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科举补习生的牢狱之灾
“玄老师,你听。”拐脚六在黑暗中用手指了指西屋。
在这漆黑的夜里,玄明可以听得到松果在风中落下的声音,果然,他听得到西屋里窸窸窣窣搬东西的声音,有人在数数,“十八,十九,二十,二十一,二十二,……怎么多了一个?”
“再数一遍,……十八,十九,二十,二十一,二十二,……怎么还是多了一个?”
玄明知道这是怪物在数尸体,他对拐脚六说,“怕不怕?”
“不—怕—”拐脚六哆哆嗦嗦。
“我们冲进去,你用电击棍,我用麻醉枪。”
当玄明与拐脚六刚冲进去,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震晕在地。等他们再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他们躺在地上,一个黑脸膛的人悬浮在半空之中,也是躺着。小七还在酣睡。
“这个就是罗刹鬼。”拐脚六对玄明说,然后他对罗刹鬼说,“好歹我们也是朋友,为何要打晕我们?”
“我也没有看清你们是谁。”
“你有还阳草吧?”玄明问。
“有几株吧。不过还阳草可是三界的仙草,必须拿条件来交换的。”
“什么条件?”
“我可以给你们草,你们必须帮我做件事情。”
“什么事情?”
“你们让小七去趟唐朝,阻止黄巢考中进士。”
“这个没必要吧,就是不阻止,黄巢也考不上进士的,我是黄巢研究方面的专家。”
“黄巢会考上的,到时他会供职兵部,和他同在兵部任职的我家主人慕容光将军可就危险了。”
“只要能救玄月,我去。”小七说道。
从开封一路向西,不出两三日便到达洛阳。洛阳富庶,由朝廷直辖,临近的几个藩镇对洛阳城虎视眈眈,但碍于朝廷的强力干预,也只能无可奈何。
洛阳城做过陪都,繁华自不必言,但一百多年前的安史之乱对洛阳城的打击是摧毁性的,自那以后,洛阳城一直在苦苦挣扎着想恢复往日的荣光,但民生凋敝,藩镇割据又造成了帝国经济血脉的不畅,洛阳城就如同帝国的夕阳一样,璀璨辉煌又江河日下。
在一个午后,黄巢与小乙到达洛阳城的东门。东门外是一大片绿油油的麦田,尽管麦地里的残雪还未化尽,但和煦的阳光、料峭的东风、萌芽的柳条无不在兆示着春天的临近。
有了在魏城镇被晚藤(其实黄巢也说不清楚是不是晚藤)一个耳光打得醒悟的前车之鉴,黄巢的心收敛了许多,加上沿途各镇的物价水平比想象中要高、盘缠也显得不是那么富余,还得节省着点用才能用到放榜后回到曹州,岁月场所自然是要少去为宜。
这几日,黄巢在路上便把《诗》、《书》、《礼》、《易》、《春秋》、《左传》、《吕氏春秋》等书都温习了一遍,甚至还写了几首颇为满意的诗赋,如此这般,黄巢对此次科举的信心又如春雨泛滥般溢出了堤岸。
今天是元夕节,晚饭自然是汤圆,小乙还是个孩子,吃了两碗还嫌不够,黄巢便吩咐店家又给他打了半碗,直吃得小乙心满意足地摸着肚子蹒跚上楼。
天气不错,尽管有些冷,夕阳的余晖把整个蔚蓝的天空照的透亮,就在夕阳即将沉入地平线的那一刹那,一只寒鸦孤独地飞过即将被黑暗统治的夜空,夕阳的脚步总是匆匆,不一会儿,星光隐现,夜幕降临。
从东方的地平线上隐约有亮光飞渡,一点点地,一点点地,月亮露出了透明的边,空气在晃动,晃动出一个冉冉上升有半个月影,大地万物霎时被抹上一层玉的光泽。
“记得当年草上飞,铁衣著尽著僧衣。天津桥上无人识,独倚栏干看落晖。”对着清风明月,黄巢随口吟了一首诗,吟完之后,觉得尚且满意,便信步沿着护城河走向灯火璀璨之处。
在护城河的一座小桥边,黄巢看到一个单衣单裳的少年正在月光下捧着一本书,从书的厚薄来看,当是《论语》无疑,这应当是一个举子,这么年青就来长安赶考,恍如十多年前的自己,这样冷的天气,居然还要这样苦读,黄巢不禁心生感慨,“不是大唐没有人才,而是大唐根本不用人才。”想必这个举子也冷得够呛吧,便脱下自己的棉袍披在这少年的身上。
棉衣覆于身上,少年怔了一下,扭头看了黄巢一眼,便转过身,扬起眉,黄巢看到一张清秀稚气的脸,“感谢公子寒中送衣。”
“你也是去长安赶考的吧?”
