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遇到阎王上
衍诀,抓起弹弓,嗖的一声就砸在方婴的脑门上。
这样的手劲,这样的准头,不可能不受伤。方婴脑门渗出血,他痛呼一声,猛地转头看去,这不就是那个他日思夜想、恨得咬牙切齿的臭丫头!
什么是仇家见面,分外眼红,啊!
方婴眼神犹如刀子,狠狠得射向李铮,他冷冷地说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
“我呸!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小丫头片子无礼地打断。
李铮坐在马背上,叉着腰骂道:“瞧你那龟孙子样,还想来抓住我?回家再好好修炼几年吧,省的挨了打,又跟个娘们几几似的哭哭啼啼!”
方婴气得眼睛发红,沉声道:“你再说一遍?”
“你这人怎么那么贱啊?听一遍人家骂你还不够不过瘾是不是?”
李铮挺着小胸膛,得意洋洋道:“告诉你,再说一百遍都可以,可是现在我没有时间,走之前奉劝你,别在这瞎晃悠,得罪了我,没好果子吃。”
李铮说这话时,要多嚣张就有多嚣张,她边说边调转马头,回头挥着拳头警告方婴“别跟着了啊,不然揍你。”
方婴冷哼一声,一张脸阴沉如黑沉沉乌云。他眯着眼睛冷冷说:“想跑?”
李铮立马打马向狂风寨方向飞速而去。方婴年轻气盛,他带着人就追在后面,一群人就这样向狂风寨的方向去。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隐匿行踪了,李铮趴在马背上,直直往寨子里冲。严阵以待了一整天狂风寨暗哨们纷纷挽弓搭箭,还没射几下,就听后方就有更多人马飞速而来,他们连忙把更多箭矢用在后面。
庄告皱眉,对方婴说“少主人,这里是狂风寨地界,这些人,都是这一带最有名马贼。”
“原来是个小土匪。”
“来者何人?为何闯我家山寨?”狂风寨暗哨头子站在角楼,冲着下面大声喊道。
庄告策马上向前,朗声回道:“我们是放婴公子部下,我们少主人有话,让你们马上把人交出来,以免刀兵之祸。”
那人一听,顿时怒了,说道:“我们少寨主如何得罪你们?你们下手竟然如此狠毒!我家寨主和你们方老爷相识多年,方公子怎可如此不顾念两家情分?”
方婴闻言,眉梢微微一挑,心道:“竟然还是一个少寨主?”
想起那小孩嚣张跋扈样子,方婴冷冷地说:“子不教父之过,没什么情分可言。限你们半个时辰把人交出来,不然,我就自己进门抢。”
李铮满心期许着他能带回三五百人马,来场刺激的大决战。谁知左等右等,他都一直没有出现,待到她都要睡着了时候,忽闻山下马蹄阵阵,大地轰隆巨响,上万匹战马呼啸奔腾,火把连绵如海,一望无际。李铮大致目测了一下,竟然足足有三四万人马,就这样漫山遍野、气势汹汹向着狂风寨杀将而来!
什么叫做嚣张?什么叫做牛叉?李铮今天总算见到了。
方婴很有性格,话也没说一句,带着人就杀进了山寨。
虽然方婴这一次又被她耍得团团转,但是有一件事他猜对了。
他认定,以那小孩狡猾程度,如今狂风寨大势已去,她一定会从后门偷偷逃跑。所以才带着下属赶往后山,果不其然,正好遇见要逃跑的丫头。
此时此刻,在这古道前方,二十多骑战马正护着一辆马车急速地行驶在驿道上。
这群人彪悍有力,身穿栗色蓑衣,腰悬青背鱼刀,胯下战马训练有素。在这样环境下,他们扔能毫无声息地前行,有着说不出的气势。
“公子,后面有人在靠近。大约三十多人,人人佩刀骑马,从兰溪山南面来。”探马奔回,马上的大汉身手极为灵敏。他一把勒住缰绳,纵身跃下马背,单膝点地,声音铿锵金戈。
四下里一片死寂,只有大风一刻不息地刮着,将天地间的肃杀气舔得更浓。
窗子打开一条缝隙,衍诀的眉梢浅浅挑起,说道:“不必理会,我们继续赶路。”
“是!”
