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机器人Annie
一大早，所长就过来给犯人们训话。所长和上次小七见到时一样，西装革履，神采奕奕，有着成熟男人的稳重与自信。犯人们集中在大厅里就坐，因为平时大家住的都是单间，所以，这些人和动物小七大多是不认识的。机器人犯人大多是最新款的，与人在外观方面看起来没有什么两样，小七根本无法分辨出哪个是人类，哪个是机器人，就像别人也分辨不出他和人类一样。动物犯只有两种，来自海南的大猩猩和来自辽宁的黑熊，这些动物大多低眉顺眼，一副温存无害的样子。闪电就蹲在小七的旁边，安安静静，昏昏欲睡。
“嗯，嗯（升调）……”所长清了清嗓子，“这世界由什么组成？”所长逡巡四周，“谁能回答上来，今天午餐便有来自来德克萨斯的小牛排。”
一个清秀的小女孩举起手，“是真实与幻象。”
“不愧是人工智能的不朽杰作，果然什么问题也拦不住你。”所长摇摇头，递上小牛排卡。
“的确，这世界是由真实与幻象构成。过去一周，你们过着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衣食无虞的生活便是幻象。如果看守所有这么美好，它便失去了看守所的本分，一个还有自由的看守所，还能叫看守所么？”所长看看大家，他不禁为自己的演说才华而有些自鸣得意。
“当然，失去自由的滋味我也尝过，我曾经在美国最为臭名昭著的关塔那摩监狱被关押了整整8年，那时的每一个黑夜我仰望星空时蚀骨的痛楚直到现在我一刻也不曾忘记。”
“事先，我必须声明，如果你是生物，不要试图逃离这里，因为只要看守所的电磁感应不到你红细胞内的电磁感应剂，你的红细胞将在瞬间全部爆裂，1秒之内你就会出现在天堂。如果你是机器人，也不要试图逃离这里，因为你的逻辑芯片被植入了电磁感应程序，如果看守所的电磁感应不到这个程序，你的芯片就会在瞬间爆炸。”
“大家都比我幸运，现在有一个得到自由的机会，就看大家愿意不愿意得到了。”所长环顾四周，看到大家眼睛发亮，“我们要选两个人执行一项神秘而伟大的任务，任务一完成，就将获得终身自由，当然，你们首先得通过我们的选拔。”
“你们必须两两配对，自由组合。”站在所长旁边的一个狱警大声说，“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离开团队，谁都活不成。选拔很简单，就是综合格斗，最终活下来的团队，才是最后的胜利者。最后的胜利者将有机会去执行一项特殊的任务，如果完成，不但获得自由，还会获得国家的嘉奖。”
“是机会还是陷阱？”小七心想，“如果失去自由，还怎么才能回到昭关，才能见到妈妈和玄月？不行，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可是选谁作为搭档呢？”小七有些心神茫然地呆立一旁。
“我叫annie。”不知何时，那个清秀的拿到所长的德克萨斯小牛排卡的女孩轻盈地走到小七的旁边，从她白皙滑嫩的肌肤和青涩矜持的表情来看，不过18岁，小七心想这些机器人做得真是太逼真了，和人类几乎难以分辨，他有些讶异莫非机器人也需要自由么，“我是来找搭档的，我的程序可以感应出你是一个有本领的人，我觉得我们搭档，才能获得自由。”
“我凭什么相信你也有本领？”
“我是最新款的机器人super x，全世界只有8台，我的平衡系统是重力悬挂系统设计，我会少林功夫、太极拳、拳击、巴西柔术、空手道、泰拳等等，你想得到的功夫，我都会，如果你不相信，我们可以比试一下。”
“不用了，annie。”小七说，“我只是奇怪，你是怎么知道我有本领的？”
“我可以知道100年后发生的事情，100年后，你用13把飞刀把国家财富委员会的13个委员悉数杀死，其中一位还是现在的国家财富委员会主席公子林非的孙子。”
“那么，林非知道吗？（100年后杀死他的孙子）”
“应当不知道。”a nnie摇摇头。
“annie，如果我们获得自由，你想干嘛？”
“我想去super x机器人杭州总部，要求修改我的程序。”
