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寒潭秘境(完)
“第一样。”留仙道君手上凭空出现一个青色的透明珠子, 傅长宁在其中看到了森林和大雪的微景,隐约似乎还有流动的风,一阵阵, 浮动林梢, 和雪前的枯叶。
见傅长宁似乎有些被珠子中的景观吸引了心神, 留仙道君笑着捋了捋胡须, 道:“这是我偶然一次收拢来的苍山风雪,我观你之前在铁索桥前与那筑基小辈搏斗,用的法宝是风声木枝, 想来这东西应当对你有用。”
说话间,他放出其中一小抹风雪。只见霎时间, 整个大殿天寒地冻, 北风呼啸, 雪花纷飞, 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铺上一层鹅毛大雪, 紧接着,狂风乱卷,所至之处, 摧枯拉朽, 一片狼藉。
留仙道君抬手一挥,风雪立刻止息。
傅长宁眼神微亮。
这个确实很适合风声木。
“第二样, 和你之前拿到手的地宫阵图有关。”留仙道君手中出现一枚玉简, 还有一本厚厚的古书。
“虽然那份阵图仅限于地宫使用,但这当中的锻造方法却是一致的,你可以拿着这个玉简,回去后寻器修打造专属于你自己的阵图。”
“书里则是我这些年来总结的一些阵法心得,地宫中的阵法只是其中一部分, 你可以自己研究,也可以送给旁人,这点我不干涉。只是阵图的锻造,需要大量阵法做基,你最低得自己复刻上一份。”
傅长宁真心感念道:“谢前辈厚爱。”
元婴道君总结的阵法心得有多抢手自不必说,那阵图也是极珍贵的物什,这两样分开来算都不为过,留仙道君却把它放在了一起。
留仙道君摆摆手:“也是你跟它们有缘,平白无故什么人,我可不会送的。”
七杀诛邪大阵设在离火噬心大阵之内,位置偏僻,危机四伏,阵图被人取到时,他也很意外。
傅长宁人当时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
从那时他便决定,把这东西给她了。拿给有能力的后辈发扬光大,总比跟着他一起埋灰的强。
傅长宁听了反而有些惭愧了:“可我并不会阵法……”
留仙道君神色淡淡:“在场会阵之一道的人何其多,可你看我看得上他们吗?光是你帮忙解毒的那几个筑基,里边就有两个极擅长钻研阵法的,一路走来破了我不少机关。可当他们面对姓李那小子的话,盲目蒙昧选择了让步之时,就注定了我留的东西与他们无关。”
“我也不歧视谁,但我自己留的东西,自然是送给欣赏的后辈。像是宋长绒那小子,如果他不是徒孙,你看我会给他一个眼神吗?”
傅长宁:“……”
“前辈说笑了,看得出,前辈其实还是很关爱宋少城主的,”
“那是看他好歹没有心术不正。”留仙道君长长叹口气,“和另外那几人比,还是要强上一些的。”
徒子徒孙都是债。
再不争气,只要底子是正的,他也愿意拉扯一把。
“好了,不说这个了。”
留仙道君取出第样,那是一个形状有些像杨桃的黄色果子,果肉盈润,色泽饱满,仙气四溢,装在一个冰晶盒里。
“这是黄桃玉果,能够洗去体内灵气杂质,淬炼灵根,对于多灵根和灵根纯度不高的修士来说极为珍贵。”
“不过,你本身就是双灵根,对你用处倒是不大,若是选了,大概只能拿出去卖卖,换点好东西。”
他说罢,看向傅长宁,却见傅长宁目光俨然已经黏在那上边了。
留仙道君有些诧异,他以为她会选择第一样和第二样,第样拿出来,其实有些凑数的意思。
傅长宁收回目光,拱手行礼。
少女声音清脆而不失恭敬。
“晚辈选好了,要第二样和第样。”
“你确定你要黄桃玉果?”
