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
赵启录与司空霏借听从龙胤的指示, 借圣门教攻打神道宫的时机,洗刷了不少宗门里对圣门教意见很大的弟子。圣教实力壮大已是今非昔比,只等着将神道宫一举攻克。教中有人对此争论不休,以赵启录为首一派, 主张直接灭掉神道宫, 而司空霏那一方, 则认为应该留下神道宫,时常打压即可。
恰逢此时, 神道宫递来了议和的书信,还是秦粹亲自署名。谁也没想到,永远端居于世人头顶的神道宫, 也有走下上天境低下高贵头颅的一天。
龙胤应的很爽快,他要秦粹来圣门教谈和。
秦粹到的那天,龙胤开门相迎。苏如躲在角落里偷看, 从圣门教逃离的秦粹, 失去了往日狂放不羁的世家公子的做派,如今只用一张冷脸对人, 只怕心里还算计着下一瞬怎么拔刀相向。反观龙胤对着这位昔日同门, 竟也露出了罕见的微笑。
那是一个善意的微笑,苏如越看越觉得诡异异常。
苏如左右寻不到司空霏, 还以为她没跟着一起。没想到等议事厅大门一关,司空霏的身影就显露在不远处。
苏如走上前问,“你怎么躲在这?”
“我是担心议和, 特意暗中赶来的。”
苏如又问, “秦粹如今在圣门教,你不怕暴露身份?”
司空霏说的冠冕堂皇,“为了圣门教, 我希望圣主大人能同意议和。”
苏如一眼就看出了司空霏真正忧心的问题所在,“放心吧,龙胤不会把秦粹怎么样的。”
提及秦粹的名字,司空霏当即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儿般,惊呼起来,“秦粹有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堂堂女主角当场炸毛,苏如只好顺着毛摸,“司空楼主,你小声点。我的意思是,龙胤既然见了秦粹,自然有他的打算。”
自打她们俩有醉酒的情谊后,苏如与司空霏的关系就拉近不少。弟子们还以为是苏如收服了司空霏,都在佩服苏如的手段厉害。前不久有人传出赵启录与她的关系匪浅,流言还没消停,又眼见司空霏又与她亲密起来,这苏家姑娘真是厉害。
司空霏平静多了,反劝起苏如来,“我们断然不能在此时对神道宫赶尽杀绝。我教以万事应以圣主为重,而教中谁也不知圣主在上一次受的伤,严重到什么程度,又恢复到什么程度。”
说罢,司空霏又不自觉朝议事大门望去。似乎在忧心里面所商议的事情,以及商议事情的人。
苏如顺着司空霏的眼神瞅,“如果他们假借密谋,在暗地里策划什么对龙胤不利呢?”
“放心,我早有安排,如果真有意外也定不会让神道宫得逞。”
“看来你也没对秦粹尽信。”
司空霏吃了一惊,她实在不懂苏如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我怎么可能信任秦粹。”还对苏如劝导道,“天下男子皆不可尽信。特别是他们说的话。”
苏如从容点头,“嗯,我近日也十分认同这点。”
司空霏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还好圣主没听见,紧忙把苏如拉到一旁去,“陪我出去走走吧,以免待在这里被秦粹发现了。”
“这不是你主动要来这里站着的吗?”
苏如虽然无语但还是与司空霏一道出了圣门教,等到往回走时,恰巧遇见龙胤派来接她们回去的侍卫。
“议和的事情方毕,圣主大人命令我等接您回去。”
侍卫驾着马车来接,苏如刚一坐上马车,忽觉出哪里不对。
她招人来问,“你们是怎么寻到我与司空霏的?”
司空霏与派来的侍卫皆是一愣,摸不清状况。
苏如继续问,“龙胤派你们过来,是怎么说的?”
