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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生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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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一这天,我们一如往年去给已亡故的亲人放炮拜年,爸爸一一给她们介绍林夕,回来的时候林夕膝盖那里的裤子都已经跪脏了一大块,她今天是真的很开心,我在她脸上看到了平常为数不多笑容。

    下午的时候我和林夕去给林利国和她妈妈也放了鞭炮,我有提议要不要去其他亲人那里放一挂,她摇摇头拒绝了,就这样初一在忙碌中结束,我们明天会去大姨家拜年,这是之前计划好了的,初二去大姨家,初三去大姑家,初四就在家等她们就好。

    外公外婆都已经过世了,膝下只有妈妈和大姨两人,妈妈外嫁,大姨就留在家中,大姨家在隔壁镇,有些远,不过现在交通发达了,直接坐公交车就可以抵达。

    初二这天我依旧从梦中惊醒,这几天每天都如此,我已经习以为常了。

    妈妈做了甜酒蛋作早餐,因为好几天没吃我将汤都喝得干干净净,林夕吃得很少,她只用一个小碗,而我吃了一大碗,爸爸打趣我说:“哈哈,人家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怎么我们家丫头也吃出个小子样了。”

    妈妈瞪了爸爸一眼后笑着说: “娃在长身体很正常,你看看林夕丫头吃那么点儿才不好,丫头,以后要跟月月一样多吃点,这样月月再窜个儿也追不上你。”

    妈妈爱怜的拉着我和林夕的手,温柔的在我们手背上轻抚。

    爸爸说因为今天雾有些大所以公交车没有开,刚好今天二伯要去大姨家隔壁村买小猪仔,所以等下我们搭二伯的车去。

    “我们附近没有猪仔卖吗?二伯为什么选择那么远的,是因为价格不一样吗?”我有些不能理解二伯为何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买猪仔。

    爸爸说: “是的,你二伯听说那边的价格要比这边便宜两块钱,你也知道他是搞养殖,每次都要买很多,所以他得去看看。”

    果然不如我所料,同时也不得不感慨二伯的勤劳,在大年初几这个人人都在休闲玩乐的日子里二伯也能这样勤勤恳恳。

    我们收拾好后拎着些礼品站在村里的马路边上等,雾特别大,朦胧得看不清稍远一点的路况,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我轻轻扯了扯爸爸的衣袖问他: “爸,要不咱明天再去吧,这雾太大了都看不清路,二伯也不好开车。”

    爸爸也赞同的点了点头道: “是啊,这雾怎么这样大,刚刚在家里看着也还好。”

    此时妈妈也有些焦虑道:“唉,不然别去了,等下二哥过来你也跟他说说今天不要去,这雾看着一时半会也散不掉。”

    爸妈站在我的左边,林夕站在我右边,我抬头看左边的爸妈,总觉得有些模糊,再看右边的林夕时要稍微清楚许多,我努力眨巴眼睛,再次抬起眼皮时就被什么完全挡住了视线,原来是林夕的手,她正用手给我擦脸上被雾染上的水雾。

    “刚刚是不是有点看不清了,你看,眼睫毛上都是雾珠子。”她一边擦拭一边说道。

    我再睁眼时清明了许多,妈妈也在身旁笑我傻,也怪不得她们笑,我刚刚好像就一时糊涂了似的,还以为那雾怎么突然就大到无法看清人的地步了。

    就在这时,二伯车子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二伯换了个比之前那个稍大的拖拉机,平常可以去拉沙子和泥土那些,声音是比之前那个要小许多。

    蓝色的车影穿过雾而来,转眼间就到了眼前,二伯在我们面前停下,爸爸上前去大声和他说话,他有些听不清,爸爸示意他熄火,片刻间轰隆隆的声音戛然而止。

    二伯探出身子问: “你刚刚说什么?”

    爸爸佝着身子过去,一只脚踩在脚踏板上说: “我刚刚说,这雾太大了,要不咱别去了,明天再去吧!”

    妈妈也在一旁附和。

    二伯笑了笑继续说: “害,没事,是我们这边雾大,出村就好了,我们这些地段你还不知道啊,都走了八百回了,闭眼都能去!”

