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离别
这只蝴蝶美丽但却致命，像个刚出生的婴儿，此时的它有点懵懂无知，细小的眼睛看向众人。
苍老无力的老头，它有点嫌弃。年纪最小的女孩，它虽然有点喜爱，但不是它要寻找的。一位高挑的女子，是她！那个在它虫蛹时期就能感知到无比恐怖的女子，即使现在它化作巨碟也能感受到女子身体里恐怖的力量，像一座火山一旦爆发就是毁天灭地。
看向最后一人，一位面容清秀的瘦弱少女，好熟悉呀，好熟悉呀。
对了，就是她把它从土里带出来的，养大的。是她了，母亲！
拍动翅膀，巨蝶来到郁兰身边亲昵地拱了拱，像个撒娇的孩子，少女轻轻抚摸着巨蝶，亲密无间。
巨蝶身上浅青色的菌蔓延至少女身上，很快世上便多了一个颜色强者，十五岁的浅青菌者，惊世骇俗！
古老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他自认多年的走南闯北旅途已经让他见多识广，但从来没有看到这么离奇的一幕，从未听说过姆怪可以反抚给人类菌的。
不等古老三人细想，巨蝶地下身子少女便骑了上去，翅膀一挥刮起飓风，两者飞出洞外。
古亦抓住古老与小毛颜飞身跟上，她知道少女要去哪里。
草田部落今晚不可安静，孩童与少年好不容易回去，他们在诉说着各自的苦恼，这一年多他们承受了很多不属于他们的东西，但最痛苦的还是他们的长辈，那些患病苍老的长辈，时时刻刻陪受煎熬。
此时，一位少年注意到天空有一道影子，仔细一看好像是个蝴蝶，他惊呼让同伴赶紧一起看，几乎所有人都看见那个形似蝴蝶的生物，但有这么大的蝴蝶吗？
郁兰低头看着那些愚昧的孩童少年，嘴上扬起一丝笑容，走吧，花花。是时候取回属于她的公道了。
酋长默默听着那些如梦魇一般的哀嚎声，他内心已经千疮百孔了，整个部落只有他一个成年人要带着未懂事的孩童与少年艰难前行。他累了，他伸手摸摸了自己的头发，几根白丝躺在手中，原来银发变为白丝了吗？
他只能寄希望于那个古老先生，而后他自嘲一声，可能那只是那位老先生的推托之词而已。等过几天情况还没好转，就让少年孩童们离开吧，等部落里的少年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大人时，他会回来给被遗弃的他们赔罪。
但一阵狂风打断了酋长的沉思，他抬头一看便是一只巨大而美丽的蝴蝶，再定眼一看，上面竟还有一位少女，郁兰！
能当上酋长并不单因为他是部落里最强者，更多的是他那沉稳的性子与灵活的头脑，看到这两者的时候他已经明白了。
“郁兰，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做出来的。为什么？”
他在痛苦质问。
巨蝶上的郁兰并没有回答酋长，她只是冷眼地看着这个男人，看着他失去一切，看着他堕入深渊，这个最大的仇人。
这时候，被巨蝶引来的孩童与少年也都全部赶来，当他们看到那巨蝶与最不可能出现的郁兰，他们只有一个念头，这是个梦吗？
平日里最不受部落待见的郁兰，性子最为柔弱的郁兰，今晚怎么会变了？
郁兰看到部落的所有人来了，她才冷冷开口：“郁苍，今晚巨屋里面的人都等死。”
酋长愣了愣，已经好久没人直呼他的名字了。而旁边的几个少年听见郁兰的狂言，可能是欺负惯了少女，他们怒喝：“小杂种，你在说什么！”
少女不再是平日唯唯诺诺的样子，浅青色的菌霎那间布满全身，只是望了那几个少年一眼，他们便晕阙过去了，颜色菌者与凡人，即是巨龙与蝼蚁。
瞬间震慑全场，同时浅青色巨蝶用力一扇翅膀，在场的除了酋长基本无人能站立。郁苍酋长脸上几乎失去血色，两个颜色强者！草田部落要完了。
