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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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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晚间余醒会问他,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学习,在学校有没有交到新的朋友,一切还顺不顺利,有没有什么烦心的事情,不开心要跟他说,有事不要瞒着……

    余醒还会在他保持男孩子的风度坚决不要温度时,循序渐进的哄着他,“看你那边的天气过两天会降温,记得穿衣,不然生病了脸色憔悴没有小姑娘喜欢……”

    张希每次听着都会在电话这边撇撇嘴,他一点都不在意有没有小姑娘喜欢,因为是哥的话,所以他才说知道了,提前备好衣服避免感冒。

    余醒还会唠唠叨叨,在电话那边说了一遍又一遍,“还有学校小卖铺的辣条不要多吃伤胃,上课的时候就别玩手机了,要好好学习,不要跟坏学生玩会影响成绩,不要在学校打架,不能因为起不来时间不够不吃早饭,小朋友在长身体要多吃点肉……”

    说得多了,他也会有些烦,比他姥姥还要啰嗦,他却还是一样喜欢。

    张希会一一给他回复,“我会好好读书,没有坏学生玩我在学校很好,不要担心我,衣服都加了身体很健康,很少吃辣条了,手机只用来给你打电话,等再次见面我会变得很厉害,跟哥一样做喜欢的事业……”

    他喜欢这样,显得很繁琐没有必要他也会一样一个的回答,有来有往,有问有答,件件不落下。

    他们互相诉说一些小到芝麻零散的事,琐碎又是些没什么作用的闲话,从早上吃的什么聊到学校里流浪的大花猫,两人还会在每天分享天气和昨天的月亮怎么样。

    他们话题总是很多,像是再有一个世纪还是聊不够,可时间留给张希是总是有限。

    他在上高中,太多时间都不能拿手机,只能每晚熄灯后躲在厕所里小声打电话,再在室友砸门时不舍跟哥道别,有时说太晚了哥你睡吧,或者说室友要上厕所学校也熄灯了下次再打之类的理由。

    就算挂断电话的理由很平白,外面的拍门声他害怕,他也不想让哥知道自己在这里表现的很弱势,每次都压着声音显得很普通。

    他出门面对的是舍友解开裤子就要撒尿的脸,他逃也似的爬上床,再在下铺舍友的警告中小声上去,一整晚都不敢乱动,生怕吵到底下,怕再被警告,怕打扰,怕的好多。

    他的床位依旧靠窗,他仰头在看他的月亮,他觉得他离月亮很近,差一点就要触及,他想一切都在变好,不是吗。

    他甚至跟余醒约定好以后见面他会变得很厉害,他要考去杭州的大学找他,要离他再近一些。

    为此余醒高兴鼓励了他好久,他还是很忙,有时张希打电话他不会及时接起,那时张希会控制自己乱想,并且在电话忙碌没人接后,一直惦记着害怕他不会再打来。

    明明只是一通电话,他还怕余醒在忙着,有没有打扰到他,或者怕他太忙忘记回电话,让他等到很久以后。

    张希为了不受欺负的合群,把学习挪到了半夜,白天学习太容易被同学嘲讽,会被说装模作样,会被嗤笑,他不想招惹任何的事,他也无法与集体抗衡,他知道没人帮他,所以他又在忍耐。

    他在放学后把书藏在外套里,像小学时偷装零食一样,怕被舍友发现,怕被排挤,虽然他在哪都或多或少不被喜欢和排挤。

    他没跟余醒提及,他知道他很累很忙,可余醒仍旧在他烦恼上次解不开数学算不出的物理题时,愿意帮他补习。

    张希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很开心了,没想到余醒从始至终都是他的惊喜,自此他最烦恼的事变成最喜欢的事。

    一般是熄灯后的十点钟到十二点这个时间段,他躲进厕所里拿着书把电话打过去,有时一周两次,有时三四次比较频繁,他会故意压低声音,怕被舍友听见他不自觉放软的态度和声音,他羞于人前的任何表现,也不想跟他们解释什么。