“修改程序？”
“对，我的程序设定我是永生不死的，我不需要在这样单调乏味无趣至极的生活中无限循环下去，我要像人类一样，有生有死，不知死，焉知生，没有死，生也变得毫无意义。”
报名参赛的选手共有64对，也就是说，只要打赢六场比赛，就可以成为最终的胜利者。鉴于比赛十分消耗体力，看守所在饮食方面对选手们提供了充分的供应，海南黑猩猩喜欢吃的海南香蕉、辽宁黑熊喜欢吃的辽宁鲑鱼也不计成本运来。
小七和annie的第一个对手就是一对海南黑猩猩和辽宁黑熊组合，比赛三个回合，直到一对选手认输为止。据主办方介绍，这对动物组合战绩彪炳，所向披靡，黑猩猩力大无穷，臂展又长，擅长跳跃腾空，一击致命，黑熊也不遑多让，力量奇大，擅长背摔和地面降伏。
上擂台前，小七对annie说：“它们力量大，只有不被它们捉住，我们才有获胜的机会，你负责空中，从上方吸引它们的注意力，并予以打击，我负责地面进攻，记住，千万不要给它们捉住。”annie点点头。
出乎意料，大猩猩和黑熊居然背靠背站在舞台中央，一副防御的态势，它们一反开会时低眉顺眼的模样，大猩猩咧着大嘴在“嘿嘿”地笑，黑熊双手抱在胸前，眼神里有种目空一切的鄙夷表情。这表情显然是激怒了annie，只是她向前猛跑几步，一个空翻腾空而起，直扑黑熊。annie这一举动显然是大猩猩和黑熊始料不及的，但它们并不慌张，对视一下便心领神会。
大猩猩立即扑向小七，只见它挥舞着双臂，抬手便是几个势大力陈的摆拳，小七只得连连后退。annie在空中估计也会为这一冒失的举动而后悔，显然，在空中勉强改变姿势对攻击也毫无助益，而且，黑熊已经做好了防御态势，下降到黑熊的可以掌控的高度恐怕是凶多吉少。
大猩猩和黑熊这一各个击破的计策果然十分奏效。小七被大猩猩逼在一角，根本无法顾及annie，只得冲annie大喊一声，“收身！”话音刚落，在一旁候个正着的黑熊以闪电般的速度挥出一掌，正中annie的腰部，只听得“咚”的一声，annie被打出去5米开外，撞到擂台上的拦阻网，弹到了地面，大约是摔得很重，annie半晌都没有动弹。
黑熊见一击即中，喜不自禁，咧着大嘴得意地笑，它想走过去给annie补上一刀，然后和大猩猩一起来对付小七。
见此情形，小七心里十分着急，心想再不去救annie，恐怕不妙，于是便下决心要甩开大猩猩，他左晃右晃，把大猩猩弄得云山雾罩，他突然向右加速跑，大猩猩赶忙向右拦截，他又急转身向左跑，大猩猩因为太重，有点儿跟不上节奏，小七再转身一个回旋低扫腿，喝中了大猩猩的支撑腿，大猩猩一个趔趄，扑倒在地，黑熊见状，赶忙放开annie，来救大猩猩。
小七跑到annie身旁，只见她伸出手来，小七一把把她拉起来。
大约小七这一脚不轻，大猩猩的一条腿走路一瘸一拐的，有时候，它不得垂下前臂来支撑身子，这明显影响了它的灵活性。大猩猩是团队的核心，它这一伤，团队的防御的立即呈现千疮百孔的态势，它们便定下心来，一心一意地防守，它们背靠着背，露出憨态可掬又狡黠凶狠的眼神。
小七和annie对视一下，annie从空中吸引大猩猩的注意力，小七借机再扫大猩猩的伤腿，如果再受一次重击，大猩猩基本就没有战斗力了，那只黑熊失去掩护，就不足为惧了。
心有灵犀般，小七和annie对视一下，annie在后面快跑几步，跳到小七的肩头，小七用力把她向空中一抛，只见annie如五月的飞花般在细雨中降落。这情形，大猩猩和黑熊瞠目结舌，手足无措。
小七转身一个高边腿向大猩猩扫去，大猩猩连连后退，有些踉跄，不得不伸出右臂来支撑身体。尽管大猩猩躲过这一记高边腿，小七的低扫又步步逼近，黑熊赶忙过来帮忙，被小七扫中大腿，它忍痛勉强撑住。不想那边annie降落到大猩猩头顶的位置，一个肘击，正中大猩猩天灵盖，大猩猩晕厥过去，轰然倒地。黑熊见状，悲痛欲绝，走过去，扑倒在大猩猩身上。
心有戚戚。小七和annie默默然走到擂台一角，胜利是多余的，庆祝也毫无必要。
