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睡着
没等洛时说话，温辞松了抓着他的手，在他手腕上系了样东西。
“做什么？”洛时下意识想去解。
温辞道：“一根线而已，好好戴着，别耍性子扔了。”
又是那种近乎哄的语气，却又和大人哄小孩有明显的区别。
洛时想了想，终究没把那根线摘下来。
线很短，只在他手腕上绕了两圈，然后打了个结系上的，至于作用是什么，也就制它的人知道了。
温辞没再拦他，结了灯留给他，自己往门口的方向去。
陆知灵和程楠祁良得有人护着，不然迟早要出事。
洛时盯着浮在眼前的灯看了几秒，再回头时已经看不见温辞了。
他手里捏了线，贴着桌子边缘绕到了鹇狐后面，本来应该绕满一圈，但好巧不巧，经过鹇狐垂在地上的翅膀时，洛时感觉到身后有只眼睛在盯着他。
扭头的瞬间，洛时的线已经甩了出去，灯盏也飘着换了个方向，一只赫然放大的绿眼就那么看着洛时，往外延伸的是长长的尖喙。
居然有两只！
洛时皱了眉，随即往后跳开退到了安全区。
另一只鹇狐也跟着醒了，扑腾了几下翅膀，掀了一地的灰。
别说是引师成群结队，连这些东西都开始成双成对的出现了，躺了太久的棺材，洛时反倒成了个没见过世面的。
两只鹇狐并排挨在一起，居高临下的盯着下面的生人，好似下一秒就能直接吃了他一样。
也许是眼前的人类看起来太没有威胁力，两只鹇狐就不怎么急着进攻，只是用翅膀左一下右一下地扇，每扇一次洛时就跳一次，扔出去的线抓着别的地方，每次都能借力躲开。躲避的路线刚好是一个圆。
大概是太多次没扇到人的缘故，鹇狐有些不耐烦了，翅膀扇动的频率也越来越快，其中一只还朝洛时叫了一声。
极为刺耳的鸣叫，别说洛时，整个孤儿院的人都听见了。
“你真的不去帮帮我哥吗？”
程楠被这阵仗吓到了，他们现在已经退离了东南角。
温辞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道：“我留在这里才是真的帮他。”
远处，洛时挑准时机拉开了和鹇狐的距离，手里剩下的半截线往虚空一抛，瞬间就烧了起来。
从线的末端开始，先前围成的线圈迅速窜起了火光，形成了一个几米高的柱形火墙。
洛时收了其他的线，转身要走，却在听到两只鹇狐的嘶鸣后停了脚步。
他回身望去，火光滔天里只能看见鹇狐的身躯，并没有别的东西。
但——
他刚才听见的声音不像是错觉。
鹇狐的嘶鸣里，参杂着别的声音。
去而复返的洛时站在火墙前，抬了手，食指上缠着的线轻微动了两下，而后以极快的速度冲进了火海。
洛时闭了眼，凝神去看线所经之处，在其中一只鹇狐腹下察觉到了异样。
那股异样来自鹇狐体内。
洛时收了线，再睁眼时已经皱了眉。
“什么都敢吃，也不怕无福消受。”
他低声说了这么一句，手往下一挥，轻声呵道：“灭！”
几米高的火墙像帷幕一样落下来，火焰褪去，地上的线圈也烧了个干净。
他在想怎么才能弄死那两只鹇狐，顺便护住它肚子里的东西。
结线阵温辞不在，他一个人费的时间有点久，两只鹇狐的爪子估计不会给他那个机会。
没了火墙，两只鹇狐爪子和翅膀并用，看架势是想把洛时碾成肉泥。
有所顾忌，洛时没真的进攻，但鹇狐玩真的，爪子不留情的拍下来，反倒是洛时露出了颓势。
鹇狐趁此机会猛攻，洛时来不及躲闪，准备硬抗时手腕上的线“嗖”的一下窜出去了。
红光炸开，两只鹇狐被震得退了好一段距离。
洛时也退后了一段距离，他伸出两根手指，指尖窜起一团蓝色的火焰。
“召！”
下一刻，他身后出现了一团白色的不明生物。
雾气一样的形体，长了很长的软触角，四只爪子颇为纤细，两只红眼嵌在白色的绒毛里，体型和鹇狐一般大，却看起来有点懵懂，像只呆兔子。
两只鹇狐冲过来，呆兔子张开嘴，寒气瞬间涌向对面，把那两只鹇狐冻成了冰疙瘩。
呆兔愣了愣，触角也跟着抖了两下，随即趴到了地上，脑袋蹭了下洛时。
洛时把手搭在它头上，极为敷衍的乱薅了两下，算作表扬。
呆兔心满意足的晃了下脑袋，长长的触角缠上了洛时手腕，又立马被打了回来。
“你一天不吃梦会死？”
“呜呜……”
呆兔哼了几声，抬起一只爪子指了指对面的冰疙瘩。
意思很明显，叫它出来帮忙，理应付报酬。
洛时就纳闷了，这个时候怎么又不呆了。
他道：“知道了，晚一点，我现在事还没办完。”
呆兔似懂非懂的抖了下触角，整个消失不见。
洛时转了个身，指弯往冰块上一敲，冰和鹇狐都一起碎了个干干净净，化成白雾消散在虚空。