    看着二伯坚持的样子,我戳了戳爸爸后背道:“爸,那我们不去了,等明天雾散了我们坐公交去。”不知道怎么的,我就是不太想去。

    身旁的林夕也开口道:“是啊,爸,要不咱别去了。”

    爸爸还没来得及说话时,二伯又开口了

    “本来往年的初几公交都没有停运,但是开公交车那人家里有点事,最近几天都不开了,等过来初六才会继续开,我也是刚刚才听涛子他妈说,本来她们今天也要去县城玩,现在也去不了了。你们明天去也麻烦,上车吧,没事的,我慢慢开就是了。”

    村里只有一趟公交车,线路是从村里到县城,中间会绕过许多的村镇,主要为了方便乘客,每天从起点到终点再回到起点时就已经天黑,我们去市里也要坐这一趟车到县城再从县城倒车到市里,总之诸多麻烦和不便。

    爸爸考虑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喊我们,“上车吧,出了村雾就会好了。”

    妈妈许是觉得往后比较麻烦的问题也赞同了爸爸的意见。

    就这样我们上了二伯的车,车前头有两排座位,刚好五座,只是后面排有些拥挤,不过我和林夕都不胖,再加上妈妈也还好。

    一路上爸爸和二伯说着话,妈妈说有些晕车,上车后没一会儿就闭眼不说话,平常妈妈不晕车,只是因为这个车的柴油味比较重,我和林夕换了位置,她挨着妈妈坐,她说方便照顾晕车的妈妈。

    车开得很慢,也很稳,可我却莫名的很紧张,时不时提醒爸爸把他那边玻璃上染上的雾珠擦干净以便于二伯看后视镜,果然如二伯说的那样,出了村后就好了许多,道路开阔了很多,前方较远的路也能看得清清楚楚,林夕轻轻捏了捏我手偏头道:“妈睡着了,你也放轻松点,闭上眼睛靠会儿就到了。”

    我靠着座椅想试着安抚下自己有些过度紧张的心,可我怎么也无法闭上眼,我眼巴巴的看着二伯的前方道路,此时的二伯正和爸爸聊得起劲。

    在盯了许久后我也稍微放下心来,也开始有点昏昏欲睡,我迷迷糊糊听着爸爸和二伯的对话。

    爸爸说:“前面那个间雾会大些,你到时候尽量慢点,翻过前面那个山头我们就快到了,到时候你把我们放在那条小路旁我们自己走路过去就好。”

    二伯也出声答应着。

    车还是继续稳稳开着,我也撑不住合上了一直往下沉的眼皮。

    “呲………嘭…………!!!”

    刺耳的刹车声和喇叭声将我们唤醒,我还未来得及说出一句话就见眼前被一团淡黄色包裹,巨大的冲力将我们随着车身一起冲倒,四肢百骸的疼痛感朝我袭来,我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

    意识感慢慢回笼,剧烈的疼痛感也随之而来,我潜意识想抬手,却怎么也没有力气,我只能试着睁开眼睛,当眼皮打开时入眼的还是一片黑,有什么东西剐蹭着我的眼皮,我又将眼睛闭上。

    刚合上眼睛后,猛然间我才意识到什么。

    我们出车祸了……

    “爸,妈,林夕…”我几近绝望的喊,喊出来的声音被闷在压在我头上的布料里嘶哑而无力,无人应答,车内寂静无声。

    鼻腔里充斥着腥甜的味道,腿上的疼痛感再次袭来,我咬着唇不让自己再次晕过去。

    我不敢再动脚,歇了片刻后我使劲抽出被挤在门边的右手,缓缓抬手摸向压在我身上的东西,在触及到布料上粘稠的液体时我的手一点点开始冰凉,我慌忙继续摸索,我摸到了什么,是一个身体啊!!

    鼻尖的腥味已经适应了不少,接着我闻到了最熟悉的味道,那是属于林夕的味道……

    突然脑海里浮现车祸来临时的场景,一个淡黄色的身体死死护住了我。

    我努力平复着心情,用手轻轻推着身上的人,没有反应……

    我什么也看不见,无法知道爸妈的处境,也无法知道林夕的处境,车厢里安静得可怕,该怎么办,要怎么才能求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我在心里一遍遍问自己……

    就在这时,我听到外面有停车的声音,接着听到有几个人朝我们这边跑过来,有人大声朝同伴喊, “快报警,快叫救护车”

    然后就是急促的脚步声朝我这边过来,我努力发出声音呼救,他们惊恐的声音将我的求救声完全盖住。

    有人在惊呼,有人在叹息,有人在呕吐。

    他们的声音举动传进我的耳膜里,心脏被炸开了花,晕厥的感觉又朝我袭来,我再也无法呐喊,眼泪流出又被林夕的衣服吸掉,反反复复,无休无止。

    很快他们又发现了后座的我们,有人从爸爸坐的位置上跨过来将我身上的林夕拉开,我大口呼吸着,眼皮也能慢慢睁开,入眼的是一位年轻的男人,他抬手在我眼前晃

    “你没事吧?”

