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他所有来自于希希身上所产生的未知情绪，过于复杂，是他前所未有，也使他除了回避再也想不到其他。
他知他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那是他大希希十岁该有的前思后想，他没那么冲动莽撞。
他需要去思考，也习惯了思考，就算没有不以他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他也该考虑希希的以后，有些错不该两个人一起错，有些路就算去走也只能是一条南墙高起的死路。
谢磊刚从上海回来没几天，还在上海的时候就已听了竹毅咋咋呼呼说他弟弟奇怪那事。
现在看桌前已到深夜还不愿意回家的余醒，用脚指头想想也该知道是什么情况。
谢磊见余醒又拿起酒杯喝了几口，面前一堆酒也不是事，“你弟这事是什么情况，给你吓得家都不敢回了？”
谢磊见他半天没说话，坐在他对面，似开玩笑的说：“他真喜欢你？既然这么喜欢，就答应呗。”
“胡说。”余醒放下酒杯，似乎是不让自己停下来有空乱想，又拿起了一旁的烟。
他在思索，手中的烟迟迟没点，而后只说：“他还小，他不懂，依赖还是喜欢……他分不清……”
他手中打火机啪嗒一向，脸前的烟雾弥漫，显得他更加沉寂。
谢磊顺手也给自己倒了杯酒，“他能连这都不知道？万一有些事他没你想的那么涉足尚浅，他不一定那么不懂，你该怎么做，还躲，还拖？”
余醒像是在跟自己说着什么，声音压抑道：“他才十八，我二十八了，他不懂事，我不能不懂。”
他看得清，弟弟对于他只是过度依赖，希希的身边只有他也只围着他转，所以才以为是喜欢，错觉而已。
他若当真涉足进去，有一天希希懂事了，见多了人和事，恐怕也会抽身而出，未来谁知道，谁又说得准。
谢磊不这么认为，就着手里的酒喝了一口，坐下道：“你比他要大，也进入社会很多年，凡事思前想后，顾虑比他多也是应该，可喜欢这事……他说不定现在是真的喜欢？”
余醒垂下眼，盯着手中明暗的火星，掐灭烟蒂，“未来，谁都说不准……”
他还太小了，不明白很多事，以后也会后悔很多事，当前的喜欢还是错觉分不清也是应该。
余醒知道，希希大多还只是依赖，以前没人对他好，他弄错了，混淆了……他以后长大了会懂得，也许到那时回头看他才会幡然醒悟。
他当前的迷惑，只是缺爱和没安全感，所以把爱都给了离他最近，对他好的那个人。
“没人对他好，你懂吗，如果换个人，他……”
“你的意思是，他因为轻易的好意……”而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剩下的话余醒没接话，没回答，谢磊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可他现在如果是真喜欢你，你该怎么办。”
如果真喜欢，余醒不是没有想过。
“就算他今年喜欢，明年喜欢，十年，二十年呢，没人说得着……”他说：“我能拿什么跟他去玩年轻人的那一套。”
谢磊想想也是，他自己家的那些事，这些单单也够他烦心好几年。
他弟还年轻，余醒今年已经二十八了，过月把生日一过二十九奔三的年纪，只单他们之间在一起假设十年，余醒三十八，他弟也不过是二十八，正好的年纪，到时候要什么没有……
“你就造吧。”
谢磊知道，感情这事是最虚无，摸不着抓不住的东西，人的喜欢能坚持多久，一阵热乎劲也就过去了，成年人之间要识趣很多，追不到自己也就放手。
不说余醒心底只字不提，到底喜不喜欢他弟，就算喜欢了，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在一起，他所有事情都要去想好才能去做，相对也要承担同等的责任和结果，再想想两人在一起要经历的一切阻拦，父母家人左邻右舍的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人。