主持人含笑走向擂台，“恭喜小七和annie，宇宙的法则就是强者生存。”说罢，他一摆手，对着下面的工作人员喊，“快点把这两个家伙送到江淮肉联厂，明天它们就会出现在我们的餐桌上，不消停留片刻。”小七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他吃了一惊，嚷道：“小七，包括那两个家伙在内，我们可都是有契约的。”
“请你慈悲些，它们尽管输了比赛，但它们也有权利生存在这个世界上。”
主持人求助似的朝台下看，远远地，小七便看见在一团古巴雪茄的烟雾缭绕间影影绰绰的林非的ok手势，“好吧，你们把这两个家伙抬到医务室。”
举手投足间的心领神会，心照不宣中的相视一笑。若非亲身经历，小七怎敢相信竟能与一个机器人心意相通。余下的三场比赛，小七与annie越打越好，赢得了所有的比赛，终于他们获得了自由。
林非代表国家财富委员会亲自给小七注射了红细胞电磁感应剂反向剂，他叼着一支散发着烂苹果气味呛人的古巴哈瓦那雪茄，“若非亲眼所见，小七，我是不会相信外星人也有红细胞。”他瞥了一眼小七，露出纨绔子弟常有的玩世不恭的表情，“相信吗，小七，我注射的不过是普通的生理盐水。”他见小七并不言语，“开个玩笑，红细胞电磁感应剂的确是一项伟大的发明，要不是太过残忍，诺贝尔医学奖非它莫属。小七，按照我们签订的契约，你还要和annie帮我们完成一项秘密的任务，完成之后，你们才算是真正的自由了。”
“什么任务？”
“现在还不能说。”林非警惕地察看四周，压低声音。“这两天你和annie好好休息，国家看守所除了警卫室不对你们开放外，其他的设施都会对你们开放，我让他们今晚为你升起人造月亮。annie是个好姑娘，好好和她花前月下吧，若不是国家财富委员会的那一摊子烂事，我倒是想追求annie，若不是机器人产生了思想，我们又何必焦头烂额、疲于奔命呢？”
当莹白碧透的人造月亮缓缓升起时，比人间的月亮更大、更圆、更晶莹剔透也更像迪斯尼出品的古老动画片中所描述的那样（迪斯尼已经有100年没有出品动画了）。国家看守所的地下城里的植物与地面上的看起来没有什么两样，不过它们更能适用地下城里的没有光照的环境，借助地下城红外线发射器发射的红外线，植物都能进行光合作用，叶子都湛青透亮，看起来比地面上的同类还要肥大一些。地下城的植物种类并不比地面上的少，有香樟、合欢、构树、含笑、海桐、鹅掌楸、木槿、枫香等等，尤以袅袅依依的杨柳最得恋人的心。
而今晚，小七便和annie漫步在潺潺流水的地下河畔的杨柳依依间。人造月亮升起来也不是常有的事情，所以，看守所的居民们都跑出来看，在人群中，小七看见到大猩猩和黑熊手拉着手经过，大猩猩冲他和annie眨眨眼睛。
小七静默地跟在annie身后，河水的微漪把人造月亮摇荡成片片的银光。小七闻到了annie身上散发出来的少女的体香，那是一种橘子花在春日的午后盛开，带着阳光的温暖和梦的清缈的香气，这种香气让她想起玄月、素月、春藤、晚藤，她们给他暧昧的心悸，今晚这种心悸又重回人间。小七有心要抵抗这种感觉的浸漫，他心里还在想着玄月，他在不知是负隅顽抗还是欲拒还迎间游移不定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地下城的围墙。
“小七，可不可以问你个问题？”annie把手背在身后，难以言说的神情，河面细碎的月光在她黑漆漆的眸子里映出星星点点。
小七点点头。
“你真的是外星人么？”
小七点点头，“他们都说是，妈妈也说是，我觉得也是，因为我以前还有一些超自然的能力，比如微重力悬垂，现在这些能力都消失了。”
“你还有妈妈？”
“嗯，她叫采玉，她说她把我从凤凰岭上抱下来时我还是一颗禁锢在水膜壳里的种子（这些都是听妈妈说的），是她把我养大。”
“我——可以见她么？”
“这个——”小七沉吟道，他瞥见annie眸子里闪烁的光霎时黯淡下去，“这个倒是可以的，不过，听林非说我们还有重要的任务要完成，完成后，才能真正的自由，那时……”嘴上虽然这样说，小七心想但愿那时她能忘掉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