，杏儿也劝不动，您是不是……”对他说了什么啊？
可能是诸如打断腿之类的话？
她以往从夫人那也听到过，说完相爷就会变成这幅样子，饭也不敢吃门也不敢出的……
明梨只觉莫名，再看殷浔一眼，才发现他已停下了动作，书一合，缓着步子坐到饭桌旁，仿佛她的到来是什么钥匙。——有那么一瞬间，明梨都自我怀疑起来：她是不是真的一气之下说了什么要饿死他的话？
小姑娘满头问号的落座，一直到对面人放下筷子都没从记忆里找到这事。
倒是用完早膳的殷浔慢悠悠开了口，“夫人是在奇怪，我为何要一直等？”
“我在讨好你啊。”
明梨从那句夫人开始就呛住了。
倒不是不自在，只是觉得惊悚。
特别殷浔进来身体调理的还算不错，声音里少了先前的嘶哑，隐隐与她记忆里的音色重合。而那个音色，似乎只叫过她梨梨和……吾儿。
“咳咳咳咳——”讨好不讨好的暂且不提，她选择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