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 80 章 回家。

    十月份的末尾, 天气逐渐转凉，又是换季时期。贝莉依然阵亡在换季鼻炎的第一线，喷嚏一声接一声, 蓝眼睛里总是充盈着湿漉漉的生理盐水, 看上去好不可怜。  开窗通风、防尘除螨、清洗鼻腔、多补充维生素这些医生叮嘱过的事情萩原研二记在备忘录中, 严格实行。  “阿嚏”贝莉又打了个喷嚏, 后背猛地向后一靠，将皮质的沙发拍打出难听的一声。  安慰地摸了摸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萩原研二给她戴上了口罩。漫画柴犬脸的口罩用完了，现在买的口罩上面印的是小熊脸。  这一系列的措施坐下来, 贝莉打喷嚏的次数确实减少了好一些。这样的反馈让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都宽慰了些。  但小狗狗还是整天无精打采的, 在松田阵平拍着手喊她出门遛弯时也只是将耷拉着的眼皮抬了抬，病恹恹地摇了摇头说自己不想去。  最喜欢出门玩的小家伙忽然反了常不愿意出门，这引起了萩原研二的注意。  他将窝在沙发上的贝莉抱到自己怀里, 用额头抵了抵她的。贝莉就蹭了蹭萩原研二的额头, 毛茸茸的头发扫过额头，痒痒的。  “应该、没有发烧吧”萩原研二嘀咕着, 又想去翻体温计给贝莉好好测一测。  才要起身呢, 衣角就被牵住了。  贝莉小声地告诉萩原研二“不是发烧, 是贝莉晚上睡不着”  “睡不着”松田阵平把手机熄屏，看了过来。  他们家的小姑娘一直拥有着绝佳的、甚至会让他们所羡慕的睡眠质量和入睡速度。如果不是惦记着别的什么事情比如说作业没做、想去偷吃, 按理来说应该是头一沾枕头就睡, 再一觉睡到大天亮。  一只手伸出一根小手指，贝莉戳了戳自己的膝盖，稍微有点苦恼“膝盖会痛。”  “睡觉的时候膝盖会痛痛的，然后就醒了”  想了想，贝莉又补充了一句“还偶尔会做噩梦从好高的地方掉下来”  想到那种失重感和恐惧感, 贝莉忍不住打了个抖，又挪动了一下身子贴在萩原研二旁边，从他的体温中汲取安全感。  作为天生就会飞行，作为最擅长飞行、能够在空中做出高难度动作的小女警，贝莉从来没有体会过从高处坠落的失重感和恐惧。然而这段时间的梦里，她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没有任何超能力的小孩子一样，体会到了坠落的恐惧。  听到是膝盖痛和从高处掉下来的梦，萩原研二放了一半的心，但还是警觉“那超能力呢还在控制范围吗”  贝莉心虚地将视线从萩原研二的脸上移到自己的脚尖上，小声咕哝着“超能力、超能力”  好吧。  萩原研二算是明知故问了。  从每天晚上家里发出什么东西倒下来的响声，再到第二天起床时发现自己的房间或是客厅乱糟糟的，他们就知道贝莉的超能力还在成长。  生长痛是他们能够给贝莉多补钙能够解决的，但有关于超能力这件事，还真是超出了他们、超出了这个世界的能力范围。  或许只能够让贝莉努力去适应解决了。  尽管现在让贝莉喝一杯牛奶并不能立刻解决她的生长痛，但松田阵平还是倒了一杯牛奶拿给贝莉。  小姑娘捧着杯子观察了一会儿，面部皱起来，伸出舌头舔了一口没有加糖。  于是她开始耍赖皮，叽叽咕咕地说自己不要喝牛奶，纯牛奶里面有一股怪怪的味道。绕了大半个圈，最后话题又落到可不可以在牛奶里面加一点点糖上面来。  “不可以。”松田阵平冷漠地拒绝。  之前他们也不是没有心软过。  但自从第一次允许贝莉加一点点糖在牛奶里，看见贝莉毫不手软、抓住机会就往牛奶里哐当哐当丢了四五块方糖之后，给牛奶加糖这件事就被严令禁止了。  就算是一点点也不可以。  “哦”好失望地拖长声音。  “抗议无效。”萩原研二捏着贝莉的鼻子，让她把那一杯牛奶喝完了。  喝完了牛奶的贝莉又开始得寸进尺，呼噜呼噜地要求今天晚上多看一集电视剧以作为她“勇敢”喝下牛奶的代价。  原本想说不，但萩原研二在那双湿漉漉的蓝眼睛下勉强抗争了三秒，最后选择了投降。  以防小朋友看多了狗血电视剧又胡思乱想，萩原研二决定陪贝莉看今晚的那一集电视剧。  但这一集电视剧，萩原研二和贝莉谁也没看着  在吃完晚饭后，正坐在沙发上等待“广告之后，马上回来”呢，贝莉的脑