鹇狐原先所在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脸被烧毁了大半，手臂上也有很多烧伤的痕迹，看起来很骇人，但洛时连眼都没眨一下。
他蹲下来问：“你叫什么？”
小姑娘眼睛还算完好，忽略掉左眼边丑陋的疤痕，瞳仁又黑又亮，带着不知所措的慌张，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现在的处境。
那场好大的火结束后，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大鸟把她整个吞进了肚子里，她看着以前的玩伴一个一个的消失，直到再也没有人回来，也再也没有人叫她的名字。
“我叫……辛晴。”小姑娘眨了两下眼，似乎很高兴有人和她说话，“院长妈妈说，我的名字很好听，是晴天的意思。”
洛时道：“嗯，很好听，寓意很好。”
辛晴咧嘴一笑，知道洛时是在夸她的名字。
“那你叫什么啊？大哥哥。
“我？”洛时想了想，说：“我没名字。”
走过来的温辞：“？”
辛晴歪了下头：“那你好可怜啊大哥哥，院长妈妈说，名字是很重要的，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祝福。”
洛时：“……”
温辞：“……”
不说名字，是不想有太多牵绊，洛时见过太多执念人，记得的却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后来也不会再有交集，也就不需要被记住名字。
但……
“谁告诉你没有名字就可怜了。”
“名字是祝福，没有名字就没有祝福，没有祝福难道不可怜吗？”小姑娘一脸认真地问。
逻辑捋得还挺清楚。
洛时抬手往她脑门一敲：“祝福也分很多种，没有名字的祝福也会有其他的，所以没有名字也不可怜，知道么？”
“哦。”小姑娘捂着脑袋点头，“那你后面的大哥哥呢？他有名字吗？”
洛时转了头，温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他身后，不知怎么的，洛时突然有种被现场抓包的慌乱。
温辞温声道：“我和这位大哥哥一样，也没有名字，而且一点也不可怜。”
洛时：“……”
“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
扯淡！
洛时不打算再问，却又听他道：“你一本正经和小姑娘解释的样子，还挺……不一样的。”
把你的嘴角收一下……
洛时严重怀疑这人想说的是“幼稚”。
懒得和他争论，洛时起身要走，衣角却被人抓住了。
小姑娘抬头问：“大哥哥，你要去哪里？”
“回家。”洛时说。
小姑娘又问：“那你明天还会来吗？”
司鸩解决了，鹇狐也解决了，灵线也拿到了，洛时没有再来的理由，他想说“不来”，但低头时辛晴正满眼期待的看他。
躺了几百年棺材的洛大爷第一次觉得这俩字有点烫嘴。
但说“来”他又没有那个想法，只能这么干站着，撒谎那破事儿他做不来。
温辞见他这样，浅笑出声，弯了腰道：“这个大哥哥明天还会来的。”
洛时：“……”
姓温的，你这不是解围，是挖坑！
刚出了门，洛时第一句话就是：“我明天不会来。”
“我知道。”温辞回。
“那你答应她做什么？”
“小孩子哭了我不太会哄。”
“嗯……或者，你能哄？可刚才我见你没有说话的意思。”温辞话里带了很浅的笑意，“我还以为你会感激我呢。”
洛时：“……”
你想多了。
温辞又道：“不过，总归是我撒的谎，和你没关系，不用内疚觉得欺骗了小孩子。”
听起来倒是善解人意得很。
但洛时听了只想揍人。
“好人倒是让你做尽了。”洛时不冷不热的讽了一句。
温辞稳稳当当道：“谢谢夸奖。
“要脸么？”
“自然是要的，生了副好皮囊，不要可惜了。”
这话洛时反驳不了。
他见过的人里，应该说记得的人里，温辞这副皮囊确实算好看的。
清冷和温和这两个词放在他身上，没半点突兀。
但洛时还是觉得，这人狡猾得像只成精的狐狸。
没再搭话，和程楠他们汇了合，两拨人就准备分道扬镳，洛时脚还没迈，一阵眩晕感突然袭了上来。
两眼一黑，他好像又落进了某个熟悉的怀抱里。
初雪的味道，是那个眼神不好还给他挖坑的。
程楠吓了一跳，生怕洛时这次真的要躺棺材了，上手就要摇他，被温辞止住了。
“睡着了而已，不用叫了。”
程楠觉得他时哥这个觉睡得属实有点儿突兀。
陆知灵和祁良也是一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