    漫长的夜晚有余醒包容耐心的电话相陪,让他觉得高中生活幸福又精彩,哪怕挂断电话以后,他还是会在被窝里偷偷摸摸的打着手电复习,他不想辜负他温和的好意。

    余醒的声音时缓时低沉,疲倦或者昏昏欲睡的嗓音张希都听过。

    余醒说他在下班洗漱后躺在床上教他,那时他也躺在床铺上听着,每次他听见时都觉得他在他的身边陪伴他,好像没有距离,他们离得那么近。

    张希在庆幸每次那通电话的时间段里,余醒都只属于他,他承包了那段只属于他和余醒的时间,他睡觉前反复裹着被子打滚回味。

    “余醒只属于我,哥只属于我……”,为此他偷偷在心中高兴许久。

    他吃完饭会坐在操场的台阶上看天上的月亮,会在行走时再次试探这个月亮,是否还在追逐着他走,像幼年那样保护着他。

    月亮一样跟着他,可他总觉得跟小时候不太一样,他想,也许是我不满足了,操场上的人那么多,月亮为什么不能只跟着我,只照我身。

    “到底这个月亮怎么才会只属于我,只为了我亮,只看着我,只保护我。”他苦恼着来回思索。

    就像哥,他好几次在余醒有事要挂断电话前,听见有个女声喊余醒的名字,余醒那时会说他要继续工作,他有事要忙……哪怕只是工作他也羡慕在他身边的任何人。

    那个女声又经常出现,好几次他都能听见,张希猜她是谁呢,是工作的同事还是私下的朋友,或许更近的关系。

    那女声还曾在余醒旁边问过他,每次都在跟谁打电话,他能听见他想也不想的回答,“我弟弟。”

    为什么只是弟弟,难道只是弟弟……但也确实是他弟弟。

    张希再一次听见那故作亲昵的声音,他很想问那女声是谁,但这样的质问真的适合出现在一个哥哥一个弟弟身上吗……

    他只是会在无数个夜晚想起时,心口会如剥茧抽丝的痛,细细麻麻,偶尔梗到喘不过来气,只觉得烦闷,还有有些委屈的泪意。

    他对哥,到底是亲近还是懵懂的喜欢,他离别太久连这都不明了。

    他觉得哥不懂他的心意,可他连自己都不懂,别人怎么会懂。

    很多时候,他都觉得那些初次的悸动好像离他很远了,现在的他已经遗失那些莽撞又不经头脑的冲动,那些鼓起勇气所做的事情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他再次回顾从前,那些经历过的往事,再回想时他如旁观剧情的外人,有些不敢信和唏嘘,大概也有惋惜,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已回不去。

    他逐渐趋向于麻木不仁,跟世间的大多数一样。

    他有些搞不清楚,别人说喜欢应该是男生和女生的事情,喜欢是可以为对方死,喜欢是给可以给她买很多喜欢的东西,喜欢是每天手拉着手畅想着未来……

    可他对余醒,好像都没有。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对余醒到底是什么感觉,他疑惑很多遍,也许他们再见一面就好了。

    高一上学期的张希还不曾完全适应新学校,到下学期时文理科分班,理科全班七八十男生的时候,他终于适应了。

    那么多的男生,他确保没人会注意到他,连老师都发现不了窗边靠里的角落里还有一个常低下头埋在书堆里的人。

    他可能属老鼠,可以无限滋生阴暗的角落适合他居住,他为此暗喜愉悦着。

    那些有关于青春校园的喜欢,手牵手压操场,为对方大闹校园,或者对抗老师的淋雨情节从没发现在他身上,他是旁观者和偶尔羡慕者。

    他没想到像他这样又丑又普通的男生也会有女生喜欢,对方是谁他都没印象,只觉得这个女生长得高冷又拽,他一度以为那女生单独叫他出去是要揍他一顿。

    可她开口就说他像静亭湖边的小杨柳,他依旧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也许是夸奖,但他从没不相信,他知道静亭湖是实验高中旁边的秀水公园里最漂亮的人工湖,他没发现那里有过杨柳,他仅仅记得那里有不少古亭很好看。

    他点点头表示明了,原来她喜欢静亭湖的小杨柳,他说:“谢谢,下次我也会去看看。”

