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借路
晚上程楠睡得正香，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挠他的脸，他迷糊着伸手一拍，翻了个身继续睡，但那感觉没消停，没过一会儿就又来了。
程楠又翻了个身，不想理。但那感觉和他作对一般，过不了多久又黏了上来。
就这么反复几次后，程楠同学忍无可忍，一下子坐了起来，抱怨的话还没骂出来，人又翻了个白眼直挺挺地倒了回去。
因为害怕，他睡时并没有关灯。
倒吊着的女人一张脸干瘪得要命，头发长长的垂下来落到程楠脸上，两只眼睛不甘心般圆瞪着，嘴唇鲜红，诡异得比那个无头小姑娘还恐怖。
她伸手就要去抓晕死的程楠，手腕处却有股力道扯了一下，让她不能再前进半分。
大概是死了太久，她扭头的动作并不怎么熟练，扭了又转，扭了又转，好不容易把头扭向门口，手腕处的力道又是一扯，直接把她从天花板上拽到了地上。
女人从一堆头发里抬起头来，睁圆了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门口的两个人。
“她好像喜欢你。”温辞还是那副闲看戏的样子，懒懒地倚着门框。
洛时把线收回来，心下骂了一句，对那女的道：“这个人，你动不起。”
这话不知道哪儿惹了她，女人开始胡乱嘶吼起来：“江家！江家！江家都是我的，你们……你们全都要听我的话！我是江家唯一的小姐！唯一的！唯一的……唯一的小姐……唯一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身体也缩成一团，更像是在自说自话，像是在刻意强调和证明什么，如得了失心疯一般。
洛时皱眉看着眼前的一幕，怎么也无法把这个人和传闻里温婉和顺的江秀珊联系起来。
把程楠叫醒后，程楠连滚带爬地躲到洛时身后：“时哥！有鬼啊！”
“我知道。”洛时道。
他应得太淡定，反倒把程楠弄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才道：“哥，你不要表现得这么淡定，你这样显得我很怂。”
洛时没说话，那眼神分明在说：你也知道你很怂。
江秀珊还在自言自语，程楠探出脑袋来看，可能是因为缩成一团的关系，看起来没之前那么吓人，程楠也就没那么怕了，打量完了就抬头问：“她就是江家那个小姐吗？”
“算是吧。”洛时给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但程楠当了真，又想到江家发生的那些事，顿时同情心泛滥，也没那么怕了。
“那……时哥，到底谁才是执念人啊？”
“不知道。”洛时道。
程楠被噎了一下，心说你应得多少有点太理直气壮了。
他还准备开口问点什么，楼下的电话铃再次响了。
这回程楠非常自觉，屁颠屁颠地下楼去接，电话里的声音和昨晚一样响在整个客厅。
“小姐，我明天回来，城北铺子的糕点，还是照例带一份吗？”还是管家的声音，苍老却很亲切。
从昨晚的电话能听出来，江秀珊很喜欢城北铺子的糕点，管家外出时都会顺便带一份回来。
但意外的是，停顿了一会儿之后，管家疑惑地问：“不喜欢了？小姐，你以前不是很爱吃那家铺子的糕点吗？”
洛时和温辞同时轻挑了下眉。
又停了会儿，管家道：“可是小姐……”
大概是还想说些什么，但没来得及说，电话就被另一方挂断了。
程楠电话还捏在手上，转头迟疑地看洛时：“时哥，这……什么意思啊？一会儿爱吃一会儿不爱吃的。”
洛时没答，转身去了洗漱间，那个小姑娘还蹲在台子下面，看起来应该是一天没挪过窝了。
听见了动静，她扭头看过来，不在同一水平线的眼珠子转了转，脆生生的问：“你要跟我说话吗？”
“嗯，”洛时点了下头，“明早出去一趟，带你见个人。”
江家没留下什么后人，还能寻到点踪迹的也只有江家的仆从。
据程楠打听到的信息来看，江家管家死了之后，丧事是在老家办的，人也埋在了某个不知名的后山，地点正好就在西安乡下。
叫了车一大早就启程，整车除了几个正常人以外，还顺带捎上了两只鬼。
出发前程楠问洛时：“我们去那个管家的老家干嘛？”
洛时回：“问话。”
程楠想了半天，寻思着老管家的后人应该早搬了家，去了能找谁问，随口说了句：“问谁？那里和江家有关的不就只剩下管家了吗？”而且还是个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
但他刚问完，就看到洛时真的点了下头。
程楠同学自闭了，他这张嘴怎么能这么欠！
小姑娘规规矩矩地坐在洛时旁边，温辞和长发女人坐在后面，程楠和司机坐了一排。
不知道为什么，从今早见到那小姑娘开始，江秀珊就一直不太对劲，没像昨晚一样乱喊乱叫，反倒躲在角落缩成一团，整张脸都埋在头发里，像是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司机是个和善的大叔，看这一车都是年轻人，还非要往乡下跑，直言直语道：“你们去那么荒的地方干嘛呢？”
程楠干笑了两声道：“我们找人。”
死人应该也算人，他想。