然而没走多远,一匹马突然从后面赶上来。马上的小孩看起来不过七八岁大,穿着一身粉红色的小褂子,她一边跑一边大喊道:“救命啊!有强盗啊!”
衍诀微微皱眉,唐晨等人转过头去,就见那小孩几步冲到众人面前,哭丧着脸叫道:“各位大叔救救我吧,有强盗在追我!”
唐晨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小孩,略略有些疑惑地说道:“你是什么人?那些人为什么追你?”
李铮哭丧着脸,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开口道:“他们贪恋我的美色,想要早呀我的清白。”
一时间,所有的人的脸都黑了。
看着那小孩理直气壮的模样,有人几乎笑出声来。衍诀坐在马车里,只觉得这孩子是信口开河,便撩开帘子对唐晨说道:“继续走,不要管她。”
唐晨点了点头,正想吩咐,刘雀突然走到马车旁说道:“公子,后面追上来的人,领头是方家的小公子。”
“方婴?”衍诀的眉头不由紧皱,眸间闪过一丝锐利的寒芒。一些压抑了许久许久的东西,突然间好像毒蛇一样缠上他的胸口。
“方婴?”他低低地重复,然后突然笑道,“有趣。”
“让那孩子上车来。”
“公子?”
衍诀的丹凤眼斜斜地挑起,风轻云淡地看了唐晨一眼,重复道:“让她上来。”
车门打开,女孩子如同灵巧的猫儿,一跃就跳了上来。
车内光影暗淡,烛火被风吹得微弱摇晃。衍诀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袍子,手拿着一部书简靠在软垫上,挑着眉静静打量着这个漏夜策马不请自来的孩子。
李铮似乎也没料到,车里竟是这么小的一个男孩,因为一些历史原因,她总是自动忽略了自己的真实年龄,自以为是地认为其他同龄人都是白痴。所以下一刻,她突然扑上去伸出手捂住了衍诀的嘴,然后在唇边竖起食指,使劲地打着噤声的手势。
雨点兀自砸下,狂风平地卷起,发出野兽般呜呜的声响。外面一切都被笼罩在嘈杂的声音里,唯有这一方窄室,两个小孩大眼瞪小眼地互望着。
难得李铮这次很自觉地意识到自己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而且这看起来不咋地小孩还有一票帮手,所以她走的是柔情路线,一边点头作揖,一边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一副你一定要帮帮我,外面都是色狼的萝莉表情。
急促的马蹄声从后而来方婴今儿算是铁心要将这小东西抓住了。他不但调来几万人打群架,把一个有着二十多年黑板团伙给咔嚓掉,现在更是顶风冒雨,不辞辛苦地策马狂奔,要是还抓不到她,他真是死不瞑目!
掌心处柔软湿润,李铮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捂着人家的嘴。她见李铮乖乖的,似乎也没有张嘴狂呼的欲望,就讪讪地松开手。放下手之前,她见这小男孩唇红齿白,实在可爱,她就伸出魔爪在他脸上轻轻捏来一把 ,然后和一只小狗一样,凑过去,在他耳边悄悄嘀咕道:“小弟弟,不要叫哦,帮帮我一次,姐姐一辈子都感激你。”
女孩子长个都比较早,这个时候李铮看起来还比衍诀告半个头。她很自来熟地拿起衍诀放在小桌子上的杯子,仰头就喝了一口,清澈液体刚入口,火辣辣的滚入喉间。她连忙捂住嘴,小脸蛋升起一抹潮红。她皱眉,看着衍诀,拿眼神控诉他:小孩不大,竟然喝酒?
至始至终,衍诀一直微微皱着眉,表情波澜不惊。
他淡定地换了一只杯子,然后倒酒,静静地喝。他虽然表面不动声色,他心底却觉得大意,竟然让一个小孩轻易近身,还捂住了他嘴。如果这个孩子是别人派来的刺客,哪里还有命在?