这时，天空忽地落下三人，浅青色的古亦带着古老与小毛颜回到巨屋，酋长看到他们三个，特别是浅青色的古亦，他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
“古先生，古小姐救我们草田部落。郁兰就是凶手！”
郁兰马上就打断了他的求助，对着古亦温和一笑说道：“古姐姐，你没忘记和我的约定吧。事成之后，我会收回古老先生与小毛颜的菌种的。”
古亦冷冷回道：“我没忘记，你快点吧。”
听着两人的对话，郁苍的心冷了下来，此时变得十分苍老的他再也站不稳瘫倒在地，口中忍不住悲呼。
“郁兰，究竟是为什么？你要毁去生你养你的部落？为什么！”
郁兰盯着那张苍老的脸，听见他的质问。她觉得无比好笑，她就笑了出来，笑声越发大声，越发痴狂。
“为什么？生我养我？郁苍你还是那么虚伪。就像八年前你杀死我父母一样！”
闻言，郁苍一脸不可思议，愣愣说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用狡辩了，在你们没有杀死我母亲前，她早早就告诉我，如果哪一天她和父亲失踪了，绝对是你们杀死他们的。”
“还有二酋长已经全招了，需要我把他唤醒吗？悉心照顾了我八年的酋长大人！”
郁苍嘴唇不停地颤抖，原来这少女一切都知道，他因为内疚所以将少女视作自己的亲生女儿，想不到她还是知道了。
郁兰收敛神色，冷冽说道：“现在我要你当着大家，古老先生三人面前一字不漏地说出八年前你们是怎么害死我父母的？”
酋长瘫坐在地，他本应才到壮年，现在却无比苍老，最可悲的是他的心也变得垂垂老矣。八年前那件事还历历在目，是他心里最痛苦的往事，望着少女那酷似她父亲的脸庞，他终于忍不住双手覆脸落泪，痛苦而缓慢说出那间件尘封已久的往事。
十六年前，草田部落可谓算是欣欣向荣，人才辈出，特别是号称草田三杰的郁寇，郁苍，郁山，他们三个年纪轻轻就实力强劲，郁苍，郁山当时就是绿菌强者，而郁寇更是到达了深绿菌者。不出意外草田部落在未来绝对会出现颜色强者，甚至不止一位，就连北面的大部落也派人向草田示好。
但这一切都让一个外来的女子给毁了，当郁寇救回那个美丽的女子黎兰，他就被她深深迷上了，他们瞒着草田部落私下相恋。有一天，郁寇竟然向我们提出要和黎兰结婚，我们基本都持反对意见，那时候的酋长更是坚决不同意，草田的天才强者怎么可以与外来女子结婚了！但我们都低估了他们相爱的深沉，郁寇以命相逼，我们迫不得已才同意了他们的婚事，但想不到这才是悲剧的开始。
刚开始，他们两个很是恩爱，郁寇的实力还更上一层楼，深绿菌已经有向浅青菌转变的趋势，黎兰也慢慢与部落的人相处融合起来，这一切都向美好的方向发展。
可郁兰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自从他们的孩子出生，黎兰越发想离开部落回到外面的世界，也许是想念外面的亲友，也许是不想自己的孩子一辈子待在这个偏僻的部落。
自小郁兰出生之后，两夫妻就提过无数次想回去外面的世界一趟，但都被我们拒绝了，他们两个甚至提出过将小郁兰留在这里，他们出去之后很快就回来，可部落里的长辈都不同意。
所以八年前的那一天终究还是发生了，那一天他们两夫妻很安分，我们也以为他们安心留在部落了，结果晚上一到他们两个就偷溜出部落，他们差点就可以成功了，那个晚上是我们小队巡逻，我刚好发现了他们，第一时间我就知道他们要逃走。
当时，他们两夫妻苦苦哀求我们，我们没有同意，强行押送他们回去。可我们没有想到的是，这次他们想走的决心是如此之大。
郁寇出其不意打伤了押送他们的几个战士，他当时就是部落里的最强者，我也只能勉强拦住他一会，但就是这短短的一会，部落里的战士基本都来了，随即就是一场大战，郁寇不愧是草田部落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以一己之力硬抗全部落的战士，最可怕的是他还略站上风。