少年点点头。
这么年青就去长安赶考,可谓青年才俊,黄巢倒是喜欢结识这样的年青人,“没吃晚饭吧?”
少年默然无语。
“你我乍见,也算是有缘分,我请你吃饭吧。”
少年默默然跟在黄巢身后,走到了一家饭馆。黄巢本不饿,但怕单独给少年点碗汤圆有些突兀,薄了少年的面子,于是便叫店家切了一斤牛肉,烫了一壶高粱烧,外加一碗汤圆。少年也不含糊,边吃汤圆边饮酒,吃喝之间一种豪迈之气益显。
“自古英雄出少年,敢问少年祖上何处,姓甚名谁?”
“世居楚州,姓采名小七,叫我小七便好,请教兄台府上哪里。”
“山东曹州。小七你这么年青,怕是没有去过长安城吧?”
“刚刚考取秀才,四书五经尚不通透,也没有资格进京赶考,明年吧。”
黄巢吁了一口气,若是小七这样的年青人也去长安赶考,怕是自己这样的老举子太没面子了,想当年,自己考中秀才时,也是和小七这般年纪吧,“那你这是要去?”
“长安城寻亲。”小七停下筷子,站起身,向黄巢拱手作揖,“今日受兄台恩惠良多,无以为报,他日定当相报。”
“区区小事,不必记挂,人生一别,山高水长,他日重逢。”
“兄台保重。”
别过小七后,洛阳城的花灯巡游开始了。有鲤鱼灯,莲花灯,童子灯,飞鹰灯,等等,五花八门,林林总总,举子们自然是喜欢鲤鱼灯,借喻“鲤鱼跃龙门”之意。
在广场上,一大圈人围着一个江湖术士,此人在表演魔术,“点石成金”,他可以随便把一块顽石轻轻一点化就变成金灿灿的金子,他还请一个中年的汉子上台验证金子的成色,中年汉子用牙齿来咬金块,当场崩飞了一颗牙齿。
“各位看官,初来宝地,表演点石成金,真点成金子的,可以当场带走,五文钱一看,便宜啦,五文钱一位。”说罢,他的两个徒弟便捧着铁钵去收钱,看客们纷纷掏钱。黄巢也摸出五文钱,他倒是想看看这个江湖术士如何点石成金。
只见江湖术士拿起一块石头向空中一扔,然后用拂尘向空中一点,石头便不见了,看客们正诧异之际,江湖术士笑眯眯用拂尘一指黄巢,“黄金在这位公子的口袋里。”看客们一起起哄,要黄巢当场检查口袋,江湖术士的两个徒弟也过来帮忙,黄巢有些窘迫,只得摸摸口袋,竟然真的摸出一块黄金。黄巢吃惊之余,江湖术士的两个徒弟用铁钵来盛金块,黄巢刚要把黄金放到铁钵时,黄金竟然消失不见了,黄巢知道这事情有些不对劲。
“这位公子。”江湖术士依旧是笑眯眯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表演魔术,化腐朽为神奇,从无到有,把黄金变出来,你却施展法术,把黄金变没了,你这不是在抢我们的饭碗吗?”他停了停,斜睨了一眼黄巢,“今天你把这黄金拿出来,也就罢了,否则,你是要吃官司的。这可不是什么道具,是打着官印的实打实的黄金。”
“这是你们的把戏。”黄巢轻蔑地说,“黄金我可没有拿。”
看客们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这可是由不得你了。你再不拿出来,我可是要报了官了。”
“官人自有公论,你报好了。”
不一会儿,一队公差过来,不由分说把黄巢押解着回到客栈,小乙从睡梦中被喝令起来翻找包袱,两大锭黄金赫然在目。公差们推推搡搡把黄巢与小乙连同包袱带到了衙门,并于当晚把他们下了狱。
正月十六,狱卒把小乙放了,并暗示黄巢交点赎金就可以走人,但黄巢自认为公差被那个江湖术士收买了,可谓是官匪一家,沆瀣一气,而且,那两大锭黄金已然被骗走了,只余下那点可怜巴巴的碎银,还是要去长安考试的盘缠,哪还有钱交赎金?于是,他便拒绝了。
就这样,到了正月十八,黄巢的心里有些焦急了,再延宕几日,到长安城的时间便有些紧了,如果赶不上考试,两年的辛苦不又是白费了吗?但是,如果把银两交了赎金,难道要沿途乞讨到长安?
中午,小乙过来探监,带来了两只肉包子,包子还是热乎乎的,一看小乙的表情,黄巢便知道小乙也饿得慌,就接过来一只,示意小乙也吃一只,小乙低头吃包子时,眼泪也下来了,看得黄巢一阵的心酸,对这个国家的忿恨又加了一层,心想:如果能考中进士,一定得改造与拯救这个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