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芍药
花灯节的由来已不可究，不过目的大抵是给青年男女一个互诉衷肠的机会，这一天大街小巷里，每走几步路便有人拿着新鲜采摘的鲜花叫卖，怀春的少年少女通常都会买上几朵送给心上人表达自己的心意。
花灯节这天晚上是气氛最浓郁时候，无论男女老少都是一定要放花灯的，花灯里可以塞下写着心愿的纸条，以祈祷能够实现愿望。
大街上灯火通明，年轻的少年少女三三两两走在一起，说说笑笑，街道上方横挂着一串又一串大红灯笼，街道两旁也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等待着被哪位小姐少爷买走，商贩面带着讨喜笑容招呼着客人，到处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丛影甚少见过这样热闹的景象，原先还克制着自己，只目视前方，装作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白恣便好笑地逗他，又随手买了一些小玩意给他，如此下来，从影也放松了自己，学着白恣的样子享受其中。
两个人逛着逛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冷清的地方，突然一个黄衣少女，在其他几个小姑娘的鼓舞下，拿着几枝粉色的花，羞答答地跑到白恣面前，伸手递出花，好像是豁出去一般，道：“公，公子，可愿意收下这几束花？”
花灯节这天，送出花是表达爱意，收下花便是接受这片心意。
白恣愣了一下，转头看了眼丛影，只见他紧抿着嘴，本该冷冽的瑞凤眼此刻带着委屈一瞬不瞬地看着白恣，有些紧张，又有些不开心。
白恣无端想到了争宠的小狗，低笑了声，转头对着小姑娘说：“在下已有家室，实在受不起姑娘的心意，还望姑娘海涵。”
姑娘没想到面前这位俊俏的公子居然成了亲，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动作略僵硬地将手缩回去，讪讪道：“是小女唐突了，还请公子见谅，”说完微微弯膝欠身，又真诚地祝愿道“那小女就在此祝公子和贵夫人永结同心，白首不离。”
白恣闻言眉开眼笑，一把拉过丛影，揶揄道：“愣着干嘛，还不快谢过姑娘的吉言。”
丛影本就为了白恣的那一句“已有家室”弄的心神不宁，几分羞涩，几分激动，几分惶恐，此刻被拉到身前，也知道阁主这是在变相承认他的身份，一股难言的滋味涌上心头，此刻却也顾不得多想，勉强定了心神，红着脸拱手道：“多谢姑娘吉言。”
姑娘惊疑地看着他们，目光从白恣转到丛影，又从丛影转到白恣，终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眼睛微微张大，知道自己做了件傻事，居然当着红衣公子爱人的面给他送花，她又尴尬了几分，急忙又欠了欠身，匆匆留下了句对不住，就跑向了之前同她一起的小娘子处，虽然一起离开。
黄衣姑娘走后，丛影还傻傻愣愣地站着不动，白恣便绕到他身前，曲着手指碰了碰他有些发烫的脸颊，好笑道：“怎么，傻了？”
丛影一把抓住白恣的手，眼睛亮晶晶的，他好像是太高兴了，声音都有些变调，还带着些不敢相信：“阁主方才说……方才说，”他声音低了下去，咬了咬下嘴唇，好似在克制自己，又好像是羞怯，“说有家室了……可是，可是指……属下吗？”
白恣浅笑，被抓着的手动了动，转而握住丛影的手，反问道：“除了你，还能有谁？可不许抵赖哦。”
丛影轻轻点了点头，耳朵红得像是要滴血，他低头不敢看白恣，嗫嚅道：“属下不会抵赖的。”
“说来，花灯节都是要向心上人送花的。”白恣挑眉，意有所指道：“像本阁主这样的多情人，收下谁的花，那就是认定谁了，可惜也只有刚刚那位姑娘送花给我。怎么我想收到的花，还没来呢？”
丛影听完，忙对白恣道：“阁主在这等一下，等一下就好，属下马上就回来。”
说完就匆匆跑向一个买花的老人。
白恣看着丛影急匆匆的背影，手指抵在嘴边，不知想到了什么，垂头低笑了几声。
过了一会，丛影回来了，令白恣啼笑皆非的是，丛影他直接把花篮提回来了。
白恣乐不可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曲起食指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丛影的额头。
丛影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拿起花篮，小声道：“都送给阁主。”
白恣没立刻接，他在篮中挑挑拣拣，终于选出了一朵开的正艳的大红芍药，颂道：“‘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我只要一朵芍药便够了。”
丛影虽认得字，作为影卫却是没多少机会能翻阅书籍，这句话懵懵懂懂听个大概，略显茫然地看着白恣。
好在白恣也算不上什么文人雅客，顶多就是附庸风雅的半吊子，他笑道：“把篮子送回去吧，用不着那么多花，拿在手上也麻烦。”
丛影虽然平时都将白恣的话奉为圭臬，此刻却迟疑了些许，白恣奇怪地看着他，丛影这才抿了抿嘴，缓缓道：“那阁主，算是收下了属下的花吗？”
白恣闻言轻笑两声，走到丛影的身前，与他挨得极近，呼吸都缠绕在了一起。
白恣用手中开得艳丽的芍药轻轻扫过丛影的脸颊，艳红的芍药和苍白的脸颊对比鲜明，他低声问道：“你送花给我，是不是就是表明，我是你的心上人？”
太近了，丛影想，无论多少次，他都会沦陷于这样的氛围，好像白恣这一双漂亮的，顾盼神飞的眼睛里，只会装下他一样。
丛影喉结不自觉滑动，“属下……思慕阁主多年……”
白恣将花挡在了人多的一边，身体略微往前倾就吻住了丛影温凉的唇瓣。
丛影在神魂颠倒，如痴如醉之际，只听见白恣低语：
“花我收下了，心我也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