眼看郁寇就要打败部落离开，一向机智的郁山就抓住一旁的普通人黎兰。郁寇在再怎么能打，也不可能罔顾自己爱人的性命。郁寇也只能束手就擒，大家都以为结束了。
谁知道黎兰是个性子如此刚烈的女子，她用力咬了一口郁山，挣脱了束缚。”
说到这里，那满脸痛苦的郁苍声音突然颤抖起来。
“郁山一看事情不妙，一时，一时，头脑发晕竟然出手打死了黎兰。”
郁寇看到爱妻惨死，顿时就挣脱束缚与我们生死一战，最后郁寇力尽而死，草田部落上一代的酋长，二酋长以及一半的战士都战死，我和郁山也落下暗伤，多年也只有我晋升为绿菌。
这一战算是把草田部落打没了，这就是八年前的那件惨事。”
听完酋长郁苍慢慢道出这件往日的悲剧，部落里的孩童与少年这才隐约记起郁兰的父母，想起他们平日是如何恶对郁兰的，他们不敢看向那个少女。
而凶手郁兰这个时候已经泪流满面，口中挤出几个充满杀意的字。
“你们都该死！”
“死！”
说吧，郁兰身上泛起浅青色的菌层，而与她心意相通的巨蝶也涌起杀意。
郁兰与巨蝶身上的菌属于毒菌这一种类，先是在对手身上落下菌种，然后在菌主在范围内发动菌种，就可以掠夺对手的生命力，她自从花花身上得到菌后，就开始了复仇计划，她第一个下菌种的对象就是酋长。利用对她的信任，在酋长的饭菜中加入极少量的菌种直至完全中毒。而后，她又将所有的成人落下菌种，可以保证将参与杀死她父母的人全部算计进去。
哀嚎声马上惨烈响起，一些少年忍不住上前制止郁兰，只可惜巨蝶一扇翅膀，几乎全员倒地。
无人能挡住这一对颜色强者，再加上她们恐怖的毒菌，相信附近大部落的强者也不敢与之交手，不是天要灭草田，而是郁兰要灭。
郁兰扬起双手，只要她的菌与病人体内的菌相结合，就会化为最致命的毒，不再是掠夺生命力，而是立刻杀死病人。
可一条透明的细线在她颈部处显化为浅青色，郁兰不敢动，细线随时可能将她身首分离。这条细线在郁兰身心全在酋长的回忆时，心神荡然之际，悄然布下，这就是古亦的恐怖所在，把握一切战机。
巨蝶看见郁兰受险立即停下了扇翅，着急地围绕主人转起来，但它不敢冒然行动，显然巨蝶也是一个拥有相当高智慧的生物。
郁兰轻轻一笑，好似一切还在她的掌握当中。
“古姐姐，难道你不顾古老生生与小毛颜的性命了吗？”
古亦直视郁兰的眼睛，丝毫不惧她的威胁，这一刻才是那个令古老，刘真，汇言三个大男人畏惧的古大小姐。
“相信我，郁兰，只要你一动手，我会马上杀了你，即使他们损耗的生命力我在后面也有很多方法弥补。我要巨屋里面的人活着，你和巨蝶可以离去，我不会拦着你们，草田部落的人也不会，我保证。”
两个棋逢敌手的女子相视对方，全场也无人敢打搅她们。片刻后，郁兰笑了。
“我要是说不呢？你尽管杀了我，但是花花也会第一时间杀死巨屋里的所有人，若不能报仇，我宁可去死。”
古亦眼神一凝，她还是低估了郁兰复仇的决心，双方互不相让，陷入死局。
这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死死拖着一个痛苦哀嚎的老者走到郁兰面前，郁苍死死按住那个形同枯木的二酋长郁山。
已经变得浑浊不堪的双眼紧盯着郁兰那清秀的脸庞，这个女孩是他挚友的女儿，而他亲手杀了她的父母，刚开始是出于愧疚他一直抚养她长大，但经过这么多年，他是一直把她当作亲身女儿的。
如果真是自己的女儿多好呀，如果当时他没拦下她的父母多好呀。
郁苍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刺向地上哀嚎的郁山，血流满地，郁山停止哀嚎死死抓住视为他兄长的双手，突然，他竟然恢复了理智，笑了笑轻轻向兄长点点头，一个快要死的老者缓缓站了起来，然后向那个他一直不敢直视的少女跪下，乞求原谅吗？他不敢，所以只能怀着内疚与痛苦死去。。
