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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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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头脑空白了半天,感觉脚能勉强的动弹,赶紧抱着脚一路几乎爬着回家,忐忑的回去他没意外接受着李娴的谩骂。

    她那么认真的神情问他,“你怎么天天就是你的事多,家里就你麻烦,你不是这个病就是那个病,你到底给谁病了,我都说了多少次不让你写,你是不是有病!现在这样你满意了?我反正没钱给你看,你自己崴的,自己看着办!”

    他理亏,他不敢说痛,只能强忍着疼到筋骨寸断的脚继续去学校上学,李娴不允许以任何病症耽误学校的课程,哪怕当时头砸破了只要没致命伤他都得去学校里学习。

    他拿着手机,每天坡着脚去上学,谁知道他好不容易把合同流程走完以后,对方却补充说,你需要连续更一个月全勤一百块钱,因为你前几天断了,所以没有钱。

    他后知后觉他被骗了,也许。

    他根本就看不懂那么长的合同,现在对方又补充说当初忘了说全,张希只剩下被欺骗的气恼,他一气之下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也许当初留下那个小有名气的网站也挺好。

    他原本所有美好的想象都由脚踝的剧痛而日渐磨灭,他把一切都想的太好,很理所当然,他只想付出总归还是会有所回报,他只管付出回报也许就会不知不觉的到来。

    也许是他最近过的比以往充实快乐,却忘了有种词叫做乐极生悲。

    脚踝他那么坡脚在走了两个星期,不但没好反而越来越严重,在新班主任实在看不下去他肿的吓人的脚踝下,给李娴打了电话,劝她给他看看吧,别不是骨折给耽搁了。

    李娴在老师面前丢了面子,一边骂着他一边带他去拍了个片子,找的一个很老旧的诊所,三十块钱一次,机器很老旧也拍的不大清晰,但那医生举起来说没事,回家养养。

    李娴不同意他请假在家,一定让他继续上学,张希没办法,吃着活血化瘀的药又那么走了半个月还是没缓解半点。

    他已经疼的每次走路都会钻心的痛,整个人每天都浑浑噩噩,被疼痛折磨,意志越来越消沉,上课的时候精神十分不好,他晚上睡觉疼的睡不着,白天听课也晕晕乎乎,但他没人可说,最多疼极了,躲在被窝压着声音哭一次。

    李娴来学校看张天时顺便过来看他,见他一瘸一拐走的实在艰难,她找张宪说了几次,最终在张宪的带领下,他们去了县里一家当地有名的骨科私人医院检查。

    医生拿着片子说是骨折,左脚踝有一块明显的脚踝骨崴掉了,需要进行手术固定,得知这个消息的张宪和李娴气氛很是凝重,整个诊室刹那间都是压抑,让人喘不过气。

    医生向他们提了两次需要动手术后,见这对夫妻都没有什么反应,大概知道了他们的想法,他还是把话说清楚,建议说:“反正现在是必须动了,不动手术他现在也才不过才17岁,后半辈子很可能会这么瘸下去,你们自己家商量着,这一辈子的事,不是今天不动明天就好了。”

    张希愣眼看着医生,听到自己后半辈子会瘸的那一瞬间,眼泪涌了上来,他没想到有一天瘸子会牵扯在他身上,他下意识将脆弱投向母亲,求助把目光看向他还愿意沟通的李娴。

    李娴架着胳膊昂着头,活动着累到的肢体,居高临下的瞪着他,无所谓的说:“你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掏钱,反正我没钱给你动,爱动不动,又不是我让你崴的,看我有什么用,你自己要是有钱,你就自己动!谁还拦着你了。”

    张希没想到她这时候也能说出这些话来,梗着嗓子说不出话来,不免心酸,无助彷徨的情绪太多次出现在他身上,他已能自己低头隐藏。

    张宪一直站在那没说话,医生也没办法了,出去忙着说:“你们自己商议着吧,这孩子还这么小,你们别给耽误了。”

    张宪李娴站在那两个人干坐着好半天,张希实在看不下去,既然那么不想给动,难道他还会强逼着他们掏钱,也不至于这么给他看这幅模样,让他觉得坐在这里都是亏欠。

    他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自家暴到现在有多薄弱,张宪明显表达了他没钱不想给动手术。

    张希憋着泪和委屈,张宪都这么说了,他仍然做不到低声下气的求着他们,不想恳求说:“既然这么不想动那就不动了,瘸就瘸着吧……”

    张宪听这话后,看向了全屋唯一的一个外人,一样来看骨头的老头,大约有七八十左右,他不知说给谁听,自言自语说:“没钱了,主要是没钱,这医生说最差也得动个三四千块钱,我家刚出了点事,这手术贵,主要是贵了,也不是不给动……”

    “给小孩子动吧,又不像我快八十了,我这个年纪没办法动还差不多,这么小瘸了可是一辈子的事,那以后瘸了多难看,娶媳妇谁要去?”

