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封成璟是在垃圾星那种弱肉强食的地方长大的，骨子里脾气极差，信奉森林法则。上一世，初回帝星时他尚还藏拙收敛，如今二周目，却是无所顾忌。
宴会厅中的音乐还在继续，聊天的交谈声却是彻底消失。皇室的卫兵看着封成璟，有些不知所措，宴会厅中氛围简直凝固。
——皇室宴会每年都有很多，冷嘲热讽、言语攻击很常见，这种一言不合，说动手就动手的风格，才是真的少有。3s级别的精神力，他还真的敢直接碾过去了！
而就在这凝固的氛围中，角落里几个ai机器人走了出来，开始依照程序熟练地清理着被那年轻人撞碎的玻璃杯，稀里哗啦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很是荒谬。
“怎么了这是？我崽怎么突然间这么生气啊。”迟琼颇有些摸不清楚状况。
就这么几个破鱼烂虾，不至于啊崽。这就像是boss还没来，对着路边一个战斗力负五的的小怪，突然间来了一整套眼花缭乱的连招啊！
可以，但没有必要。
猫咪正被封成璟抱在怀里，这时就探出爪爪，拍了拍封成璟胸口——可别是他“血源诅咒”这时候发作了吧。结果封成璟的精神力领域可说是收放自如，游刃有余。
封成璟冲他笑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放心，我知道的。”
迟琼一脸懵逼：崽，你这是知道了啥！我还是啥都不知道啊。
迟琼在游戏里的角色是皇室护卫队成员，前期剧情线都在星城，日后会跟着封成璟上战场。小皇子落水开始的这一段剧情他是全程都在的，但是游戏里可没有这么一出。
封成璟这时抬眼，目光落到几个其他的贵族青年身上，“你们也想再评价一下我的礼服吗？说说看。”
那几人脸色煞白。封成璟身上狂飙的精神力他们都有所感知，帝国拥有3s级别精神力的人凤毛麟角，他们也是直到方才，才意识到了那到底意味着什么：碾压。
那些他们奉之为金律的优越感，对于藐视这些规则的人来说，根本一文不值。贵族们的确很少动手，更少使用精神力压人，但是对方真的这么做了，又能如何？
这个时候，哪有人再敢说些有的没的。
封成璟也不再说话，只是专注地抚摸怀里的猫咪。一片诡异的氛围里，大公主封成環到了。
她穿着一身银色礼服，头发高高盘起，妆容冷艳，目不斜视地走进了宴会厅。
打碎的玻璃杯和酒水、还倒在角落痛苦呻吟着的贵族青年，她全部视而不见，直走到了封成璟面前，道：“阿璟，你来了。衣服很好看。”
声音不大，然而足够在场的众人听到。
皇帝对于封成璟的不喜和冷落态度早有明示，如今这个，却是帝国储君的态度。
有护卫队走了进来，将那位受伤的贵族青年扶走。
舞会继续，众人只默契地当做刚刚的一切未曾发生过。
封成環声音稍微放轻了些，道：“你救了老五？我代他和他妈妈谢谢你。”老五，指的就是之前的那位小皇子了。
封成璟本不想答话——救人的又不是他。只是猫咪在这时给了他一爪子，封成璟无奈道：“也不必道谢。”
“那几个人脑子不好使，教训一下也就是了。”大公主斟酌着说，“只是这种方式……阿璟，这并不是通常状况下皇室解决问题的方式。”
又是这套。可到了最后，寄希望于他的力量的，也是皇室。这是多虚伪和矛盾的事。
封成璟脸上已经又露出了那种虚假的笑容：“大概因为我并非在皇室长大，在我长大的地方，这就是解决问题的方式。”
大公主内心叹了口气，也知道这时不适宜多说，转而道，“你的衣服，果然非常闪耀。”
他两人间之前氛围有些僵硬，原本还有点紧张猫咪此时马上兴奋了起来，“喵喵”叫了两声，整只喵就是猫咪兴奋jpg：崽你想要的话我也氪皮肤给你呀！你的皮肤有好多漂亮的大裙子哦，都超级闪的。
“猫猫今天也很可爱。”大公主的目光被猫咪吸引，柔声说道，“你的眼睛，比阿璟的衣服还要夺目呢。”
……这就有点夸张了吧，仿佛睁眼说瞎话，猫咪的眼睛非常美，但也绝不可能在外太空被看到。封成璟内心评价道。只是猫咪的眼睛变得更亮了，“喵”了两声就想蹦去封成環怀里，被封成璟死死抱住。“大皇姐，我去找点东西吃。”
“好啊，阿璟。”封成環拿了一杯香槟在手里，她与封成璟一分开，便有人上前说话。
音乐照旧，宴会照旧。一切插曲都像未曾发生过。
封成璟站在华丽的餐桌旁边，突然之间，他觉得周遭的一切都虚假得荒谬，像是一个阳光下的泡沫，多彩的、五颜六色的，折射了整个世界出来，却是空的，一戳就破。
反而是怀里带着暖意的毛绒绒，是他能抓住的唯一的真实。
“那几个蠢货……是被派来试探我的。”他说，“他们和他们背后的人一样，自大，愚蠢，腐朽，盲目，总以为可以控制一切。”
“就像这个帝国。”
他说的颇有些跳跃，可是迟琼听懂了他在说什么。
