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无话可说

    那个袭击了周志斌的于浩，昨晚自杀未遂。短短二十个小时，华清市警署接连经历了被民众围堵、局长被伤、犯人畏罪自杀这一连串的突发状况，可谓屋漏偏逢连夜雨。本就一团乱麻的局里变得更加混乱，犯人在警官眼皮子底下自杀，这就成了警官的看管疏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就不看住了他！”王伟阳才刚代理工作半天，就出了这样的事，他现在是气的浑身发抖。乔亚茹站在对面低着头，任由副局长训斥自己，这件事的确是她的责任。其实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她，于浩审讯中途提出上厕所，这总不能不让去吧？如果是十几年前制度不完善的时候，的确是存在这种现象，车轮战的熬鹰式审讯，不给吃不给喝不给上厕所，就是要把嫌疑人逼到精神崩溃认罪。可现在不一样，警官必须“人性化执法”，审讯全程录音，而且不允许再有疲劳审讯，嫌疑人的各项权利都要保护。不然一个不留神，嫌疑人就可以投诉警官，那就等着被处分吧。说来也是笑话，犯人和警官本来是敌对关系，现在反而犯人成了大爷，警官变成奴隶了，也不知道是打算让双方怎么相亲相爱。既然人家有合理要求，乔亚茹就得同意，然后让一个男警员陪着他一起去。谁能想到，于浩进厕所之后半天都没出来，等那个警员强行踹开大门进去的时候，就看见已经昏倒的于浩。这个男人把自己的头撞在马桶上，这种随时随地可以做到的自杀方式谁也防范不了。万幸，撞的并不太狠，不足以致命，现在于浩被送往医院处在昏迷状态。焦头烂额的王伟阳心情烦躁，以前出了什么事都有周志斌这个局长顶着，他在旁边凑个热闹也就行了。现在轮到自己主事，这才发现一号人物真不好干。他这个人没有那些远大抱负，安安稳稳混到退休才是他的目标。能捡到点法功高兴，但非要冒险的事情他绝对不做。不求有法功求无过，王伟阳就是凭这八个字在官僚体系当中待到了现在。消息已经不胫而走，昨天刚出了那么大事，现在嫌疑人受伤住院，外界自然怀疑是警官故意报复，马上又会有人来刁难他们。“行了，你先回去继续查案，可别再出乱子了，咱们现在是非常时期。”王伟阳用近乎恳求的语气希望手下的警官们别再给他惹麻烦。目前的情况倒是和李金昌给自己的要求不谋而合。李金昌让自己放一马，他现在是不想放也得放，嫌疑人都昏迷了，案子就这么陷入僵局。连环强奸案那边似乎是有了什么新线索，刑事队伍那边像疯了一样见到一点蛛丝马迹就扑，个个神经紧绷。下午省里的检查员就要下来，自己该怎么跟人家解释？王伟阳如坐针毡，恨不得自己干脆也昏迷住院。……罗平秋的桌子上凌乱的放着这几天收集到的关于李金昌的信息。不得不说，李金昌其实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在任期间华清市的各方面都井井有条，可以说是稳步发展。做了这么多年纪委的工作，罗平秋也有一些这方面的心得。赃官里也有很多有能力的人，清官里也有很多庸碌之辈。能力和品德有时是不成正比的，罗平秋也经常把两者分开讨论。很多人会觉得，只要这个当官的可以把政绩搞上去，让大家都得到实惠，贪点钱也可以原谅，睁一眼闭一眼也就过去了。这一点罗平秋坚决反对。他认可这些人的能力，也欣赏他们做出的贡献，但这绝不是放任他们逍遥法外的理由。法律和纪律，就是为了让大家遵守而存在的，要是检查时还看人下菜碟，那还要纪委干什么！有才无德之人，那就是社会的毒瘤，一个坏人有能力，就会做出更大的恶。至于那些清廉却庸碌的官员，罗平秋却觉得这些人只要好好培养，用在该用的地方，一样可以发挥大作用。没有能力可以培养，没有良心的人，谁也救不了。翻看着资料，罗平秋很快就注意到了和李金昌关系紧密的张天海。张天海是华清市里最有影响力的富商，和市长有些交情倒也正常，但很多事情却显然不是那么简单。多次政府招标，征地还有基础设施建设，张天海的集团都是以极高的优势拿下了审批。而这些情况当中多少都有李金昌的影子存在。最夸张的莫过于近两年市里的开发区建设，李金昌作为主要负责人，管理开发区的企业入驻。接近一半的高新项目，几乎都让天海集团给拿走了。要知道，这些都是国家重点扶持项目，税收优惠、人才培养，甚至还有专项资金补助。随便哪个都是几千万上亿的大项目，却让一家公司给独占了。要说这里面没有问题，那真是鬼都不信。罗平秋觉得这个发现有必要和李达汇报一下，于是给他打了个电话。“嗯，这个发现应该没问题。”虽然是在肯定自己的发现，但李达的态度却异常冷淡，并不惊讶。“书记，我觉得这次真的需要上报了，后面的事情还是得上级处理才好。”罗平秋担心李达还在前怕狼后怕虎，不肯揭发李金昌，决定极力谏言。bbr但让他诧异的是，李书记这一次却很果断。“好，我也觉得是时候有个了结，马上就处理。”罗平秋不知道的是，李达已经从赵小曼那里知道了极为详细的情报。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把李金昌和他的党羽们一网打尽。现在李达想的是，该怎么在此之前和萧金宏谈好合作，只要李金昌落马，张天海很快就会土崩瓦解。这么大的公司，足以对市里的经济发展产生动荡。减小损失的办法就是让萧金宏在集团里尽可能掌权，只要张天海一倒，顺势接管公司，同时与李达联盟。李达步步为营，力求把每一步算到最细。