“晚辈确定。”
“是缺灵石吗?”留仙道君想了想,左右那么多都给了,也不差这一点,“你若是囊中羞涩,我这地宫中还有不少灵石,你都可以拿去。”
“谢前辈,但晚辈不缺灵石。”傅长宁顿了顿,面对这位诚恳热心的长辈,还是选择了如实交代,“晚辈有一位朋友,是五灵根,黄桃玉果的淬炼灵根之效,对如今的他来说,正是最需要的。”
留仙道君:“那你的风声木怎么办?”
傅长宁:“风种没有了可以再找,但这类能淬炼灵根的灵物,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
“什么错过了?”宋长绒拎着一个比他自己人还高的包袱,动作灵活地穿过殿门前的照壁,绕了过来。
傅长宁被他背后的包袱吸引了注意力,一旁,留仙道君道:“我不是给你留了储物戒指?”
“我看到了,谢谢曾师祖!”宋长绒嘿嘿一笑,晃了晃手上五光十色的几个戒指,“只是这个是例外,我想单独拿出来给您瞧瞧。”
他放下包袱,落地时发出闷沉一声响,显然份量不轻。留仙道君之前没去看他拿了什么,此刻也好奇起来。包袱被打开,露出里边的形状,一大块横向的青龙雕塑。
留仙道君:“……”
宋长绒搓了搓手:“曾师祖你认识这雕塑上边的青龙吗?应该是条雌的,龙女。”
这雕塑是他无意中发现的,上边的青龙与卷轴上那条一模一样,再一想青铜宫殿就在秘境之中,曾师祖没准知道龙女,他干脆就搬过来了。
留仙道君:“……”
傅长宁踮脚,望天。
留仙道君表情很是精彩,神色变幻了又变幻,方才道:“算了,本来就打算等你们都到了,跟你们说的。”
谁知道这小子先发制人。
“我确实认识这青龙雕像的真身,准确来说,她才是这个秘境的主人,此秘境真名为龙宫秘境,而我,只是一个碰巧栖居于此的过客。”
“不过,你们更想知道的,也许是龙女月夜卷轴的情况。”
宋长绒微惊:“您知道卷轴?”
留仙道君:“当然知道,早在你们踏进地宫那一刻,我就在你们身上感受到了龙息。如今的龙宫早已废弃,那么浓厚的龙息,只可能是你们开启了卷轴,回到了过去的龙宫。”
“若我所料不错,你身上应该有一半龙族的血脉,不然这卷轴没那么快开启。”
宋长绒挠了挠头:“我娘那边,祖上确实有龙族血脉。包括这卷轴,也是她留给我的。”
“那就对了。”留仙道君道,“龙女月夜卷轴本有六幅,每一幅都对应龙宫不同的时期。你娘应当是从哪里听说了这样机缘,正好身上有龙族血脉,就夺了一幅回来研究,可惜卷轴开启并非只要求血脉一样,到最后,反而是你阴差阳错地开启了。”
“当初龙女殿下研究出此物,规定卷轴开启,需要样,其一,龙族血脉;其二,龙宫秘境之钥;其,足够纯净的水系天赋。目标正是为了筛选合格的后辈,继承她的财产。”
傅长宁道:“龙族血脉不用说,至于龙宫秘境之钥,难道是涧月精魄?”
“对。诸如此类的龙宫秘境,在整个人境应该有十来座,每一座里边都有一个废弃的龙宫,这处的秘境之钥,正是涧月精魄。至于水系天赋,应当指的是你,反正不会是我这水灵根都没有的‘好徒孙’。”
傅长宁面上不好意思似的笑了笑,心里想的却是当时手心里那颗发光的蓝痣。
还有那阵潮汐般的嗡鸣……
“当年六幅卷轴,分别落到了不同的地方。如今能够再开启,且刚好落在我的后辈身上,只能说时也命也。”留仙道君神色颇为感慨。
和他相比,宋长绒就只剩郁闷了。
卷轴本来就是他的,如果可以,他才不想要这份运气。
不过现在想来,如果是纯靠血脉开启的话,那之前在宫殿外,他岂不是没有无尘水也能进去,白担惊受怕了。
他把这话说出口时,留仙道君听得一怔:“什么屏障?”