    海中就响起熟悉的声音。  有一阵没有和系统说过话的小姑娘立刻惊喜地叫了起来，而已经知晓这件事的两位警官也不再会惊讶。  或许我们得回家一趟。系统说。  回家  可是贝莉现在不就正在家里吗  贝莉迷茫一瞬，然后反应过来系统说的回家，是回她另一个世界的家，她本来的家。  眼睛立刻亮起来，贝莉下意识地就要说出一个好，但又在答应的声音快要冒出来前，闭上了自己的嘴。  两位警官此时正一左一右将贝莉夹在中间，耐着心陪她看电视。  松田阵平显然对这些电视剧没什么兴趣，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但还强撑着靠在那儿。  萩原研二算是投入其中，对着漫长的广告也津津有味，偶尔还会被那些带有噱头的广告所吸引，打开亚马逊看看商品。  现在就回家吗  贝莉迟疑。  她不自觉地将爸爸们的手指包在自己的手掌里，稍高的体温传过来，让她原本有点乱的心稍微平静了一些。  最好是。  明明很想家了，明明还会因为尤塔尼恩教授和姐姐们掉很多很多眼泪，每天晚上会抱着熊先生好生念叨一通。  但此刻回家的选择摆在面前，贝莉竟然发现自己很难开口。  贝莉垂下头，柔顺的长发随着这个动作滑落，遮住了她小小的脸蛋。  眼神闪烁着，贝莉的脸一点点皱起来，简单的“yes or no”就在嘴边，却又像是被布下了禁言的结界，怎么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贝莉”小姑娘异常的举动引起了警官们的注意，纷纷将眼神投了过来。  如梦初醒般的，贝莉猛地抬起头摇了摇，匆忙地放开爸爸们的手，从沙发上跳下来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贝莉、一会儿来”她丢下这句话。  小姑娘经常想一出是一出的，两位警官也没在意，只提醒她电视剧还有一会儿就开始了。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贝莉搂住熊先生，蓬松面包一样的脸蛋贴在玩偶柔软的绒毛上。  “现在就要回家吗”  “萩许诺贝莉，分期付款的冰激凌还有一支呢；小阵平说下个周末还要带贝莉出去玩。还有、还有zero说自己要平安回来，贝莉得好好等他会来。景、景说还要带贝莉去看夜市”  “贝莉、贝莉也还没有成为合格的小女警呀”  “大家、还有贝莉，都会，都会很伤心的。”  颠三倒四的话从贝莉嘴里不间断地冒出来，从家人朋友还未实现的约定与承诺说到自己还未完成的目标和梦想。贝莉的睫毛抖动着，好像下一秒就会泛出眼泪来。  其实就是不想走。  系统沉默了一瞬，明白自己的话让贝莉误会了。  没有说回家了就不可以再过来了。也不是非要你在两个世界中选择一个留下。我以为上次你去到那个让你伤心的世界再回来，会知道这件事呢  听到这里，贝莉蓝眼睛里积蓄的那薄薄一层雾气褪去，小狗狗塌下去的小耳朵又站起来，回到了元气满满，能够咬着球跑十圈都不会累的状态。  对于这个话不说清楚，总觉得她能够明白，差点害得自己大哭一场的系统，贝莉用力地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哼”，又嘟囔着说了一堆“讨厌”。  