    老爷爷是年纪大了,在家摔了一跤,把要摔断了,保守治疗得自己回家养着,他这次搭着别人车来的,还继续说着,

    “也别像我,你看我儿子,小时候吊起来打那几次,到我老了还记恨着,我这不骨折了,也还是一个人来医院看,就怕小孩以后惦记啊,人哪能一直年轻,都得老……”

    张宪似乎第一次在考虑张希的以后,对于一个17岁的孩子如果后半生都瘸了,那以后还会有什么前程和出路吗。

    张宪继续听着那个躺在推车上的老爷爷絮叨,“对孩子好点,以后他后悔了你老了,你自己想想有多少事,前程都被毁了。”

    张宪动摇了,医生再次过来劝说,“动吧,你们为人父母的,孩子都是身上掉的一块肉,都这样了,还不给动手术,动吧,推个轮椅来,去挂号交个费,交了钱晚上就能给你安排动手术,再办一下住院。”

    最终张宪挠挠头,不情愿也点头了,“动吧动吧,先动,动完以后瘸不瘸,以后也怨不着我们了。”

    张希什么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坐上了轮椅,被护士推上了二楼安排住院,躺在病床上没一会,白衣大褂的医生过来告知三四个小时候以后就可以动手术。

    他还尚且在消化还开刀动手术,已经第一次一个人躺在了推车上,他即将被推入冰冷的手术室中,他后知后觉被猛烈的惶恐难安包围,焦躁的整个人不住哆嗦。

    他手心几次急速出汗,在进入之前他跟哥再次打了一遍又一遍的电话,他看着李娴签了风险手术同意书,自那开始他怕自己在手术台出什么意外,他急躁的想留下点什么东西让自己安心。

    可那通电话余醒始终没有接起,他多想在进去之前跟他诉说他的害怕恐慌,现在没有人愿意听了,大概大家都嫌他麻烦,他伤心难过也没用,没人在乎他,没人愿意听他说说他的不安定。

    麻醉医生让他侧身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动手术时,他疼到崩溃,他不知道身后的麻醉针到底有多长,他只感觉到那柄长针扎入他的骨头缝里,又疼又麻。