宋长绒:“就是宫殿外边那个,那难道不是龙女殿下设置给外人的考验?”
留仙道君:“宫殿外边哪来的屏障?”
宋长绒:“我亲眼看见的。”
留仙道君:“不可能有。”
“这么说吧,龙宫秘境的本体是在海底,整个秘境,除了你们现在站的这座地宫是外来物以外,其他都是龙族的栖息地。宫殿中有盘龙柱,外边全是海中陆地,包括你们一路走来,所经过的冰溶洞和寒冷石林,通通是龙族通行地。龙族生而不畏寒,这些对他们来说都不算什么,他们也不怕人闯进来,所以,龙宫外边从不设障。就算是之后秘境地形变动,海水枯竭,沧海桑田,也不会突然多出来一个什么屏障。”
傅长宁:“可是宫殿外确实有屏障,而且进去后,还有一个幻境,当时我们都以为是宫殿主人的考验,按前辈的说法,那幻境……”
留仙道君语气肯定:“也没有。”
空气一时寂静。
这事竟成为了悬案。
人又交谈了一会儿,留仙道君问了些浮月城现如今的情况,就把两人赶出去了。
“该说的都说了,该给的也都给了。地宫清净,你们以后不必再来,我也不会再露面。”
空间开始扭曲,忽而,手心里像是多出来一个什么东西,傅长宁低头,见是一个青色的珠子。
她微怔。
留仙道君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都拿去吧,左右都是我自己炼制的小玩意,不值钱。你若有心,有朝一日见到龙女殿下,代我向她问声好也就是了。”
“若是龙女殿下已不记得我,”他声音略略停顿,随即笑叹,“那便算了,不必说我是谁,只道是故人相托。”
这一瞬间,傅长宁心中忽而有种很强烈的预感。
她没忍住开口:“前辈进过龙宫吗?”
留仙道君有些意外:“未进去过,怎么了?”
“龙宫中,几乎每一层,都会有一个单独的炼器室,里边堆放了各种材料,且以特殊材质的地砖隔绝外界神识,而这些,其他宫室都没有。”
“我听闻,前辈曾是知名的炼器大家。”
长久的静默。
“原来……”
且笑且叹的声音。
原来什么,傅长宁最终也没有听到,她已经出现在了地宫外边。
许是因道君苏醒,外边的冰天雪地不知何时已经褪去,换作了如春日般的温暖。
身后的地宫,也从冰冷深沉的色泽,变作了层层墨绿。
傅长宁在地宫前磕了个响头,转身离去。
-
地宫中。
两人带着东西消失的那一刻,留仙道君发着光的身影似乎变虚无了不少。
“还有最后一件事……”
两个昏迷的人,被送到他面前。
留仙道君的目光停在青年胸前的伤口上,就是这人的心头血唤醒了他。他并不记得他曾经见过这个后辈,可当他的血顺着墙砖的缝隙,流到棺材上时,他沉睡了数百年的意识,骤然苏醒。
若没有这一遭,今日他并不会现世。
或许会有一些欣赏的小辈,给一些东西,可绝不会有亲身露面一说。
不会有人在今日见到留仙道君。
更不会有刚才那场交谈。
而引发这一切变动的是……留仙道君的目光落在一旁,脑后和衣领上全是血的女子身上。
随着他眼瞳中青色流转,两人身上的伤口逐渐复原,留仙道君抬手,掐指算了一卦。
卦象只到一半就断了,天道并不允许已死之人凭借些许苟延残喘的神魂揣测天机。
留仙道君静静看了会儿那折断的卦象,半晌,摇头。
算了。
身后不论生前事。
好不容易苏醒,他还是好好享受享受这最后几日辰光。至于子孙后辈的事,就由他们去吧。
他的身影黯淡,逐渐融入墨色。
-
傅长宁很快和归元宗一行人汇合,趁这个空挡,最早出来的于师姐和陆均等人,已经去接回了李业。
由于留仙道君是分批次赶人,前后两批的人,并不清楚彼此是什么情况,一直到全部汇合后,他们方才注意到乔敏真不在。
傅长宁道:“当时情况危险,我让乔师姐躲在了后边,之后就不知道了。”
一时没人说话,也许在这之前,他们并不会多想,经历过先前李柯的事后,大家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了疑虑。
计闪闪开口:“可能还没出来,再等等吧。”
留仙道君传送出来的位置不一,但山谷这边是统一的出口,要出去,总要经过这里的。
趁这个空挡,大家相互交流了下信息,傅长宁这才知道,谢师兄已经拿到涧月精魄了。
“确如留仙道君他老人家所说,我们刚出地宫,这涧月精魄自己就找上来了。其他人不是没有想抢的,但为首那些人之前都受过师妹你的好处,加上宗门的名头摆在那,最终也没几个人敢动手。”
“几只小鱼小虾,我们轻松就解决了!”
