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找头
程楠发疯一样把手里的娃娃扔出去，一下子蹿到了洛时身后，一副快哭的样子：“哥你不早说。”
洛时：“我看你挺喜欢这些东西的。”
喜欢个鬼！程楠心里这么说，但又不敢发作，憋屈地缩着头，离那些娃娃远远的。
细线沿着床沿缩了上去，在一堆娃娃里穿来穿去，一会儿就没了影。
洛时把那一堆娃娃扒开，露出最里面的那个来。纽扣眼睛，正是他要找的那个，被细线捆着。
引师的线作用各不同，厉害点的能缚灵，也就是暂时困住化形，让他没办法恢复原身。
洛时弯了腰，道：“打个商量，你别跑，我放你出来。”
“她听得懂吗？”程楠将信将疑地问。
洛时道：“没聋就听得懂。”
“同意就摇下手。”他又对那娃娃说。
娃娃不动，纽扣眼睛就这么盯着他，像是在确认眼前的人会不会骗她，片刻之后她点了下头。
但洛时没动，还是弯腰看着她。
娃娃愣了，程楠同学也是一脸懵。
看戏的笑着开了口：“他让你摇手，点头不算哦。”
洛时收了线，那个娃娃落地之后就变成了半个小姑娘。
说是小姑娘，因为她穿了裙子，说是半个，因为她没有头。
程楠同学当场躺了地板。
温辞还是那副带笑的样子：“他都吓晕了，你不怕吗？”
洛时：“你不也没晕？”
“我见多了自然就不怕，你呢，为什么不怕？”
洛时想不出来原因，半天没答话。
温辞摆了摆手：“想不到就算了，我不过随口一问，别皱眉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洛时说：“不知道。”
温辞：“嗯？”
洛时难得耐着性子说：“为什么不怕，我不知道。”
或者换一个说法，是不记得了。
引师这条路很难走，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因为会见到各种各样奇怪的执念人，像这种没头的已经算普通了。有些引师因为害怕而放弃修习，这也是常有的，有些严重的，因为留下阴影而变得痴傻疯癫，再严重一点的，修习不精而被执念缠身无法消解丢掉性命的也不是没有。
那种从一开始就游刃有余的只是少数，在后人口中，那些人被称为“神引”，是天生就适合做引师的人，或者说，是生来就必须成为引师的人。
他们的先辈告诉他们，这是他们的天职，也是宿命。
所以那些人生来就是为了消解别人的执念。他们能活很久，但大多时候是为了别人在活。
在洛时仅有的记忆里，就有过这么一个人。
每次从棺材里爬出来，他都会听到关于那个人的传闻，听的多了，也就记到了现在。
说起来，大概算得上引师的半个祖宗，活了上万年，一眼就能辨认化形，哪个虚间也奈何不了他，经历过千百次抽思，从未失利。
这个只存在于传闻里的人有个名字，叫闲故。
传闻里还说，那位手上有根接近于透明的灵线，极其罕见，千万年来只见过这一人有。
洛时听到这个说法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觉得传闻是在胡说八道。
横竖不过是根灵线而已，缠在谁手上也不奇怪。
洛时刚开始成为引师的时候，见到那些奇奇怪怪的执念人也会吓得发抖，至于后来为什么不怕，他早就忘了。
也许和温辞一样见得多了习惯了，也就不怕了，但洛时却总觉得，应该不是因为这个。
“你在想什么？”温辞忽然问。
洛时回了神，脱口而出道：“一位故人。”
说完他就觉得不对，又改了口：“也不是故人，听说过而已。”
“谁？”温辞问。
“闲故。”洛时说。
温辞挑了眉：“只是听说过？”
洛时：“嗯。”
小没良心的，温辞心下说了这么一句，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洛时扫见他嘴边不太明显的笑意：“你笑什么？”
温辞：“你看我做什么？”
洛时：“……”
洛时：“当我没问。”
温辞手指弯抵着唇笑了一声，倚着墙没再开口了。
从洛时的角度看过去，那人的身影高挑，因为微低着头，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即便看不清，也觉得那人嘴边带着笑，温温和和的像个不入尘的仙客。
过了没会儿，仙客抬了头，轻声道：“小姑娘站半天了，你确定还要看着我么？”
“自作多情。”洛时皱了眉，不太自然的咳了两声，收回视线，往那小姑娘的方向走过去。
他停在两步之外，手撑着膝盖蹲下来，如果那小姑娘的头还在的话，洛时现在的高度应该刚好可以和她平视。
“你的头在这个房间么？”洛时问。
小姑娘摇了下手，表示“是的”。
因为这个动作，洛时嘴角牵了一下，温辞视线一直在他身上，自然也看见了这一幕，也跟着笑了一下。
细想来，上一次见这个小没良心的这么笑，已经过了好多好多年了。
洛时道：“指个方向，我帮你找找。”
小姑娘手臂有些僵硬地举起来，以一种奇异的姿势扭了半圈，后三根手指指向了床底。
普通人其实习惯用食指指方向，但这个小姑娘不能，因为本该食指存在的位置——
是空的。
洛时盯着那里看了几秒，眼里游离的情绪不知道是同情还是别的什么，但他垂了眸，看着地板发了会儿呆。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来吧。”
一向闲看戏的仙客朝那张床扬了下头，示意洛时一起挪开。
洛时敛了眸子，嘱咐道：“去墙角根站着，别乱跑。”
小姑娘依言照做，虽然没了脑袋，但还算有点方向感，没撞上别的东西。
程楠被挪到另一个墙角根躺着，悠悠转醒时正好看到两个人的背影，蹲着不知道在干嘛，不过他听到了锁被打开的声音。
“时哥，你们在干嘛？”程楠揉着发酸的后颈站起来，一眼就看见了对角线那边的无头小姑娘，差点没又背过气去。
好在已经晕过一次，再见到也有点心理准备，不至于又直接躺尸。
程楠走过去时，洛时正从铁箱子里取出来一个木盒子。
“里面装的什么啊？”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温辞道。
程楠弯着腰往前探头，好奇地伸手真要去开盒子，被洛时一记冷眼给射回来了。
程楠畏畏缩缩地收回手，讪讪道：“哥，你来，你来。”
洛时没立即打开盒子，他拂了上面的落灰，走到那小姑娘身边蹲下来，语气柔和了一点：“可以帮你缝上去，不过可能会有点疼。”
程楠一听这话就不淡定了。
缝什么？
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