人到底还是环境动物，身在其中，有多少人能顶得住风言风语，倒不如现在就放弃。
谢磊看得见余醒有多在乎他弟，没想好也不会去说这些耐人寻味的话，在一起也还是要历经太多的痛苦，怕是想到以后也不舍得他弟跟着他受这苦。
余醒心里想得是明白，他装作不可见，可这件事最后还是会被摆上明面，他知道诸多却也没办法，活了二十八年也不知道这次该这么做，该拿他弟怎么办。
那是他弟弟，有谁能对弟弟下得去手。
谢磊看他又在煎熬自己，跟着发愁，只要他这个弟弟不收回心，他俩估摸着还能耗上很久。
他出了主意，“那你也总不能不回家……要不，你就先答应着？”
“我没办法给他承诺，何必要去骗他。”
他都想得清清楚楚，不自觉又在抽烟，烟雾下的脸布满沉思，“如果我一时心软，他什么都不懂，说难听，我算诱拐，他什么都不懂，只能由着我来，总要有一天他见识多了事认多了人，他知道对我只是依赖，他后悔，我拿什么还给他。”
也是……
可这么耗下去，两人都不好受，谢磊帮不上忙，他们之间感情的事他也不好插手，只能忧愁的看着他，摇摇头。
在那之后余张希更加不怎么在家看见余醒，见面更少，他每次看见鲜少回来的余醒那副寡言疲惫的模样，都觉得心疼。
可他只是想要得到爱，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他都已经那么喜欢他了，为什么就不能喜欢他。
张希常常质问，却也没有办法，他觉得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可他没想到最近半月以来，余醒会这么狠心，再也不见他，这让他陷入未知的恐慌。
他常常在想，他们一起的房子，明明是余醒负担了一大半的房租，为什么到头来变成了他一个人居住地。
他想一定他逼他哥太急，追他太急，想得到回应的心过于迫切。
他又想，难道他真是不该强人所难吗，他到底还是不喜欢他，他顶多，只是可怜他。
可他只有余醒了，他的不在让张希少了极大的依赖，整天惶惶度日。
张希在下班回家后再次面对着毫无人气的房间，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好久好久，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睡过安稳的一觉。
每个夜晚都被难以自控的情感煎熬，每个晚上都在难受，缩在被窝里想，要被思念席卷而亡。
他起身，不由自主的往外走，他想去看一眼，就看一眼，也许也只是想离他近一些，他甚至不清楚自己具体的想法，身体已经那么往外走去。
他只是单纯想看看余醒，一解他心头的思念。
他其实很想问问哥如今到底是怎么想，可他不敢问，怕问出的是果断拒绝的话。
张希站在医院的门口，却踌躇不前，迟迟不敢进，不知道余醒还在不在加班，在不在忙碌。
有值班的护士还记得他，在外面遇见他时，打了声招呼，“余医生的弟弟对吧？你来找余医生？”
“我，没有。”张希下意识的否认，可他确实是来找余醒，他想说两句话，又在她的目光中说：“姐姐，你能不能帮我叫我哥出来一下。”
护士刚想说余医生不是下班了吗？但想着估计是这两天周六日，病人也多了，又在值夜班。
张希见她点头帮他去找余醒，忐忑的站在外面等着，手心都紧张的搓汗，等了半天。
护士依言传着余醒的话，“余医生还在忙着，走不开，他让你先回家。”
“那他今晚会回来吗？”
护士被问的一愣，不回家余医生每天都睡在哪？
她这时候是觉得兄弟俩的气氛似乎不对，可能是闹了什么别扭，也不敢乱承诺什么，不确定道：“应该……会吧。”