    我朝他无力的点头后,转头看向旁边的林夕,她的额头上满是鲜血,鼻子下也是,嘴角也是,血已经变得有些暗红了,却还是扎得我眼睛生疼,她被上来的两位男人抱了下去。

    然后我看清了车里的一切,身旁的妈妈歪斜着身子,我想张口喊她,却被她胸口前的大片血迹刺得出不了声,一定是幻觉,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话,闭上眼睛再睁开就好了。

    一…二…三……

    好,睁开吧!没有了!没有了!不要看那里,看看爸爸吧,看看爸爸在哪里…

    心里的声音在给我下着指令,我睁开眼后迅速将头扭开,让目光看向前方,在看到前方驾驶座的场景时身体里所有的血液都在叫嚣,它们凝聚成一股洪流冲上了我的头顶,耳朵里发出刺耳的嗡鸣,我拖着沉重的脑袋又看向妈妈这边,然后又看向爸爸那里,来回两遍后我看清了她们的样子,也看清了那几根贯穿她们身体的修长钢筋。

    所有的力气在消失,我想过去摸摸他们,身体却如灌了铅般动弹不得。

    那两个救林夕下去的人又上来了,她们试图过来将我救出,但是我的腿被前座卡住无法拖出,我听不清他们究竟在讨论着什么,也看不清他们的样子,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头偏向妈妈那边

    “妈……”

    我只能发出一丝微弱的声音,喉咙里的腥甜越来越浓烈,它们蔓延在我整个口腔,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它们呛进了我的鼻子,呛进了我的眼睛……

    雾太大了,所有的雾都凝结在这个车厢里,挡住了我的眼睛,挡住了我的呼吸……

    ……

    我以为我死了,可我依然活着,老天爷要让我活着,活着做什么呢?我也不知道!或许是要我活着好好享受人间的孤苦伶仃!又或许是他们的神仙生活太过枯燥乏味,想看我给他们演一出悲欢离合来助助兴!

    再次醒来时是在县医院的病床上,手上打着点滴,嘴上带着氧气面罩,我试图起身却发现双腿使不上劲,断了吗?我无法得知。

    我不敢去想他们到底是怎么样了,是得救了,还是…只有我一个人了。

    眼睛酸涩的胀痛,却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邻床的人们自顾自在说话,有人说:

    “唉!这个孩子可怜呐,昨晚她大姑过来又哭又喊!”

    另外一个人说:“是啊,听说父母都没了,现在这两姐妹又都进了这儿,另一个还在重症室里救着。”

    她们唏嘘的每一个字都一一钻进我的耳膜,从耳膜直至心脏,再到每一个感官,万箭穿心!

    我将手抬了抬,惊动了正在感伤的她们。

    有人走了过来喊我,她说: “闺女,你醒了啊!你先别动,这脚打着石膏不可乱动,你大姨被医生喊去了,一会儿回来,啊!”

    我看着这个对我满眼心疼的陌生女人,心里的酸胀感达到了极致,我知道,往后只要被人议论时都会是这种可怜又心疼的表情。

    “好…”我向她轻微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大姨回来了,她手里拿着一沓白色的单子,她神情颓然的一步步向屋里走来,在看到我时,她偏头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再转头时我就看到她略带着些许笑容,她几步走上前,一把抓住我的手,她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最后发着颤说:“月月,你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大姨,我爸妈,二伯,不,我是说林夕,我……”我有些发抖的问她,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语无伦次。

    “月月,你别激动好吗?慢慢说,慢慢说。”大姨抬手抚在我头发上说。

    我想再开口,但是发抖的身体再也控制不住,牙齿打着颤,碰得叮叮当当。

    我渴望的看着大姨。

    大姨深深吸了口气再吐出,她哑着声音道:“没了,你爸妈没了,二伯也没了,林夕昨晚刚做完手术,现在还在重症室里躺着,下午点就会送回普通病房来。”

    “那我爸妈现在在哪儿?”我麻木地问,每一个字如尖刀般刮过我的喉咙。

    大姨再次抬手抹了抹眼睛道:“在家里,你大姑在那儿料理着。”

    片刻沉默后。

    我问大姨:“我可以回家吗?”

    大姨说:“过两天吧!”

    “我得回去给他们烧纸钱,那是他们孩子应该做的。”我反手紧握着大姨。

    大姨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我。

    然后我看到了她的眼睛渐渐被水雾浸湿,再看到那些水雾凝结成一颗颗晶莹的水珠低落,越来越汹涌,原来眼泪是这样变化的吗?可是,我的眼睛为什么那么干涩,我用力眨了眨眼,还是没能挤出一滴。

    突然,大姨把头埋在我手里带着哭腔说:

    “月月,你难受就哭出来好吗?你别这样,你这孩子,你再有点什么事你爸妈也不会安宁啊!”

    “大姨我知道了,我真的,没事!”

    手上沾满了大姨滚烫的泪水,烫得我手轻轻瑟缩了几下。

    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我的耳朵又开始有些嗡鸣,不太听得清,后来进来了好几个医生,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我身上探查什么,我的感官好像消失了,我无法将注意力集中,我只看到他们在我身前走来走去,看到他们把大姨喊去门外,然后他们走了,大姨又眼含泪意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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