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玄明和妙香的爱情
不过,三个月后,拐脚六再联系剑桥大学的联系人时,已经联系不上了。
就在拐脚六奋力拼搏于还阳草入药项目时,玄明也没有闲着,他除了研究还阳草种植项目,还在写一本名为《黄巢与中国历史走向之研究》的书。凭借他在哈佛大学中国史方面研究的知名度,这本书初稿才完成10便被各大出版社预订一空并公开预售了,拿到了预付版税的玄明真是左右为难,本来这本书他是打算写个十年八年的,但现在没有办法,必须在六个月内完成。
向来视学术为生命的玄明自然也不愿意降低该书的学术价值,这样,每天除了例行公事地到还阳草种植园转一圈外,从黎明到黄昏他都在伏案写书。
在一个黎明,玄明从噩梦中醒来,他又梦到了安妮修道院上空那诡异的一轮红月亮以及夜行的大鸟印在红月亮上惊悚的影子,还有他在梦中怎么也找不到玄月,手里却捏着他送给玄月的布娃娃,在梦中,他看到日月交相流转,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衰老一天天临近却无能为力,他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死去,玄月却还是杳无音讯。
似乎在玄明写的那本书里有所揭示,玄月却不叫玄月,而是素月,她生活在大明宫中,深宫幽幽,唐宣宗从未照面,不行,他得去救玄月。看着梳妆镜中那个脸色腊黄、神情倦怠、胡子拉碴的男人,玄明忽然意识到自己老了。哈佛大学他是回不去了,说真的,他也不想回去,玄六生物科技能不能上市也不那么重要了,只有活着,才能多陪陪玄月,为她遮蔽一些风雨,看着她欢喜,也只有在此时,他才意识到也许他也曾对不起妙香。
当一口暗红的有些腥臭味的血被玄明吐出来,在洗手台上漾开一朵花时,他还有些不以为意,只当是最近写书累了些,当吐出第二口、第三口血时,玄明这才意识情况有些不妙。他摇晃着上楼,只是想看看玄月是否安好,也只有在此时,他才意识到他生命的全部意义也便是玄月。于恍惚间他对当年把玄月硬生生地从妙香的身边带走有了些悔意,因为后面的事实已然证明当年他的所作所为与其说是在惩罚那个自以为是、一意孤行的女人,倒不如说是对少不更事的自己无休无止的自我戕害。
可是,现在一切都为时过晚。
妙香在玄明回到昭关的最初六个月里,自然而然地恢复到了一个初恋少女羞涩的妩媚、矜持的等待。但六个月的等待,妙香等到的依旧是虚无,玄明不出意料地仍旧是那个自私冷漠、恃才傲物、不解风情的家伙,和当年她离开他时一模一样。他总是自以为是认为当年是他抛弃的她,殊不料,当年她也早有抛弃他之心,只不过是借他的口说出来罢了,这样她也心安理得落得个爱情受害者的好名声。
玄月妙香本是不打算让玄明带到美国去的,只是当年他跪在她面前,泪眼潸潸,涕泪俱下,无疑还是打动了她内心最绵软无力一部分,她也不愿意看到这个她曾经深受的男人在她面前悲痛欲绝的模样,于是,在他交纳了哈佛大学全额奖学金之后,她亲手把尚在襁褓中的玄月递给了他。
六个月过后,妙香认识到她所幻想的一家人团团圆圆、整整齐齐不过是虚妄一场。于是,她便又恢复到从前的花枝招展、招蜂引蝶的状态,其实,她并不喜欢这样的状态,不过这样的状态可以治愈她的爱情饥渴症,还能让她忘掉那个难以忘掉的人。
当然,是发展新情人还是维系老情人,妙香有自己的看法。事实上,在这个镇子上,她真正的情人是没有的,但与她萍水相逢、逢场作戏的男人倒还是有那么几个,阿乐便是其中的一个。
人都是有其局限性的,阿乐也不例外,阿乐的局限性在于,本是金风玉露一相逢的爱情游戏他却玩得太认真了,人一旦认真了,便会对爱情有这样那样的要求或是规范,于是,对方便会受到了限制或是约束,便不想玩了。这些,阿乐也懂,但他最初的不懂已然给妙香留下了坏印象,这样他便永久地停留在没有肌肤之亲、可以说说话的位置。
想和妙香认真地谈情说爱的男人倒是有那么几个,但她毫无例外统统拒人于千里之外,因为她的初恋就是太过认真,而且,她还想为那个人留个位置,一旦她的枕边有人酣睡,而那个人有心回来,可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令妙香心碎的是,她曾经的枕边人,那个不谙风情的男人始终并不了解她的心意。一个女人的青春年华也就是那么几年,而她的那么几年已然献给了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又如此决绝地把她最心爱的玄月带到一个杳不可知的地方,这一去就是七、八年,若非天可怜见,π病毒肆虐人间,她这一生也许再也见不着玄月一面。有谁能知道她的心碎成一瓣瓣的榆叶梅在风中却找不到曾经眺望的方向?所以,妙香对那个男人,与其说是爱得心碎,毋宁说是恨得彻骨。
当玄明住进昭关疗养院的消息传到妙香的耳朵时,她乍听心欢喜,但不久,便忧戚起来,后来,就有了些悲意。她知道昭关疗养院是具有临终关怀性质的,进去的人十有八九是不能活着出来的,玄明这一走,玄月怎么办,她自己怎么办?她背负轻薄桃花的荡妇之名无非是想召唤那个离家良久的归人,让他在嫉妒蚀心中幡然醒悟,而现在,归人就要辞别这人世间,她为他背负的恶名也变得毫无意义了,她对他彻骨的恨也无着无落,教她如何不落泪伤悲?
