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肉袒牵羊
“准靳大叔...”王帐之中,凛月美目噙着眼泪看着准靳说道。
为了给王子弁驱魔,多勇健居然将凛月送给王子弁,并要她今夜与王子弁圆房,如此令凛月感到屈辱万分。
“忍!”准靳说道:“诚无悔,恕无怨,和无仇,忍无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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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师幽州
燕朝会与夏朝会有很大的不同,夏朝会是皇帝居中面南而坐,朝臣左右分立,显得较为庄严肃穆,而燕朝会几乎仍是延续草原上的习俗,就是君、臣或坐于殿中,或坐于帐中,甚至坐于某个大臣家中,均可议事。
君臣席地而坐,畅谈论事,或大嚼肥肉,或大喝美酒,期间甚至还有美貌女奴歌舞助兴。
“嵇监判,裨将周富贵一案是如何审决的?”燕君臣上下正于金帐之中开开心心的吃喝之际,燕帝慕容熙忽然问起了周富贵一案。
“大单于...”鲜卑人,司刑监监判嵇虎虞闻言慌忙摸了一把嘴上的酒渍后答道:“周富贵一案,主审之人为崔太守,就由他奏报吧。”
慕容熙闻言瞪了嵇虎虞一眼后就看向崔天仇。
一个粗人,一个只知喝酒玩女人的粗人,让他审案确实难为他了,慕容熙心中暗道。
老奸巨猾!幽州太守崔天仇闻言在心中大骂一句后,慌忙起身奏道:“陛下,微臣奉旨与嵇监判、慕容中侯共审周富贵一案...”
“慕容中侯去了哪里?”慕容熙不等崔天仇将话说完,看了皇后慕容晴一眼后问道。
“慕容中侯亲自领军去捉拿反贼了,至今未回。”崔天仇答道。
“反贼?这么说,段家确有反意?”慕容熙闻言淡淡的问道,眼中却露出了噬人的目光。
“确有反意!”崔天仇打了个寒战后接着说道:“不过大单于,一切事情要等慕容中侯回来之后,方能笃定。”
“嗯,周富贵,你们打算如何处置他?”慕容熙点点头后问道。
“陛下...”崔天仇答道:“周富贵等杀伤二百余,为故杀,依律,周富贵及其帮凶、部曲,皆斩!其家中男子十二以上者,同罪皆斩!女子七十以上者免罪,余者没为官奴。不过陛下,罪官周富贵在杀人之前,曾被段氏父子、都尉阿尔布谷等人密谋伏击,而伏击朝廷官员形同造反,因此周富贵杀人可以称之为反击。事发之后,罪官周富贵并未逃走,而是留在段家中,等候臣等上门捉拿,此举为自首之举,依大燕律,自首者,罪减二等,因此周富贵杀与不杀,皆听圣意!”
周富贵之案,此时牵扯之人越来越来多了,牵扯得越来越广了,牵扯到谋逆之事,牵扯到左贤王慕容勃烈等,牵扯到燕太妃段氏,甚至连皇后慕容晴等人也参与了进来...因此崔天仇等人也不敢妄下决断,将一切都推给燕帝慕容熙了。
司刑监监判嵇虎虞,其实并非只知喝酒玩女人,而是粗中有细,将一切推了个干干净净的,根本不想参与其中。
“大单于...”慕容熙还在考虑之时,国相慕容傅首先开口道:“杀伤罪名不一,有因谋,有因斗,有因劫囚,有因略卖等等,而其自首者,一些罪名可罪减二等,一些罪名却万万不能。周富贵杀人虽为其兄、妹,但却杀了二百余人啊,且大都为本族之人,如此凶残之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必令本族之人寒心啊,若其他汉人均跟着效仿,则天下必将大乱,因此大单于,微臣伏乞立斩周富贵及其帮凶、部曲,以及其满门,了解此案。”
由于周富贵一案牵扯到谋逆之事,虽然有谋逆之嫌的是段氏父子,但这种事情必须立刻、马上、迅速摘个干净,否则就会必有人以此事攻击慕容勃烈、慕容傅等人,而周富贵在这世上存活得越久,慕容勃烈、慕容傅等人就越麻烦,且今后必将是麻烦不断,因此慕容傅经思虑再三,竟想立刻取了周富贵的性命。
“国舅,慕容中侯捉贼未回,事情还未完全清楚,你就了结此案?你又何故如此性急啊?”燕车府令吴瑞坤看着慕容傅冷笑道:“难道国舅心中有鬼?”