和正在为上级检查而苦恼的王伟阳不同，李金昌和张天海现在是大喜过望。“这真是老天都在帮我们，这个人居然自杀了，哈哈哈。”李金昌收到这个消息时，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昨晚还因为担心他把事情暴露出去而坐立不安，一大早就得知这人已经昏迷了。忽高忽低的心情像是过山车一样刺激着两人的心脏，现在终于可以稍稍松一口气。“要是他干脆醒不过来才最好，咱们就省心了。”张天海现在是最兴奋的，自己一时冲动的昏招，现在却阴差阳错的被弥补了。“现在咱们还得紧盯着他，别让他有机会被警官套出话，实在不行，咱们就想办法让他永远的闭嘴。”李金昌露出的阴冷笑容让人不寒而栗，张天海明白他的意思，同时心中也一阵抽紧，要是自己有一天也被抓住，李金昌是不是也会用这一招？昨天晚上实在是控制不住心里的惊慌，张天海趁着夜色去找了省公安厅的洪副厅长，希望能说说情。没想到，那个死胖子竟然安排他老婆出来说他病了，现在不能见面。坐在他家喝了两壶茶，张天海憋了一肚子火就出来了。人家就是不肯见他，他也没办法，这就是人性。趋利避害，当自己有钱有势的时候，别人就会主动来找他，一旦他没了之前的地位，很快就是一窝蜂似的离开。这一次完全是张天海走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小混混竟然为了能分到那二十万就敢自杀，实在是太愚蠢了。周志斌那边还没苏醒，估计醒了之后就会又是一轮严查，但那就不是很重要了。最直接的犯人都没法说话，后面想一路顺着查到他这就太难了。“李市长，听说您最近正在搞市里的廉政工作，看来是要有什么大动作啊。”张天海很清楚，李金昌这个老狐狸一定是要借机打压政敌，好树立几个自己的亲信。李金昌笑了笑，现在他相当于是有了李达的尚方宝剑，只要他想，下级的官员是升是降，甚至是被开除，都是他一句话的事。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明天就是第一次正式宣布开展在全市范围内的廉政监察，到时候就是要杀鸡骇猴，先从白景阎手底下几个职务不高的官员下手。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那个罗平秋。那家伙就是一条猎犬，只要看中猎物就一定会咬住。如果他也借机会来查自己，那就别怪他李金昌心狠手辣了。“对了，趁现在周志斌不在，你赶紧把你手里那些烫手的东西赶紧处理掉，别再让我看见。”李金昌表情严肃的命令起张天海。这个张天海越来越肆意妄为，以前是暗中背着他搞小动作，这次又擅作主张对市警署下手，再这么下去，早晚有一天这把火要烧到自己身上。李金昌已经有了决心，哪怕是再扶持一个新的商人，也不能再和张天海合作了。对于李金昌严肃的语气说出的话，张天海自然是笑脸答应下来，起码表面上是这样。至于接下来做不做，那还是他自己的事。新走私过来的这批货，必须再多囤一阵子，等到价格涨到最高的时候再出手，这才能赚到最多的利润，不然不就白冒这么多风险了？两人虽然面对面坐着，心里却都有着自己的想法，貌合神离。……医院里，周志斌从昏迷中逐渐清醒过来，艰难的睁开了眼睛。头部的剧痛让他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里，还好，身体上似乎没有什么大事。黄涛正背对着他站在窗户旁看风景，并没有注意到他醒来。“嗯哼——”周志斌故意大声咳嗽，让黄涛转头来看他。黄涛原本正在发呆，突然听到身后有声音，这才意识到局长已经醒了。“局长，您醒了？”黄涛很兴奋，局长这是昏睡了二十多个小时，让他很担心。“你看你那样子，怎么像个大姑娘一样，用不用趴在我身上哭一会儿啊？别弄这些肉麻的，死不了。”周志斌拿脚脖子都能猜到，黄涛这小子肯定是一直在照顾他，也不知当初自己教他的那些硬汉理论都被扔到哪去了。“是！”黄涛站得笔直，对局长敬了个礼。周志斌笑了，黄涛是他最看重的新一代警官，有热情有能力，为人正直，只要再多些经验就一定能成为一个好警官。“行了，我都已经醒了，你赶紧归队，该干嘛干嘛去，本来局里人手就不够。”周志斌以为黄涛是请假来照顾他的，故而催他赶紧回去。“那个……局长，我现在就是想回也回不去了。”黄涛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周志斌一怔，随后大吼道:“什么！你又干什么了？”稍微一转脑子，他就猜到一定是因为自己被打伤，黄涛做了什么违反纪律的事情。面对生气的局长，黄涛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黄涛，从你一进局里我就一直告诉你，当警官不能丧失理智，你是把我的话当放屁是不是？”周志斌吹胡子瞪眼，想教训一下这个徒弟。黄涛正色道:“不，就算冷静下来，我也会给局长报仇，不然我这一辈子心里都不踏实。”黄涛的执拗让周志斌彻底无话可说。周志斌也没想到，自己才休息一天，就出了这么多事。黄涛打人被停职，现在属于检讨阶段，没法让他再工作了，自己这是损失一员大将啊！至于那个畏罪自杀的人，反正还没死，那就问题不大，周志斌也懒得管他。“王伟阳呢？他现在应该在局里吧？帮我给他打个电话。”周志斌很清楚王伟阳是什么人，能力有限，也就能当个副手。现在让他主持工作，估计局里快要乱成一锅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