    他看见女生气愤而走的脸,他想完了,她下次会找人打他一顿吧,他为此忐忑了两周,发现她没那个意思打他才安心了下来。

    很久以后他才知道,那个东西叫做告白。

    可他记起初中,李娴在看见电视剧里有男女主接吻的剧情时说很恶心,她的表情厌恶至极,她说男女生的任何身体接触都让她泛恶心,让她觉得脏。

    他当时就在潜移默化的想,原来是这样,男女生的喜欢原来这么恶心,连身体触碰都那么不被人喜欢,甚至讨厌,那他以后也不要喜欢别人。

    不过他仍旧喜欢哥,那是他觉得最为叛逆的一件事了。

    像余醒这么好的人,世间他从没遇见第二个,他觉得无人再像他这么好,所以他要喜欢他到一百年,到他还活在这世间。

    余醒会在电话中多次鼓励他,支持他羞于表现在他人面前的爱好,他们都说人要活得有梦想,所以他也偷偷给自己定了两个,一个给哥一个给我。

    张希翻遍了记忆,从幼年最为喜欢的歌曲里说,我的梦想是做一个歌唱家。

    他在小学初中,老师每次让写梦想时偷偷写下好几次,频繁即为喜欢,他决定这个是他的梦想。

    也许是长期住校产生的距离感,他回家时跟李娴提起学校的事,或者老师教的东西,谈及未来和梦想,特别是当他确立梦想以后。

    他在心里准备多次,在李娴问起时张天时,他也勇敢的表达出。

    可张天笑出声了,他尴尬的用饭碗塞满嘴,李娴也说别让他尽做些不切实际的梦,难道张天科学家的梦想就很伟大。

    他没说,他还在时不时想跟她和解,他依旧不明白他的妈妈为什么这样,她大可以像对张天一样,说句不错挺好的,他也会高兴好久,可她从没有。

    他慢慢不再表达,不再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他怕再次受到嘲笑。

    他长期以来积累的失落感让他急需夸奖,他多次表达过,李娴像是故意知道,故意不说,看着他自卑难过,她会觉得舒心,再适当的贬低他,那他就能不对任何抱有期待,变得谨小慎微,完全受于控制。

    他已不能很明显的感知到别人的情绪,除非他人表现的明显到他一眼就能看得到,他缺少许多感知能力,至使李娴说他不识眼色。

    一面是理想一面是现实,他在中间不断被拖拽,如果人有魂魄那他的也快要被撕裂,即将疯癫,他偶尔头疼到躺在床上分不清早晨和夜晚。

    由于李娴每周见不到他们得不到以前该有的发泄,每周他回家,她都会爆发性的拍桌大吼,她没有以前可怕,但也间接性不受所控,她还是说死,更多的是在骂张宪。

    她说家里那么多人,别人家过喜事要去随礼钱,张宪偏偏不给,连着孩子们平时的生活费都要找她要,明明该给张宪却厚脸皮的不去,贪人家几百块钱,活该让人看笑话。

    听李娴说,张宪不仅不给钱,还渐渐不着家,他常常去打牌,能输很多钱,她说这个家已经被张宪都给败光了,都穷的要死,他还去跟人赌,一输输掉几百几千。

    她还是会跟张希说,跟张天和张苏说,见人就说,说张宪如何如何,她的孩子如何如何,在张天初中同学来家找他玩时也说……她一见到人就像抓住了救命绳死死抓住别人,开始抱怨自己的命苦,孩子多不懂事。

    她把自己的家事丑事全部说出去,再在别人笑话时表现的反异常愤怒。

    关于她向外人宣扬的成绩,张希向她解释过,学校的环境有多差,她照旧说,“我看别人家的孩子都能环境刻苦到住山洞,冬天穿破烂短袖,每天只吃一顿饭,就算啃土,不照样考清华北大,就你矫情,嫌弃这这那那!”

    他不再解释,也很难再要到他的生活费,为了一周的吃饭钱,他辗转在李娴和张宪的身边,为了那三五十块钱,厚着脸皮去表示他们对方都不想给他钱,再在两人都啧声烦躁的哼气声中给钱,有时给他会是白眼。

    他都一一忍耐,只是为了他能成功度过一周不被饿死。

    他认为只要他有期盼,就能忍耐过去,他以后可以过得很好,为逃离家庭做好一切准备,他知道现在所有忍耐都是为了以后更好的生活。

    他常常忘记,现实与理想总是两个极端,在他以为他会这么普通过下去的那一周里,李娴被张宪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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