计闪闪语气松快,傅长宁听了也替他们开心。
又等了一会儿,乔敏真终于出来了。
乔敏真醒来后,仍记着杨皓下黑手的事,可惜她找了几圈也没找见杨皓人,这才过来,中间耽误了点时间。
石林中还有没离开的修士,她路上多多少少探听了点消息,已经知道大殿发生了什么,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准备好了说辞。
无非是她也是被误导了那一套,众人听后神色不一,最后还是计闪闪开口:“没事,左右都过去了,咱们也都各有收获,这趟不算亏。”
就连最早出来的陆均、于纤浓等人,之前在地宫里其实也是拿了不少好东西的。
乔敏真心头一梗,勉强笑道:“好。”
他们出去时,有不少人已经在外边等候了许久,陆均神色警惕:“你们要做什么?”
那行人对视一眼,最后齐齐一拱手,声音洪亮,道:“多谢诸位救命之恩!”
计闪闪神色冷淡:“要谢就谢我师妹。”
部分人左右看看,最后又朝边上的青衣少女一行礼:“多谢这位道友。”
傅长宁直接避开了,也没回应,众人摸不透她的心思,神色惴惴,倒是有人清楚,苦笑一声,道:“之前的事,是我们对不住。”
“不必对不住。”傅长宁终于回了一句。
没人有帮忙的义务。
只是,选择做什么就承受对应的后果。
那解药本质是以毒修老人从前的毒药炼制而成,相当于是以毒攻毒,个人体质不同,反应也不同,只能说,各自珍重。
这点留仙道君未必看不出,他连徐师兄中的毒都能解,这些人难道不能?
只是心中自有一杆秤,叫这些人竹篮打水一场空,赶出去也就是了。
她既承了这位老人最后的恩惠,也愿意尊重他的决定。
日光下,山谷前,一行九人,神色各异,容貌与气度却是一样的神采烨然。有人还想说什么,却只看到一行人在错落的光影中离开,很快,便再也不见了。
至此,这趟秘境之行,彻底告了一段落。
一行人商量过后,决定不再停留,就此回宗门,也好早点回去,治李业的胳膊。
离开秘境的时候,遇见了等在外边的郑家兄弟和那位独臂女修。
郑家兄弟此次外出历练,收获颇多,已经准备回宗门,闭关冲刺筑基后期了,走之前,打算去浮月城好好吃一顿,于是叫住了一同经历过生死的独臂女修。
这会儿见归元宗一行人出来,同样盛情邀请。
在场一行人都不是辟谷派,哪怕看起来最光风霁月不沾凡尘的谢子寅也不是,唯一要顾虑的只有李业。
李业道:“不差这几天。正好我也和这位前辈交流一下独臂的心得。”
他生了张娃娃脸,说后半句时表情搞怪又可怜,饶是女修性格冷清话少,也被他逗得轻松了不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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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月城几日宴请下来,秘境内的事已然闹得满城风雨。
宋长绒为了和了苍对打,直接叫人把地宫中发生的事编成了书,叫说书先生传得满城都是,尤其是地宫中那一出又一出的好戏,简直叫人拍案叫绝。
得知力挽狂澜,研制出蛛毒解药的人是一个练气期的青衣少女,且这姑娘还利用阵法成功反杀了两个筑基,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不信。
但在知道这少女出身归元宗时,这些怀疑又通通变成了赞叹。
不愧是大宗弟子,仙门天骄。
小小年纪,已然展现如此天赋!