郁苍拔出那把匕首，声音也变得无比沙哑。
“郁兰，我们两个就是杀死你父母的主犯之一，上一代的酋长和二酋长当时就被你父亲杀死，现在只剩我们两人，不，只剩我了。巨屋里面的人只是被迫杀害你父母，何况他们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所有的一切都是从我开始，也应该由我结束。”
说罢，锋利的匕首刺中心脏，这个为草田部落付出了一切，也痛苦了八年的男人终于要走完他人生最后一刻了，他也跪倒在郁兰面前。
全场目光汇聚在两个跪倒的老者身上，草田部落的孩童与少年大多落泪悲呼，神情悲伤，两位酋长平时虽然很严厉，但却一直为他们遮风挡雨，现在两位酋长死得如此惨烈，怎么不令他们伤心。
郁兰呆呆看着两位仇人死去，你们怎么敢就这样死去！
忽然一直在旁的古老长叹一口气，对着郁兰说道：“郁兰，你们的是非过错，我这个外人没办法说。但是，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相信你在天的父母也不愿意你再背着仇恨走完下半辈子。再说了，正如酋长所说，草田部落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郁兰死死盯着那两具尸体一言不发，对古老的话毫无反应，夜风轻拂。
一颗泪珠忽然挂在脸庞，这个心机深沉的少女原来也是会落泪的，郁兰轻轻说道：
“古姐姐，你说过的话还算数吗？我愿意取回所有的菌种。”
古亦缓缓点头。
郁兰全身的菌发出浅青色的光芒，巨屋里的病人停止哀嚎，无数像是萤火虫的微光从巨屋飞出向郁兰聚合，不一会，巨屋便安静下来。
郁兰与古亦对视许久，然后旁人注意不到的时候稍微点头示意，两个极其聪慧的女子颇有点心心相惜的意思。
浅青色的细线消失不见，郁兰与古亦点头谢意，再深深望向古老与小毛颜，似乎她嘴动了一下，也好似没有。
少女跳上巨蝶飞向天空，一眼也没有看向她待了十五年的部落，毫无留恋。
古亦走到古老与小毛颜身边，轻声说道：“我们三个大傻瓜，竟然给郁兰这个小丫头骗了，原来她一直没给你们下菌种。”
小毛颜望着少女消失的那个方向，暗暗问道：
“会有再见的一天吧，郁兰姐姐。”
古老喃喃自语。
“傻丫头，傻丫头呀”
漫长的一夜过去，草田部落还沉浸在失去两位酋长的悲伤当中，至于那个少女就成为了草田部落人忍不愿意提起的禁忌。
清晨，巨屋里的病人神志清醒过来，脸色开始变得红润，皮肤与头发也开始变得年轻，只是身体虚弱。他们在少年们的口中得知昨夜发生的事情之后，久久不能自拔，真是天意弄人呀，原来八年前的悲剧一直没有结束，直至今天。
在部落那座唯一的二层建筑内，古老三人与一位脸色有点苍白的中年男人围坐在一张大桌子，男子今天被推选为酋长，名叫郁书。
“三位朋友，很感谢你们拯救了草田部落，药丸我们明天早上就可以为了准备好。只是有一点”
古老看出新酋长的为难，笑了笑说：
“酋长直说就是了，我们愿意听从。”
郁书有点腼腆说道：“古老先生，我，我想你们不要把我们部落的位置告知外人，毕竟我们不希望被外面的人打搅。”
古老神情严肃说道：“放心，酋长。我们绝对不会说出去。”
两人相谈甚欢，像是老友。
送走古老三人后，郁山收起神情阴沉，不复先前的腼腆老实。郁苍，我做得肯定比你好！
逃亡第十四天清晨，古老三人怀揣着大量的特制药丸，送他们的只有新任酋长一人而已。
三人骑马远去，短短几日，如梦如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