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深夜的家祠里烛火长明却阴冷的厉害，李在隅从头到尾的把书院里发生的事情对着复生又说了一遍。
复生抱着他，心里揪的疼，“怪不得那日你回来了又匆匆走了，果然是有事。他们真正的目的原来是在这儿。”
“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而且你又不在，我跟你说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你还受着伤，我不想给你添烦恼。”李在隅抠着腰上的坠子，“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复生圈紧了他，“哥儿受委屈了。”
“你有没有想过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李在隅坐直了，掰着手指道，“我看了榜单上的名次。你看，善言堂里我在第一个，接着是周元凯、许黎光、刘俊山、邹麦进，霍城、”
李在隅的声音渐渐小了，他好像知道了什么。
“你也猜出来了吧？”复生握住他的手指，李在隅手有些冰凉。
李在隅喃喃道，“除去今日涉事的人，就剩下邹麦进和霍城了。”
“霍城为人爽直，我们平时在学堂上十分合得来。邹麦进，我从跟他说过第一次话的时候就不爱搭理人，他们怎么会”
复生点点头，“知人知面不知心，可能谷先生的事早就有人知道了。他没办法胜过哥儿，只能把你踢出局外。”
李在隅瘫软了身子，“这样的书院，不去也罢。”
复生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他们做了周密的计划，哥儿一人难敌。”
“哥儿别丧气，以你的头脑，在哪里都能学成。”
李在隅无力叹息道，“其实我也想跟着谷先生学习，我爹太忙了，爷爷又卧病在床，在家学也没什么可学的。”
复生道，“别担心，老爷肯定自有安排。”
“复生哥哥，你说我爹为什么不信我？”李在隅嘟囔着，今日的李平治太令他失望了，他连一丝信任都没给李在隅。
复生想了想说，“可能是他正在气头上。”
李在隅突然又不想提他爹，“不是，不说了。”
“嗯。别想了，夜还长着呢。”复生说，“睡会吧。”
“我睡不着，复生，墙靠着不舒服。”李在隅盘着腿坐在蒲团上，“不如咱们再说会话，时间就过得快些了。”
“坐好，别说了，说的口干舌燥的，一会儿都没有水喝。”复生让他紧紧挨着自己，“你靠着我的肩膀睡，我给你讲故事吧。”
“那我更睡不着了，你讲故事太无聊了。”李在隅感受到他肩上的温暖，轻轻地说，“我今天好害怕，好累啊哥哥要是你在就好了。”
复生心里柔软了一下，“睡吧小平安，哥哥在。”
他的一只手抚着李在隅蓬松的头发，静静地闭上眼睛。
外面起风了，呼呼的北风扫过叶子发出沙沙的声音，复生又想起了在北地的日子。
有一年入冬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夜里，家里的被子还是薄的，夏天的时候家里没有米了，爹就把过冬的被子卖了，他说等以后有了钱再买。
可是自打那以后，家里再也没有睡过厚被子了，娘怀着妹妹，抱着他，那样冰冷的被窝，一直暖不热。有时候半夜被冷醒，有时候到了鸡叫的时候被窝里还是冷的。
爹经常一宿一宿的出去打猎，和村里人一起。有时候能带回来一只野兔子，不舍得吃只拿去换粮食，这个季节已经很难猎到野猪或者狼了。可是爹还是一次一次的去守，家里只有他和娘，就像这一宿一宿地听着外面的风声。
时间过得真快啊，复生都快忘了他娘的模样了。
渐渐地，身边响起了轻微的呼噜声，复生回过神来，发现李在隅已经睡着了。大概是睡姿不舒服，他歪着脖子，微启着嘴唇，看起来乖巧极了。复生怕他明天醒了脖子疼，就轻轻地把他移到自己的腿上，一只手环抱着他。
后半夜更冷了，李在隅不舒服地往复生怀里钻了钻，复生轻轻地脱下护膝，给李在隅穿上，又脱下外衫搭在他的身上。
第一声鸡叫的时候复生就醒了，外面还是漆黑一片。李在隅还在熟睡着，复生的脚麻了，他像夜里那样，一只手托起李在隅的身体，赶紧活动活动双腿。
祠堂的地板又硬又冰，复生在李在隅睡着之后悄悄地活动了好几次。好在小孩子睡眠深，再加上白日里受了刺激，夜里竟然一次都没有醒来。
复生正活动着腿脚的时候李在隅醒了，他慢慢地坐直，揉了揉眼睛，“好冷啊复生。”便又紧挨着复生，双手抱住了他，整个脑袋都趴到复生的怀里。
复生摸摸他的头发，温柔地说，“天还没亮，再睡一会吧。”
“不了，我再睡你腿还要不要了，你怎么都不叫醒我？”李在隅紧紧抱着他的腰，闷声问道，“我睡了一夜，你受苦了哥哥。等我一会，我给你捶捶腿。”
复生好笑地推了推他，“再等一会我的腿就不麻了，你看你这没醒的样子，怎么跟你小时候一个德行。”
李在隅松开手坐起来，帮复生捏捏腿，“你还记得我小时候的样子，我都不记得了。”
复生想了想，“公子几岁的样子我都记得，我还记得你第一次尿床的时候。”
李在隅使劲儿捶了一下他的腿，“你怎么拿我婴儿时候的事说嘴，你小时候没尿过床吗？”
“哎哟，疼，麻劲儿还没过呢。别捶了。”复生赶紧握住他的手，“开玩笑呢，再说我尿床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烦人！不就是早出生六年，不跟你好了。”李在隅抱着自己蒲团又去牌位前跪下，嘴里念念有词，“祖宗们莫怪，我这就来请罪了，日后得以昭雪，再给祖宗们磕头。”说完磕了三个头。
李平治让李在隅在家祠跪足了三日，才放出来，并且让他在院里禁足反省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临摹人体穴位图一百遍。
这对于李在隅来说，相当于每日要都不得闲了，他非常讨厌画图，每画一张他都觉得自己要头晕死了。方姨娘也曾求过李平治，李平治对方姨娘管教不严本来就很生气，如今还敢来求情。
李平治对她说，如若再来求情，母子二人一并搬去郊外的庄子上去。方姨娘从此不敢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