圣门教的黑衣侍卫不敢诓苏如,如实答道,“圣主刚出议事厅,侍从们就说了您出去了,圣主看了下天色说,‘日已西下,合该回来了。’”
苏如指了指西边,天边的金乌还未完全落下,“那你们寻人的也太快了吧,此时太阳还没下山。”
侍卫禁了声,显然不敢回苏如。
“你这不吭声的意思是想表达,龙胤有一直派人在暗地里保护我吗?”苏如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她笑弯了眼角打量着答话的侍卫。
司空霏正要下马帮着说话。
苏如就在笑中继续道,“还是想暗示我,你们的圣主大人实则是在暗地里派人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属下不敢!”所有人连忙跪下,哪敢再多说一个字。
跟踪换个说法也可以叫私下保护,苏如不是不知道,可龙胤何必多此一举偏要瞒着她?
苏如瞧见就连刚下马的司空霏也神色紧张起来,想说些什么,又迟疑不开口。
“我们回去吧。”苏如独自坐上马车,交代道,“刚才的话,不用转述给龙胤了。就当我什么也没问。”像是忘了这个小插曲。
日子一天天过,某日侍女搬来一面落地铜镜,捧着一件红毛风领说道,“很趁您。”
苏如站在铜镜前,眼却往龙胤那瞟去。
龙胤正在房间内不远处,今日的圣门教教主拖着下巴一边听着下属的小声禀报,一边若有所思。瞅见苏如私下里偷瞄他,他就勾唇一笑。
苏如收回眼神,急忙摸起围脖上的绒毛,“这是狐狸毛吗?”
侍女还未答,龙胤从座椅上起身,“这是溪边的毛,有人说披着它的皮毛能百毒不侵。”
苏如对这动物的名字没一点印象,也看不出这件围脖有何特别。
“可我还是觉得像狐狸毛。”苏如把围脖翻过来反复查看,心里知道龙胤不会骗她,还是免不了多嘴问一句,“你不会是在诓我吧?”
许是苏如翻来覆去查的太认真,龙胤忍不住迁就了她的说辞,“溪边不过是个传说,有可能是在传下来的时候,真给换成了狐狸毛。”
“什么传说?”苏如喜欢听故事。
龙胤走近了些,侍女连忙退到一旁。
“猎溪者王。”
苏如放下围脖想着,“我听过这个典故。”
相传很久以前人们敬畏山中各种精怪,特别是一种名为溪兽的动物最为传奇,人们便把能猎到溪兽的猎手奉为君王来侍奉。
苏如继续道,“我以为那只不过是一段神怪传说罢了。”
“还有另一段传说。”龙胤讲。
说有一位猎人在山林大火时冒险救下一位貌美女子。他不但救了女子性命,还带回家照顾。天长日久下来,二人变成了夫妻,丈夫每日外出打猎,妻子就洗衣做饭操持家事。日子虽然过得清苦,却也平安喜乐。
某日猎人到镇子上贩卖猎物,撞见了两个长相异常貌美的男子,他们自称是猎人妻子的家人。猎人心想这么漂亮的人,肯定和媳妇是一家人,便把男人们带回家。
妻子见到那俩人后,脸色不好看。
二人开口很凶,“总算逮到你了,快跟我们回去!”
这时猎人才知道,自家妻子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
两男子合力先是把猎人痛打了一顿,再把他们夫妻俩绑了起来。他们留下一人来看守夫妻俩,另一个回家报信,只等第二天家里人都来了,处理掉猎人再把女子押回家。
猎人一直在试图磨破绳索,边磨还边偷偷抹泪,也不知妻子回家后,会不会受到责罚,自己今生还能不能与妻子再见。
等猎人终于挣脱了后,他急忙起身去帮妻子。
妻子却镇静了许多,“你不用管我,你逃吧。你逃走,他们是不会去追你的。但加上了我,天涯海角他们也不会放弃的。他们逮住你,还会杀了你。”
“可我不能丢下你不管。”猎人哭的稀里哗啦,解绳索的手也不曾停下。
妻子看见自家丈夫哭得好不可怜,“相公真要救我,我倒有一个办法,你一定要听我的。”
一听有办法,猎人眼里一亮,连忙直点头,“我听,我都听媳妇的。”
妻子让猎人转过头去,过了许久,不知她从哪里拿出一件皮毛粗货递给了猎人。
并交代道,“你拿着它到镇子上交到官府手上,官府里的老爷就会听你的话,派兵赶来救我了。”
猎人挠挠大脑袋,“这不是我猎到猎物的皮毛吗?有这么珍贵吗?”