吴瑞坤为辽东汉人,言辞竟如此激烈,使得众人是错愕不已。
皇后慕容晴收买汉人人心,趁机打压太妃段氏、慕容勃烈、慕容傅等人的势力之举,已经初显成效,使得吴瑞坤等汉人甘为慕容晴的马前卒。
此时的燕国汉人似乎是同仇敌忾,皆为周富贵说话,究其原因,大概是汉官被鲜卑人欺压太久的缘故吧。
幽州太守崔天仇也是隐隐约约的替周富贵脱罪的。
而此时燕朝廷实际发生的也与周富贵的估计相去甚远,周富贵估计的是,慕容勃烈、慕容傅等人是想救自己,可实际情况却是,慕容傅等人是想让周富贵死,包括慕容勃烈,想救周富贵的却是皇后慕容晴等人。
“吴瑞坤,你个小小的车府令,竟敢诬陷大臣?”慕容傅闻言顿时大怒,平日里因其沉溺酒色,脚步早已浮虚,此时脚上却如装了弹簧一般,自地上一跃而去,指着吴瑞坤怒道:“我能有什么鬼?我看是你心中有鬼,老咬虫,口里竟敢夹七带八的?”
“何人心中有鬼,自有圣断!”慕容傅如泼皮无赖般的跳脚大骂,还似乎是想要动手,可吴瑞坤丝毫不惧,继续冷笑道:“待慕容中侯回来,一切便真相大白了,若段氏父子真有反意,那么裨将军周富贵此举不但无罪,反倒有功。段氏父子等人真若为反贼,不要说这区区两百余人了,就算杀个万千人,也是有大功于我大燕!”
“陛下!”吴瑞坤转身对慕容熙说道:“段氏父子真若有谋逆之举,可国舅等人却欲草草了结此案,这其中的缘由不得不令人疑心,微臣伏乞陛下深究此事。”
“车府令,你疑心什么?”慕容熙尚未回答,慕容勃烈冷冷的问道:“你在疑心国舅,还是在疑心老夫?”
“何人做下悖逆之举,下官便疑心何人。”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吴瑞坤也不能退让了,就算慕容勃烈权势熏天,能够一手遮天,吴瑞坤也必须硬撑到底了。
大燕国国舅慕容傅更是气得脸上是白一阵红一阵的,然后变得黑黝黝的,本来是屎盆子将要扣在自己等人头上,这下好了,屎盆子已经粘在自己等人的身上了,慕容傅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过犹不及,世上之事,往往都是如此。
“大单于,大姐夫啊,我...”慕容傅见慕容熙目光已经有所怀疑了,顿时吓得趴到在地,朝堂之上,居然“姐夫”都喊出来了,慌慌张张、悲悲戚戚的说道:“这实为无中生有之事,冤枉啊!”
“哦,是吗?”本来慕容熙是不信慕容勃烈、慕容傅等人会有什么篡逆之心的,可这种危及江山社稷之事,却宁可信其有,而不可信其无,且慕容傅越喊越使慕容熙产生了疑心,冷冷的看了慕容傅一眼后,转头问向皇后慕容晴道:“大胭脂,中侯何时回来啊?”
“大单于..”慕容晴闻言淡淡的说道:“臣妾已许久未出宫了,对于此事,臣妾实在不知。”
慕容晴神情自若的,可心中却如沸水一般,上下翻腾,目的已经达到,慕容熙已经对慕容勃烈、慕容傅产生了疑心,如此接下来的事情便水到渠成了。
“大...单于...慕容中...侯,殿外候旨。”正在此时,内侍图贞急匆匆的进殿,结结巴巴的禀报道。
燕帝慕容熙喜怒无常的,前不久内侍图贞被很抽了百余马鞭,众人均是以为图贞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必然会被赶到冷宫,从此不会在出现在慕容熙面前了,可慕容熙却升了他的官。
“宣他进殿便是,你又何故是这般模样?”慕容熙闻言诧异的看着图贞问道。
“慕容中侯是肉袒牵羊而来。”图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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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嗵...嗵...嗵...”
一阵急促的鼓声响起,大燕国忠节军的中侯,皇后慕容晴弟慕容康袒露上身,牵着一头白羊,在一众宫廷侍卫的注视之下,神情凝重,一步一步的走上了玉阶。
何谓肉袒牵羊?此为鲜卑直诉劝谏的最凝重的或最庄重的仪式,肉袒牵羊劝谏,若劝谏不成,与罪囚同罪,堪比汉之登闻鼓。
慕容康虽神色凝重,可心中却如其姐一样,如沸水般的上下翻腾。
慕容康亲自领军收服段氏父子余部,自此就达到了三个目的,其一,坐实了段氏父子的谋逆之举,并可以此攻击太妃段氏、慕容勃烈、慕容傅等,甚至可用牵扯到燕太子成;其二,一定程度的收买了汉官、汉军、汉人之心;其三,慕容康手下又多出了万余精锐兵马。
如此,慕容康又怎不激动万分?并对其姐,大燕国皇后慕容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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