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帝令十一
婚期将近。
虽然明梨的婚事细说来不大光彩，架势却做的相当足。可以说其他贵女可以在任何事情上挖苦她，却没有办法在这场婚礼上挑出半点不对。
因为无论是陪嫁还是规模，这都称得上是几十年来最盛大的一场。就连那位不为人知的七皇子也得了足够的脸面，入赘之身，行的却是正常婚嫁的礼，只是来接新娘时，花轿接了人只围着江府绕了圈便又打大门进了去。
不过没人怀疑那陪嫁最后的去处，就江相宠女儿那劲，那些珍宝最后只能是进江梨的私库。
后续旁的倒也没什么新鲜，跨火盆与拜堂，一板一眼。
明梨恍恍惚惚走完了全程，回了房后倒头就睡。
等到殷浔进来，婚被上的娇人儿已经睡得相当熟了。
不过，即便睡熟，新娘子身上也看不到太多坏习惯，婚服不见多少褶皱，盖头也分毫不乱，再加上那搭在腹部的双手，一眼看去，实在是安分又乖巧。
与平素那干练到凶残的模样倒挺有反差。
殷浔站在边上看了半晌，最后也就敢动动秤杆，把那盖头往边上挑了挑。
说来惭愧，因为他模样消瘦，即便有意拾掇的中气十足，给人的感觉也算不上健康，所以几乎没人没眼色的给他灌酒，倒是礼节性的倒了他半肚子的茶。
当然，也有些刻意为难的。
江梨性格虽差，可身份与样貌摆在那，就算不当太子妃，愿意娶她回家捧着的也大有人在。可现在，便宜被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捡了去，这群人自然心底不平衡。
但每次遇到这种人，江相都会站出来，连着酒也会代为饮尽。
所以作为新郎官，他身上还真没有半点酒气。
都说酒壮怂人胆，他体验不到，所以即便大着胆子挑开了盖头他也只敢略略瞧上两眼，便安分守己的坐回了桌旁。
搞得神石都忍不住怀疑起了自己的记忆：当初那个把它家小主人迷晕带回偏殿，又面不改色扯乱两人衣服引人发现的是这人没错吧？
靠！殿下你支棱起来啊！
恍惚间似乎听见神石哀嚎的明梨：……
“柜子里有被子，你多铺几层，打地铺吧。”于是殷浔听到榻上那人这样安排。
至于合卺酒，在这场结合中处于主导地位的明梨没提，他便只能略了过去。总归他费尽心机跑来这里也不是图她的喜欢，图她这个妻子。
从始至终，他的想法都只是……
“头抬不起来，你倒两杯酒过来吧。”他脑海中念头还未成，少女那懒洋洋的声音便再度传来，带着女儿家的娇憨与不满。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她在跟自己撒娇。
不过究竟是不是，暂时没有时间给他细想。他很快稳住了情绪，拿着两个酒杯立到床边。
于是那小姑娘扶着脑袋试图起身，但显然，失败了，然后她躺的姿势便愈发理所应当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她是故意使唤他折腾他，实则根本没打算配合。可看到她脑袋被死死钉在床面上的模样，他这个念头还是相当合理的被打消了。
那头面是江夫人花重金赶出来的，小山一样的，看起来的确沉重。再多看两眼，他甚至怀疑小姐的头会被压扁。
“我帮小姐拿下来吧。”于是他斟酌半晌，如此打破僵局。
躺着的明梨纠结了下，也是头皮实在难受，最后还是应下了这个人情，绷着一张小脸满眼无语看着华贵绮绻的帐幔，心想自己真是牺牲过大。
殷浔却立在一旁有些不知从何下手。
良久，他才同上回设计时一般碰触到床面，一点点挪上了床。只是这次，身侧人是醒着的，其中滋味大不相同，待坐到少女身侧，他脸颊也起了一片病态的红晕，好似跋涉千里。
再之后，才敢试探着伸手，将指尖别入她的长发。
意外的，他并不觉得麻烦，反倒有些得心应手。
趁着这时，他也总算敢细细瞧她了。
确实是上等的美人，娥眉淡扫，肌若堆雪，即便是宫里那位以样貌扬名的娘娘也比不上她丝毫。
若寻常来讲，他这样的人该是配不上她的。
明梨却不知他心底莫名的灰暗。
她倒没什么不习惯，只安心受着他的伺候，毕竟从前在上九天时，她与这人也交好过一段时间，那时她还是个幼崽，总被当做小姑娘照顾，渴了他便去寻仙露，饿了他便偷灵果，连着发髻他都没少给她梳过。
只是后来，这人突然变了个调子。
从喜欢的变成了讨厌的，从兄长变成了死对头。
不多时，厚重的凤冠被取下，两人谁也没多说一句，明梨也像没什么耐心似的，并未交杯，只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便快速放下帐幔上了塌，窸窸窣窣的给自己减负。
殷浔饮下剩下那杯，见她没有跟自己多说的意思，便也闷声去抱了被子，就在婚床边上打起了地铺。
只是，直到和衣躺下他都觉得不真实。
虽说没有床榻睡，备下的被褥却是相当厚实，晚春的厚度，似比他冬日里的都厚了半截，一点也不觉得冷。
除此之外。
他总算从那个吃人的深宫逃了出来。
大概深红衬着烛火的暖意过于撩人，到最后，殷浔也不知自己是何时入的睡，只觉得分外温暖，分外安心。
当然，并不存在一夜好眠这种发展。
因为大半夜，明梨睡醒了。
昼夜颠倒就是这样，白天困得不知所以，晚上清醒如斯。
明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了想，还是伸出脚丫子把地上那人踹了起来，再想收回时，脚已经被被一只冰凉的大手握住。
“四小姐？”陡然从睡梦中被唤醒，殷浔声音有些哑，连带着眼皮也有些无力，疲倦之意溢于言表。
见他一副只剩半条命的样子，明梨良心难得痛了一下，斟酌片刻，终于还是把脚一缩，盘腿坐好。
“咳，你……睡着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