妻子很无奈,“是,就是你猎到的。所以你把它拿了去。”
猎人连夜跑到了官府嚷着要见官老爷,衙役一开始没把他当一回事,却又见他手里捧着的某样东西,在夜里盈盈发光。
官老爷出来,哐当一声跪在了猎人面前,“您是从哪得到的此物?”
“我是猎来的。”
猎人还在摸不清状况。官老爷站起来又对猎人行了更大的礼,高呼着,“王!猎溪者王!我们这里出了一位王!”
猎人恍然大悟,“原来这是溪兽的毛呀。我是猎到过溪兽吗?”他拉起官老爷,“王不王的都无所谓,但你们得跟着我去救我媳妇……”
官老爷听闻王后有难,急忙点兵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护着猎人回到山里的家。
大队伍刚一靠近家门,就一拥而上把猎人家门口的人团团围住。猎人冲进家门去找妻子,却只见一具失去毛皮的动物尸体。
而外面被官兵围住的那群人,在众人眼前变成了又像狗又像狐狸的野兽,忽地一下全都四散逃走了。
“那男人后来就做了王?”
龙胤拿起溪兽围脖,“是的,男人做了王。”
“这故事我不喜欢。”苏如蹙了一下眉。
龙胤把围脖围到苏如脖前,低头平生仅有如此细致地与一段绳结做斗争,想系得好看些。
可惜他本就不擅长干这些,没这天赋。
“所以还有另个版本,说女子知道家里人要来抓她,还杀了几个要来抓她的溪兽。那天她是故意被擒住,故意让丈夫用她提前准备好的溪兽皮去当王。因为她知道如果不解决眼前的困境,他们将一辈子被族人追杀。”
“那后来呢?”
苏如从铜镜里瞧,龙胤故事都说完了,那围脖的绳扣活活被他系成了一个死结,还是很大很难看的那种。
“女子怕牵连丈夫,回归山林重做回了溪兽。猎人成为一名很了不起的王。”
龙胤依旧不肯放弃那段绳结,一抬眼又瞧着苏如看去,流露着神采奕奕。
“这结局也不好。”像是回应龙胤,苏如自信答道,“要我是那女溪兽,那我就带着猎人逃,海阔天空总有一片天地。要我是那猎人,那我就丢了王冠去山林找,千回百转总有一段因缘。”
龙胤重新低头沉默了。
苏如弄不懂,直到她微不可察地,似乎瞧见了某人的唇角牵出了一丝笑意。
“我说的想法很好笑吗?”苏如不服气,“你这般再折腾下去,只怕神仙也难解开,我这辈子都要戴着这围脖了。”
“我没笑……”龙胤眉眼都笑开了,忙动手去解绳结,可根本无从下手。
一时他的笑容也退了,为了一段绳子竟然有了几分急切。
难得看某龙傲天受挫,苏如大发善心,“还是让我来吧。”
龙胤松开了手,眼却直盯着那段绳结不肯移开。
苏如笑嘻嘻抬手,她没去解那绳结,反倒是捏住围脖一带而起,龙胤只听得金钗落地的声音,那溪兽毛皮的围脖,就从苏如头顶窜出,忽地下一瞬又给套到了他的脖子上。
龙胤有点懵。
苏如那套围脖的双手压在他的双肩上,“龙胤,这是不是根本不用解开?”
她洋洋盈耳的声音刚落,唇便覆在了堂堂圣门教圣主的脑门上。
吧唧一声——很响。
那天在圣主大人身边伺候的侍女们,全都眯眼笑了一天,成了戏本里的红娘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