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对别人失去戒备之心。
所以,他此刻心情的确很懊恼,不太高兴地向那小孩看去,暗道:这个孩子动作也太快了,他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她才多大?八岁?九岁?
李铮看着衍诀表情,暗暗感觉到了几分不安。
他的视线太过平静,目光太深邃,完全不想是一个七八岁孩子。这种审视目光,向是安静的眼镜王蛇,虽然很平静,可是随时都有暴起发飙的可能。她不自觉地往后退来一下,聪明地放下了他的杯子,也用平静的目光静静地审视着他。
马车内一灯如豆,两个小孩安静地坐在两侧,用超越年龄的成熟目光互相打量着。在他们心里,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和熟悉。可惜,一切的思绪只是在转念之间,让他们根本不可能往下联想。
很快,有人轻轻地敲马车上的壁板,唐晨在外面小声地说道:“公子,方少爷到了。”
李铮听着,微微有些紧张,听着口气,怎么还好像和那个败家子相识?
衍诀闻言,起身下车,临走时深深看她一眼,说:“待在这里,别动。”
李铮很快意识到,这个孩子,绝对不简单。
帘子一动,外面的车门打开,早就有人打起伞。衍诀一身白袍,年纪虽小,气质却是超然不俗。她站在茫茫雨夜之中,淡淡地看向对面马车上的少年,拱手道“方少爷,好久不见。”
“怎么会遇上这个阴阳怪气的小子?”方婴,眉头一皱,心下生起几分不舒服。
不知为何,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不喜欢,总是觉得这孩子目光似乎暗藏了许多他不能理解的东西。尽管他是安霁侯的儿子,尽管他才八岁,但就是让人觉得无法亲近。
“衍诀,你怎么会在这里?”
衍诀淡淡一笑,说道:“此地风景如画,我来观赏。”
方婴眉头皱的更紧了。这个小崽子,明明只有七八岁大,说起话来却像是五六岁的,撒谎更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风景如画?滚一边去吧!这荒郊野岭,满眼都是野草和烂泥,何来风景?
方婴阴着脸,沉声说:“你刚才可有看见一个骑着马的小女孩从这经过,大悦和你差不多大。”
“现下风大雨大,谁家的女孩会漏夜而行?请恕在下没有看见。”
方婴面色越发难看,冷着一张脸说道:“既然这样,你就继续观赏风景吧,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说完,调转马头,低喝一声,带着一众下属快马驰进冷雨中。
衍诀站在原地,唐晨在后面給他打伞。大大雨伞将他整个人罩在里面,他看着方婴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有一些沉寂很久画面在脑海深处缓缓升起。
时光流逝,命运难侧,夕日孩童已经长大,曾经的青年却已再世为人。那人仍旧好好地活着,可是他,却已失去太多东西。
方婴,如今的你,已经不认识我了吧。
他静静地牵起嘴角,可是那笑容却显得冰冷淡漠。他宁静地转身,气度雍容,脚步沉稳,慢慢地走到马车边,抬手打开车门时,他却意外一愣。
只见车内空空如也,哪里还有那个狡黠如猫的孩子?
“公子!”有人惊呼一声。
衍诀快步走过去,只见刘雀人事不省地躺在地上,座下的战马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雨滂沱,衍诀抬起头向着茫茫雨夜望去,只见雨丝绵绵,古道苍苍,一抹纤瘦弱小的背影就这样坐在马车上疾驰而去。纵然夜黑如墨,大雨倾盆,可是他仍旧能够感觉到那孩子回过头望来的视线,带着三分得意,三分狡黠,三分自信,还有一份成功戏弄了他的笑意。
雷声滚滚,闪电如龙,雨丝噼啪地浇打在他头顶的纸伞上,斜风刮起,有雨水淋湿了他月白色的衣角。
冷风吹来,打湿了他的靴子,彼此间,竟有一丝熟悉的味道顺着凄凄冷雨扑面而来。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终于转身上了马车,语调淡淡地道:“走吧。”
车内灯烛摇曳,软被温暖,隐隐有层雾气,他眸子一瞥,只见那方盛放酒水小几上,有人以手指蘸水,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旁白写着“哥们,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