护士说完回去又忙了好一阵，去收拾下班，从职员通道要出去的时候，正好遇见站在外面的余醒，热情问道：“余医生，你还不下班啊？”
余醒收回沉沉的目光，答道：“等会就走。”
她点点头，顺着他久久看向的方向，看见了坐在路灯下的张希。
既然这么担心，一脸放不下的模样，为什么不出去见他？还要偷偷的看着。
护士奇怪的想了想，真搞不懂现在的兄弟，去停车棚骑车回家。
余醒那天回去了，天都已经朦胧欲亮，他在站在外面抽烟，没进门，看着客厅希希每晚必留下的一盏灯沉思着什么。
竹毅家的门一大早被敲响，他一开门，差点没被吓死，余醒满眼布满红血丝，比之前见着还要憔悴，他问：“余哥，你这几天没睡觉了这副模样？”
余醒只说：“没睡着。”就绕过他进了门。
竹毅关上门，大概知道，谢磊这几天一走，被余醒祸害的对象又变成他了。
于是他看着余醒一声不吭的坐在沙发上，只顾着一根一根的抽烟，忍不住说：“你们医生不知道少抽烟吗？”
余醒一言不发，甚至还递给他一根，竹毅赶紧摆摆手，他还不想一大早牙没刷脸没洗就去抽烟。
他放着余醒在客厅坐着，去了一趟厕所回来，客厅的烟味把他这个常年抽烟的人都呛得不轻。
他忍不住把窗户都打开，把他烟给灭了，“行了，别抽了，再抽我屋里成抽烟区了。”
竹毅用手机点了早餐，又给他倒了杯热水，没想到他前面管着范璐，后面还得管着余醒和他弟。
他坐着，看起来也要焦头烂额，“你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你到底怎么想的？你不会真……”
余醒仰面躺在沙发里，闭目养神，像是睡着也不说话，他几乎一个月来除了必要的话，再没说过其他，本就少言的一个人现在愈发肃静。
竹毅也从他嘴里套不出什么话来。
可这事总得解决，他没谢磊那么随他们去，这可是他哥们，他得想办法。
他喝了口热水，暖暖胃，“你弟这什么情况，我听磊儿说了，他还真喜欢你？”
“闹着玩。”
“得了吧，他要是闹着玩你还能这副德行，就咱们吃饭那会，我也还以为他小，喜欢着玩的呢……”
竹毅想想都焦灼，更何况身在其中的余醒，感同身受道：“你说你弟……是不是有点毛病？”
他刚说完，又在余醒锋利的目光下，讪笑，“我就嘴一说，你们这事难办啊……”
他坐直了身体，认认真真的出着主意，“其实我说也没什么大不了，你就是太把你弟当回事了，他就是知道你疼他，他现在才敢这么犯上作乱，要这是我弟我第一个把他打改，再押着亲自送到他爸妈面前去……你看看你，这又是何必，打不得说不得还舍不得，割舍你也割舍不掉，这不还是折磨你自己……”
“实在不行你走，磊儿这次回来也跟你说了吧，他家在上海开了个私人医院，贼大，大不了咱们这次跟着他走，去那上班，不比你现在的小医院赚钱？你就给你弟留个信，然后过几天把工作一辞，咱们一走，他上哪够得到你去！”
他说的正起劲，没藏住话，“我说真的，他有问题，你总不能跟着他有问题。”
“胡说什么。”余醒拧眉，见他起身去拿外卖，继续说：“我心里有数。”
竹毅一听差点把外卖扔了，他弟不就把着他这个软肋，硬吊着他，他差点骂人，“你有个屁的数，他打小的时候我就说了，你这么惯着他，迟早吃亏的还是你，你就狠狠心，对你自己好点，一把他甩掉，我赶明就给你找个比范璐还好的白富美！”
竹毅一副我都懂，我感情史异常丰富的劝着，一边拆开外卖包装袋，一边说：
“我知道你什么想法，你现在一屁股债，范璐追你你都没答应过，恋爱八成也没想法去谈，以前还在说什么，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你这样估计也不想去祸害人家。”