猫咪被封成璟抱在怀里，这个瞬间他突然觉得，这个人好像……从来不曾真的从那片囚禁他的深海中离开过。
就在这时，宴会厅中的灯光和音乐都有所调整，所有人都停下了交谈，目光移到了大厅中心的那道水晶楼梯上。
舞会这一刻才是真正开始。
两个人影从水晶阶梯缓步而下。
一位是男士，40出头的年纪对于星际人类正当壮年，身材硬挺，是封家人都有的好样貌，只是眉眼间有些郁色，显得整个人并不是很精神。
另一位是位美貌的女性，年纪看起来只有20出头，穿一条银色的、闪着光的裙子，脸上带着优雅且甜蜜的笑容，从发型到妆容再到配饰都是一丝不苟，甚至脚步落下的距离都如同丈量一般。
这就是帝国的皇帝和皇后。
两人走到楼梯的一半，一个方形的水晶平台上，便停下来了。
帝国皇帝封明赭拿起放在一旁的酒杯，敲了敲杯身：“早就想和大家聚聚了。”他说。
声音并不大，然而现场鸦雀无声，又有扩音设备，这话响在所有人的耳畔。
“局势紧张，我知道大家的难处，但是大家也知道我的难处。互相体谅。总归是几百年前传下来的老道理：有封家人的一天，就有你们的一天，也就有帝国的一天。是不是？”
“是！”
“自然如此。”
“我们当然是站在皇帝陛下这边。”
众人纷纷说道。
封明赭笑了一笑：“那就——干杯。大家今晚玩得愉快。”
说完，他轻轻抿了一下酒杯。
自始至终，他没有看封成璟一眼，没有和他说一句话，甚至目光都不曾在封成璟身上停留一秒钟。
仿佛这个刚刚回归帝星的儿子其实并不存在。
封成璟抬头望着那个人，他的血缘关系上的父亲，两世了，他仍然感受不到任何的联结。
那个人对他来说，是全然的陌生。
迟琼突然觉得心里一酸。
游戏剧情他经历过，他知悉发生的一切，然而真正待在封成璟怀里，被他抱着，离他这么近，从他的角度来看这场荒谬绝伦的父子相见，他只觉得心里难过。
他拥有一整个游戏商城，可是在这点上，他能做的太少。
——封成璟从来不曾得到过父亲的爱。封成璟始终是孤独的。
开始不开心。开始觉得不值得。开始憋屈地想着“凭什么”。只是，过去是对着一个纸片人，现在，却是对着一个真真切切存在的、看得见摸得着的封成璟。
封成璟似乎感受到了怀里猫咪的不安，他的手指揉了揉猫咪脖颈处的皮毛——随后，他就往前走。
所有人的目光都逐渐落在他身上，可是他没有停。
他往前走。走到了宴会厅中心的楼梯旁，他开始上楼。
一步一步的，不紧不慢的。
护卫们有些紧张，然而皇帝做了个手势，他高高俯视着，由着这个年轻人抱着一只猫，踩着一级一级的台阶，不急不缓地走到了他的跟前。
俯视变成了平视。帝国的皇帝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儿子，长得已经比他高了。
封成璟看着他。曾几何时，他也是憧憬过、期盼过得到这个人的爱和注视的。但已经是太遥远的从前的事。
“聊一聊吧，父亲。”他笑了笑，轻声说。
“凭什么呢？凭你姓封吗？这不够。”封明赭道，仍是高高在上的样子。
封成璟一字一字道：“凭我能在一秒钟之内，把你的尸体从这里扔下去，怎么样？”
氛围猛地变得剑拔弩张。封成璟又低低笑出了声：“只是玩笑。父亲大人，就凭，我知道7492那里有什么。”
“这够吗？”
帝国皇帝的脸色，瞬间变了。
水晶平台上有扩音设备，封成璟的这句话堂而皇之在所有人耳边响起，大部分人是困惑不明的，那只是一个数字而已，那代表什么？只是现场有几人的心里一沉。
封明赭直至这时才终于正视了自己的这个儿子。
有着封家遗传的好相貌，气质却是冰冷且带着杀意的，凛冽冷硬，就像——一柄冰刃。他突兀地想到了这个比喻。
夏离星返回帝星后，曾经上交过一份报告，其中提及封成璟用一柄量子炮狙掉了星盗的一搜军舰。封明赭看到之后只觉得嗤之以鼻，他想大概是那个姓夏的小护卫脑子坏了。
这个时候，封明赭突然又想到了那份报告。
他意识到，封成璟20岁了，已是一个，足够在星际里大放异彩的年纪。
“好，加上你姓封，你是我儿子的这点，够了。”封明赭道。他不再多说，转身率先沿着水晶楼梯往上走。
皇后安静地退到一边，没有随之一起的意思，封成璟则抬步跟上。
只是他手里的猫“喵喵”叫了一声，想要挣脱他的手。
封成璟收紧手，抱着他没放。“乖一点，跟我待在一起。”
迟琼又“喵喵”两声，往外挪着自己毛绒绒的身体：不行啊崽，等下爸爸还有正事呢。
“猫。”封成璟耐心地说，然而猫咪非常坚决。
他就是想走。
到底是松手让他跑走了，只是随后下意识地用拇指摩挲着左手的虎口。
毛绒绒迈着小短腿，跑得几乎是毫不犹豫。大公主知道自家弟弟对这个猫咪非常宝贝，便伸出手，猫咪就跳了上去，让她抱着。
封成璟皱了皱眉。
渣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