    那东西深深的陷入肉中,难受的他想不管不顾伸手去抓,拦住那东西刺入骨髓,痛的他一句话说不出来,整个身体都痛的发抖,连牙齿最深处都咬的泛酸。

    逐渐他感觉到下半身全然麻木,他能感觉到脚踝被什么东西给切开,但却感觉不到痛意,他还是害怕,怕手术失败了怎么办,他不相信这些围着他带着口罩的人。

    他紧张的想爬起来看看,可刚一起头麻醉就冲上了头脑,在医生的警告声中不再动弹,后面晕晕乎乎的被推出手术室。

    等到半夜以后麻醉过去,他疼恨不得撞墙,那感觉生不如死,整个伤处切口到深入骨髓,里里外外的阵阵抽痛,像被人从最里面生生的扒骨抽筋。

    他痛苦不堪,在病床上实在忍不住用被子蒙住头,躲在里面低声喊叫,那声音控制不住,他已经在竭力忍了,眼角始终有因疼而自己滑下的泪珠。

    他尽量克制住自己的声音,不打扰到这里的任何人,他知道自己惹了大麻烦,他对不起他们,让张宪李娴付了手术钱,他更不该崴脚不该受伤。

    他连疼到极处哭时,在听见张宪不耐烦的咂嘴声后,吓得紧紧咬住手背,牙齿陷入皮肉的疼稍微抵消了一些患处的疼,他拧住被子死死不再出声。

    他疼的彻夜不眠的时候想,梦想到底是什么呢,他还未曾得到已经完全失去了,连着破灭的还有他长达18年的灵魂。

    大不了瘸了吧,无所谓,他还能再失去什么,他什么都没有,一副残破的身躯,凄凄惨惨走在这世上,好像也就那样。

    许多痛到难以入眠的深夜,他都在气他哥不接他的电话,明明他都已经要跟他道歉了,他还决定为了留住他否认那次说的喜欢。

    他逐渐后悔说喜欢这种奇怪的话,导致哥再也不愿意理他了。

    原来成年人也这么小气,他决定不喜欢他了,就一晚,明天再看。

    第二天醒来,他想他还是喜欢他,不喜欢他能喜欢谁呢,人生在世总要有所喜欢,那他还是喜欢他,只喜欢他好了。

    动完手术的一个星期,没一个人来探望张希,李娴少见看着他消瘦的脸气得哭了起来。

    她说你受了大罪了,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平时说的那么好,结果一个一个打电话想让他们过来看看她的孩子,这都是动了大手术了,那些人也是说太忙了,都给推脱了过去。

    谁都不愿意为了他这个人专门过来看望,张希想,原来自己在任何人的眼中都那么不重要。

    他同父异母的姐姐,张娟只与这个医院隔了两条街也不曾过来看望,连着星期天的张天也只是顺路过来看了一眼,说了,动个手术变得这么憔悴,就回了张娟的饭店。

    那一个星期,在张宪和李娴的不断追问下,医生还是不让出院,说这段时间还需要给伤口换药,又在他们一次次的坚持下,医生只能让他们手术两个星期后出院。

    哪怕出院时他们的嘴里也一直在唠叨了,住院太贵,回家,赶紧回家,可回家也没人照顾他。

    张宪平时就不着家,李娴说她住院这短时间照顾够了,赶着人家农忙了还能去赚点钱,没那么闲心照顾他,最终李娴把他送到了他姥姥姥爷家。

    李娴说是让你姥姥照顾你,可她仿佛不知道姥姥的年纪大了,这几年越来越不清晰,有时候能坐在一个地方很久很久不动弹,眼睛昏花看不清锅里是脏还是干净。

    但张希也懒得说了,他很疲倦,张宪说他拄的拐杖是借来的,买的话一百多块钱浪费钱,让他别给用坏了,到时候还要还,他也只是点点头不说话。

    姥姥要照顾瘫痪在床的姥爷,前面做了几天饭不再愿意动弹,中午醒来的张希没有办法,他不想饿肚子,只能拄着拐杖抬着石膏里还在阵痛的脚去做饭。

    姥姥长时间里就那么搬个凳子坐在门口,捂住鼻子和嘴眼睛盯着看着他,嘴里叨叨咕咕的说着魔鬼要害她,她在驱散魔鬼和邪灵的侵扰。

    张希听习惯了,床上还有年纪越老越大,瘫痪着直哼哼的姥爷等着吃饭。

    他拄着拐杖,艰难的拿着筐去菜园里摘菜,回来发现发现手里的东西拄着拐杖拿不动,只能先把拐杖靠在墙边,一股气翘高石膏的脚,跳着回去,再回来拿拐杖,生怕力气不够撞着伤脚,而后继续拄着拐杖去洗菜淘米做饭。

    他每天早上不起来,中午晚上会拄着拐杖去做饭,后来姥姥有好几次刷碗刷不干净,他委婉的说如果刷的累放那也行他刷。

    之后不知是姥姥越老越懒,还是听了他的话,他发现中午能看见那里堆了他们早上吃完饭的一堆碗,中午做饭前他还要一只腿抵着墙边刷碗,才能继续做饭,晚上依旧是。

    长时间这么劳累他少了很多话,大多时候都一个人憋在心里,他想哪个动完手术的人像他这样,有这么累吗,他不敢想,他怕他的脾气上来忍不住伤到他最亲近的人。

    中间隔着一个周,大姨会回来看望姥姥姥爷买点东西给他们,他们有养的鸡,每次都会进院子,拉的满院子都是鸡屎,每次回来大姨都在破声大骂,骂的比李娴还要难听。

    张希不知道她在骂他们还是在骂他,他一样不好受,可他拄着拐杖做饭已经很累了,他做不了那么多的活,而后她再骂他们都那么脏,跟死了一样不会动一下时,他会拄着拐杖回屋避开那些声音。

    这么过了半个月一个月,他的压力无处发散,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可能有了精神病,做饭做久了,姥姥姥爷跟他说想吃什么他就不愿意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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