司机“哦”了一声，又道：“我爷爷那辈就是住那儿，不过现在人都差不多搬完了，没几个愿意住的，天天晚上闹鬼，吓人得很。你们去呀，最好别在那儿过夜，免得沾上什么不干净的。”
大叔本来是好心提醒几句，也没真的想说鬼故事，但有人开了口：“闹的什么鬼？”
“什么鬼？”司机大叔也是愣了愣才扯着嗓子道，“后山啊，早年死了的不都往那儿扔吗？阴气太重不就闹鬼了。”
“能具体说说么？”洛时道。
大叔抬头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有些想不通：“你这小孩，看着闷，没想到好奇心这么重。”
大叔话刚说完，后座就有人低低地笑了一声。
那笑闷在嗓子里，听不太真切。洛时回头望去，温辞手抵着唇道：“呛着了，你们继续。”
司机接着道：“其实听来也怪吓人的，说是后山有棵树上吊着一个人，晚上有人看见了，但一晃眼的功夫又不见了，传得怪吓人的。你们年轻人啊，也少凑点热闹，不然家里人要担心嘞。”
洛时默了半晌没说话。
程楠往后瞟了两眼，看见他在发愣，赶紧自己接了话：“是是是，我们不瞎凑热闹。”
我们只是脑子有病去找鬼问话而已，程楠默默地在心里添了一句。
虽然也是在西安，但地方偏，车能走的路也不多，司机大叔绕了好几圈才勉强找到了一个村子。
到的时候差不多是下午两点，程楠都在车上做了好几个梦了，下车的时候还抹了下嘴角的口水，然后转头就看到了他时哥一言难尽的表情。
不是啊时哥，你听我解释！
程楠想挽救一下形象，但还没来得及扑过去洛时就抬脚进了村。
说是村子，其实也就零零星星几户人家，看着都是随时可能倒塌的危房。
“哥，咱往哪儿去啊？”程楠问。
“后山。”洛时回。
“可现在是白天啊，我们现在去也见不到什么吧，我们要不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洛时不为所动。
程楠同学手一指：“就算我不休息她也要休息呀，你看人小姑娘脸都白成什么样了。”
洛时：“她脸一直都这么白。”
“那……那……”程楠那了半天没那出什么来，正要认命，仙客开了口：“让小姑娘一直这么走也不太好，找家人借借坐，也能顺便问问路。”
秉承着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程楠同学赢得了敲门的权力。
他特地挑了个看起来比较牢固的房子，来开门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伸着头跟看鬼一样打量他们，语气还特别防备：“你们谁啊？”
程楠刚想说话，洛时抬手拦了他一下，道：“借路的。”
怎么就成借路的了？
程楠心里犯嘀咕，但知道洛时肯定有自己的考量，就老老实实地杵在后面看着。
女人听到“借路”后面色缓和了一点，没完全打开的门也被拉开，她道：“那就进来坐吧。”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程楠听她说话总觉得空飘飘的，就像她的声音只是从嘴里发出来的，而不是从嗓子里。
洛时带头走进去，温辞跟上，程楠反倒落在了最后。
屋子里很空，角落摆了个黑黢黢的柜子，中间放了张老旧的木质方桌和几条长凳子，往里走有块布挡起来的地方应该是里屋，睡觉的地方。
女人道：“你们坐，我给你们倒杯水。”
“不用了，我们不渴。”洛时说。
女人愣了一下，偏头看向温辞，还没问呢温辞就道：“我也不渴。”
程楠一脸懵，下一刻那女人已经走了过来：“那你呢，要喝水吗？”
在旁边两位大佬的注视下，程楠默默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昧着良心说：“我也不渴！”
女人皱着眉，似乎有些不高兴，但没过会儿又眉开眼笑地蹲下来，用她那空飘飘的声音问：“小姑娘，你要喝水吗？”
程楠两眼一翻，正要原地去世，旁边温辞扶了他一下，轻声道：“镇定点，别给你哥添麻烦。”
然后程楠就像根杆一样直起来，全身绷着动也不敢动。
小姑娘眨了下眼睛，乖巧道：“我不喝水，谢谢。”
也许是因为这个回答，洛时唇角轻微勾了一下。
女人不悦地沉了脸，又把注意力转到了江秀珊身上，但她刚想走过去，温辞抬眼勾唇一笑：“你还想问谁？”
女人动作一顿，反而又转头朝洛时笑起来：“你们别站着，快坐啊，走了那么久的路，一定累坏了吧。”
洛时道：“我们借路，不坐。”
程楠心说：没累坏，要吓坏了。
“怎么不坐呢？”女人突然诡异地扭了下脖子，嘴里还反复念着，“坐啊，要坐啊，坐了就不用回去了，坐……坐……坐了就不会死了……”
天知道程楠同学魂都被吓飞出来了。
女人开始不舒服地抓挠后颈，抓着抓着整个人就僵住了，她把手举到眼前，看到了满目的鲜红。
手上的血流到地上，粘腻又令人作呕。
洛时步子往旁边移了移，挡在了那小姑娘面前，但他抬头时，发现视线被另一个身影挡住了。
那个身影和他还隔着一小段距离，他听见了温辞的声音：“既然害怕就别看了。”
下一刻，女人的头整个从脖子上滚到了地上。
程楠：“……”
为什么没人给他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