天骄本人黑着脸去找了宋长绒。
宋长绒如今怕被人暗算,早就搬离城主府了,他那个金丹期的守护者霏姨时刻不离地跟在他左右,得知有人来拜访,反复确认过身份后,才让傅长宁进。
宋长绒一见着傅长宁人,转身就跑。
被逮了回来,还试图狡辩:“那我也没说你名字啊不是,我就说你穿了身青色衣裳,你看,你这换了身,别人不就认不出来了吗?这粉粉紫紫的,多好看!”
傅长宁一巴掌拍他头上。从这事儿传开后,她就再没穿过青绿色的衣裙了,走路上都要躲着人。
“你与你那师叔打擂台,扯我干嘛?”
宋长绒被拍得嗷嗷乱叫,修炼体术的人那一掌,可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他一边捂着脑袋,一边道:“那不是讲事实摆真相吗,当时在场那么多人,我不说,其他人也会说的。再者,帮你宣扬宣扬,不好吗?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这次进地宫的修士的救命恩人了,你看那些人还好不好意思针对你。”
傅长宁松了手:“你这歪曲的本事倒是强。”
当她不知道他的小心思。
宋长绒嘿嘿:“管我想做什么,反正都对你没坏处。只要他们敢忘恩负义,流言都能骂死他们,这难道不是互利互惠的好事吗?”
“对了,那十万灵石收到了吗?”
“收到了。”宋长绒派来的人,把灵石送到了她居住的客栈,她回来就拿到了。
“那就行。”宋长绒也不想一直欠人恩情,“正好你这趟过来了,我有事问问你,你之后有再见到姜析木吗?”
傅长宁:“没,怎么了?”
宋长绒道:“有些事我们心照不宣,没跟曾师祖说是因为说了也没用,但你我都知道,当时姜析木有很大的问题。这几天我认真想了下,怎么就那么巧,刚好我们仨就进卷轴里去了,刚好我就被误导了以为是他的卷轴,他对龙女月夜卷轴那么熟悉,除了他搞鬼,还能是谁?”
傅长宁:“你要说这个,不如想想,怎么就这么巧,刚好你这趟出来就碰到了这档子事。”
宋长绒一下陷入了思索。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的?”
的确,在此之前,他根本不知道有什么龙宫。更不知道,了苍怎么突然就觊觎起他的卷轴了。
之后这一系列事,都跟芝麻滚汤圆似的,稀里糊涂就发生了,等他反应过来,他的卷轴已经用没了。
傅长宁循循善诱。
“你仔细想想,有没有人引你出来,或者,在你耳旁说过什么话,煽风点火什么的。”
“没有吧……我就是想占点便宜,才出来的。”宋长绒陷入回忆,“而且这个秘境不是突然开启的吗,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里边有龙宫和曾师祖,还闹了那么大笑话,其他人怎么可能知道?难道那个人还能提前预知和操控秘境的开启,故意设计,引我过来不成?”
“也不是没可能。”
至少傅长宁自己就遇见过。
说起来,这次那个青年就很可疑,可惜后来她忙着大殿的事,又被留仙道君叫住,等回神人已经不见了。
“等等,你刚说什么?”
宋长绒迷茫:“什么什么?”
傅长宁:“就是最后一句。”
宋长绒试探性的:“引我过来?”
傅长宁:“前边一句。”
宋长绒:“故意设计?”
傅长宁:“再前边一句。”
宋长绒:“难道那人还能提前预知和操控秘境的开启不成?”
傅长宁一下站起来。
宋长绒还没搞懂她想明白什么了,她已经起身,匆匆走了。
宋长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被套话了。
刚看似他掌握主动权,实则傅长宁半句消息没露,都是他在说。
“靠!”