“但你自己想想，你要是真敢犯糊涂跟你弟在一起，他爸妈能放过你？你下得去手吗，你弟，这我不说，我也知道你现在心有多乱，他爸妈啥人我不知道，我看着他出来他爹妈不管他那个样子，估计也不多疼他，他活在农村，那片人要知道你跟他这事，他估计得褪下一层皮下来，他爸妈的面子重要还是他命重要，你觉得呢？”
“我说真的，你要是心软，你就是在害他，你现在还这情况，你有那心思？还跟你弟谈？我话说得难听，但也是明明白白把这事放在你眼前了，我不用说，你自己也会想，我也知道你犹豫什么，不就是打小喜欢这个弟弟，想回家养着，你这是听了他的遭遇，同情可怜他，你这哪是喜欢他。”
“当然，我知道你肯定不喜欢他，也不会答应他，实在不行，干脆就让他追着，小孩子嘛，年纪小，就一阵的热乎劲，过段时间看没戏自己就放弃了。”
他非常相信他这个洁身自好的好兄弟，毕竟大学那会多少人追也没见谁入得了他眼。
竹毅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却见他半点没反驳，这不对劲，他心中一凉，夹住的饺子都掉了。
“你不会到时候一心软就答应他吧？你疯了！”他激动提醒着，“那是你弟，他爸妈如果知道你干这事，不得万里提刀杀了你！”
余醒何曾不知道，他是年长者，大的那一个，他可以包容他纵容他唯独不能去爱他。
他知道他可以走，但他真能放下一个初入社会，满心期待和他生活在一起的弟弟？他在内心积压太多事，不禁长叹，到底该拿他怎么办，这像是一道无解的题。
竹毅见余醒脸色没刚进来那会难看，给他递了双筷子，怕他到时候误入歧途，边想办法开解，边自顾自塞了一嘴的东西。
他这人看面相不正经，还喜欢出着馊主意，对余醒说：“要不这样……你要实在觉得心疼他，觉得他现在过来跟着你吃苦，你就骗他一阶段试试，忽悠他，他年纪小也好骗，到时候拥有了，也许就不再惦记了，省得现在也烦你，恋爱嘛……不都喜欢承诺那一套。”
“承诺是用来兑现，不是用来吹牛。”
“那我这也没法了。”
竹毅对他有着莫大的自信，他肯定余醒不会喜欢上他弟。
他还指望着以后再给他兄弟物色一个白富美，到时候还完债，东山再起。
可他总觉得还是不放心，喝了一大口粥，一再提醒，嘴里含含糊糊的说着：“你可千万不能喜欢你弟啊，别听磊儿给你瞎胡扯，两边摇摆不定，你就听我的意见，我看得出来，你根本就不喜欢你弟，你那就是同情心泛滥。”
“当然，我不是说歧视同性恋，主要你弟这条路不好走，一眼看得到头，太苦太难了，咱们就必须打消走这条路的想法，别去明知故犯，你一个医学生，那么多东西都会，你精明，可别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余醒显然已经听够他嘴巴从进来开始就一刻不停的说着，微皱眉，“吃你的饭。”
“嘿，你来我家，我请你吃饭，说了这么一大堆，你还嫌我了。”
竹毅见他终于拿起了筷子，估摸着心里没那么烦躁难熬，岔开话题道：“行了，别提那些不开心的，这次你生日打算怎么过，我记着你去年就没过，磊儿过阵子好像还会回来一次，咱们也好久没一起聚了，到时候来我这，还是去磊儿那过？”
“再说吧，也不一定过。”
说得不一定也确实不一定，他最近忧心的事繁多，实在是没有那个精力去过。
余醒给足了希希冷静的时间，再次回到家后，两人在客厅遇见，张希正在看电视，见他回来一时局促的看着，从沙发上站起来，他掩藏自己的欣喜，想说哥你回来了，却又显得多余。
两人站在那对视了一眼，好像互相又有了某种默契，都不说不提，好像之前那件事情就那么任由发酵过去。
余醒见希希总是在对他的日常相处上，比之前过得更加小心翼翼，抱有诚惶诚恐的态度，没了以前的自然和随性。
他每次看希希明显带着欣喜却又强压着的表情时，心中总有一种说不上的感觉，这似乎不是他想要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