思来想去,妙香决定在那个未亡人留下的为数不多的时间里好好陪伴他,就像一个妻子那样,如同多年前她所承诺的那样,不给他留遗憾,也不给自己留遗憾。于是,她迅速谢绝了与其他男人的一切联系,关闭了她留给拐脚六通往爱情秘密花园的幽径,疏于打理她蒸蒸日上的茶叶生意,而是一心一意陪伴那个从未给过她任何承诺却无时无刻不在伤她心的未亡人。
峥嵘岁月,这是拐脚六在记事本中给自己的爱情时光下的定义。尽管他对妙香有着难以言说的爱情,但当他得知玄月便是妙香的女儿时,他悸动不安的心终于沉寂了下来。
拐脚六知道,妙香爱的人始终都是玄明,尽管她不时地表现出与她内心截然相反的轻浮与放荡,但他知道这只是一个情爱失意的女人别一种表达爱情的方式,勇敢而决绝,悲怆而苍凉。他自认为,他是了解妙香的,他对她的了解甚至超过了她自己。
所以,当妙香不无矜持地表达可以与他进一步发展看时,他便知道他是进不了那个她不时留下爱情的蛛丝马迹的幽径通向的爱情花园,他只不过是她抛砖引玉战术中的那块死不足惜的砖头。但是,他就是那么命贱,他愿意做那块死不足惜的砖头,在心爱的女人获得爱情之路上他愿意做任何角色,哪怕她的爱情与他毫不相关。
终于,妙香和往事达成了和解。当她在医院看到形容枯槁、面色憔悴的玄明孤独地躺在昭关疗养院的病床上闭目养神时,而九月的朝阳就照在他的脸上,这鲜亮黄澄澄的日光像是新生命一样,可是照在他的脸上发出暗哑的光,也就是在那一刻,她已经原谅了他,并决定在他有生之年排除万难陪伴着他。
她就这样站在门口远远地看他,往事如同九月的飞花翩跹来到眼前,往事如繁花,他也曾温柔地待她,她的泪悄然而下。她忽然意识到她是空着手来看病人的,便决定回家为他煮一锅河蚌咸肉汤,就在她回转身的刹那,她听到他在叫她。
“妙香,是你吗?”他并不睁开眼睛。
“是啊。”她迟疑地答道,又明知故问,“你还好吗?”又觉得不太妥当,便故作矜持、轻描淡写地说,“我是听别人说你生病了,便顺道过来看看你。你说你嘛,是我们昭关镇的第一个哈佛大学的博士,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你是怎么知道是我来了?”
“你终于问了一个好问题。”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她似乎听到在空旷的走廊上有回音,“是你的香气,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香气依然如故,还是那么偏爱茉莉花。”他依旧没有睁开眼睛,但她看到有两行泪水缓缓流出,她的心被什么尖锐的东西蜇了一下,痛苦地痉挛起来。
什么语言都是绵软无力的,沉默片刻,她说:“我回家给你煮碗汤吧,补补身子。”
“不用了。”他费力地睁开眼睛,“妙香,你还在恨我吧?”
她无言地走进病房,坐在床头的凳子上。
“妙香,我错了,求你看在我们夫妻一场你还是玄月母亲的份上,照顾好玄月,这样我走了也会安心。”
“你在说什么疯话?”她激动得声音颤抖地站起身,“你要再说疯话,我可是要走了。”
“妙——香——”他在哀求她,“听说你和六先生关系非同小可,是吧?”
乍听之下,她有些愤怒,转念之间,又心生欢喜,一个将死之人怎么会有闲心去嫉妒呢?“是有这么回事,反正也没有人珍惜我,倒是六先生喜欢得紧,前些天,六先生还在和我说还是生个男孩好,因为像妈妈。”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她有些后悔这玩笑开大了点,“妙香,你别怨我,六先生是个好人,有才学,人又善良,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他居然一点没变,总是喜欢把她托付给这个居士、那个君子,他的这个恶习总是流传。
“玄明,我正色告诉你,我和六先生之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榆木疙瘩,不解风情。”
“妙香,我想好了,如果我还能活着,我定然娶你,只是上天恐怕不会给我这个机会了,或是你不愿意。”
“你闭嘴。”她气愤地说,再次起身,“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天不遂人愿,玄明的病情朝着妙香期待的相反方向发展。短短一个月,医生便四次要求妙香把病人带回家以减少医院的入院死亡率,说什么昭关疗养院要朝着现代化综合大医院的方向发展,要淡化临终关怀性质,云云。妙香内心刚刚燃起的希望又遭冷雨浇花端、行将幻灭,这教她如何不愁肠百结、难以自持呢?
出乎意料地顺利,拐脚六的还阳草药物成分的分离与萃取技术取得重大进展,并且取得了临床的数据,据灵长目动物实验,对一些疑难杂症的治愈率可达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