-
傅长宁走得很快。
这些天来一直困扰她的谜团,终于解开了。
宫殿外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屏障和幻境,反复出现又消失的涧月精魄,还有光怪陆离的水下龙宫。
其中屏障和幻境,毫无疑问是用来拖延时间的。幕后之人利用涧月精魄打了一个时间差,用涧月精魄将她们拖住在湖边,趁机布下屏障和幻境,而后又利用屏障和幻境,将她们拦在宫殿外。这期间漫长的时间,足够他在宫殿内做完自己想做的事了。
涧月精魄在其中就是个工具。
至于龙宫和卷轴,因为不了解城主府这边的情况,她一直没想明白,幕后之人是怎么做到让宋长绒和了苍真人完全按他的心意走的。
直到刚才,宋长绒一句话点醒了她。
——这些都不重要。不管这人是怎么做到引宋长绒出门,甚至引了苍出手的,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
要做到这一切,最起码的一点,他要能够掌握秘境的开启情况。
不然他再神通广大,也没法把宋长绒引出来。
宋长绒不出门,伍忠就不会有机会下手。而伍忠不下手,宋长绒没落单,之后想进龙宫,简直是做梦。
宋长绒想不到这层,是因为他眼中秘境是突然现世的,没有规律,也无法预判。
可她知道,不是。
秘境的现世是有预谋的,是她们追逐涧月精魄,一路开启了秘境。
而非秘境主动向外界打开。
而她们为什么会追逐涧月精魄?
答案显而易见。
现在,她只剩最后一件事需要确认。
-
被傅长宁找上时,郑家兄弟有些意外。
不过傅长宁在秘境中的举动,他们兄弟二人也心生敬佩,因此面对她的问题,几乎有问必答。
“你说那个背叛我们的叛徒?练气期?不不,我们怎么可能看得上练……”
郑遥连忙推了自家哥哥一把,轻咳一声,“总之不是练气,是个筑基初期的修士。外表的话,平平无奇,看起来十来岁。”
傅长宁道谢,辞别两人,回自己住的客栈。
居然不是姜析木。
这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在意识到有人在用涧月精魄打时间差时,她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个借着跟郑家兄弟撕破脸,把涧月精魄的消息传得整个秘境都是,之后却再没出现过的修士。
他的工具人属性太明显了。
那个人当时和她们在一起,并无作案时间。所以她怀疑的是姜析木,包括之后进青铜宫殿布置屏障和幻境的,也可能是他。
这两人大概率是一伙的。
但郑家兄弟说那人是筑基初期,这就对不上了,姜析木只是练气七层而已。
倒是那个人,确实是筑基初期。
傅长宁思考间,边上了楼,在倒数第阶台阶前落定时,她看到了一抹蓝色。
傅长宁抬头。
依旧是温润若冠玉的面孔,文雅秀气,眉峰如远山,若非是修士,想来是人间哪户读书人。
他的眼睛也非常有特色,介于凤眼和桃花眼之间,眼角上挑,却又被清澈柔和的眸色中和,以至于看不出任何攻击性。正如他的灵根,水利万物而不争。
如果这双眼睛冷漠地垂下来,会是什么样?
会是姜析木那样吗?
她突而笑了。
“师兄,我方才回来的路上,撞见一个小孩在哭,你猜是为什么?”
谢子寅神情是自然而然的疑惑。
“哦,为什么?”
“原来他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弟弟,两人长得十分相像,弟弟出去闯了祸,结果旁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把错事冤在了他身上,小孩受不得委屈,这才哭了起来。师兄你猜那被闯了祸的人家是怎么处理的?”
“愿闻其详。”
“那受害人说,他并不在意是哥哥还是弟弟,假的也好,真的也罢,总归他家的东西已经破坏了,弟弟不愿出来,自然是哥哥受罚。他已将字据送去做了公证,总归不管是谁,闹起来,最后吃亏的,一定不会是他。”
“至于具体是谁,一个人还是两个人,与他何干?”
“精彩的故事。”谢子寅拊掌,神情一如既往的温和淡定,“师妹很有讲故事的天分。”
“谢谢夸奖。”
“不过,师兄,你挡道了,麻烦让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