既然不是不得不做出的二选一抉择，贝莉语气轻快，有些随意地摆了摆手“那我们快回家呀，回家呀。贝莉想尤教授和姐姐了”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喊系统等等，风风火火地“啪”一声将房门推开，探出头就往客厅里喊了一句“萩小阵平贝莉要回家一趟哦”  “回家回什么家你不就在家里吗”松田阵平一愣，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  但很快他就明白过来贝莉的意思，先前还表情轻松的脸立刻沉了下来。眉毛呀、嘴角呀，全都压低了，是一张埋着倒计时炸弹，酝酿着一场爆炸的脸。  萩原研二勉强维持住面上的镇定，扯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来，向贝莉确认“回那边的家一趟是、是还会回来的意思吧”  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最后的问话声音都在颤抖，甚至像是在哀求一样，希望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一个回答。  “当然啦贝莉还会回来的”小姑娘轻快地说。  稍微松了口气，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僵硬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点，表情也慢慢恢复到往常的模样。  两位警官还想叮嘱几句什么，还想确认点什么，但浅金色头发的小姑娘在那瞬间就

    消失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  风从贝莉没有关好的窗户里钻进来，将她那扇房门吹得吱嘎作响。  萩原研二有点失神，下意识地问自己的幼驯染“你说，贝莉，还会回来的吧”  沉默了一秒，松田阵平闷闷地应了一声“啊。谁知道呢。”  他闭上眼，重重地将身体靠在沙发靠背上，很疲倦地揉着自己的眉心，让自己不要去想刚刚那一瞬间的事情。  可越让自己不去回想，那些事情就越翻涌而上。松田阵平痛恨自己的动态视力与记忆力如此之好，痛恨贝莉那孩子完全不懂得掩盖自己的情绪。  那张小脸上的期待，那双蓝眼睛里写着的急切，此时就像一根刺一样戳在他的心里。被最柔软的地方包裹着最尖利的刺，心脏每跳动一下，就痛得让他想要拧眉，想要骂人。  “但是，那孩子约定好的事情，都做到了吧贝莉很守承诺的。”像是努力安慰自己，松田阵平喃喃。  “啊。”萩原研二心情也不算好，他环视这栋忽然变得很大很空的房子，感觉自己心里空落落的。  可贝莉，也有失信于人的时候啊。萩原研二没说出口，只叹了口气，希望她说的就是真的。  小坏蛋，爸爸许诺给你分期付款的冰激凌还有一支没有还啊。如果不想我们了，至少也要看在冰激凌的份上回来啊  一时之间被迷晕了头脑，不清楚自己和冰激凌，究竟哪一个会在贝莉心里分量更重的男人忧郁地皱起眉叹气。  那边世界的事情，爸爸们心里的苦闷，好不容易回到家的贝莉自然是无从知晓。  眩晕感褪去，脚踏实地地站在美式城市的路边，贝莉激动地拽住自己的头发摇头晃脑，在原地忍不住跺脚。  线条简单的，仿佛是用简笔画画出来的大楼，与东京建筑风格完全不同的建筑物  这曾经让诸伏景光疑惑的一切在贝莉眼里显得那样熟悉，那样亲切。  突然出现的小女孩让周围的行人惊讶了一瞬，但很快他们发现那稍微长大了一点的孩子有着熟悉的浅金色长发和蓝眼睛，再看看那一张可爱的脸蛋  “是贝莉”有人已经认出了小女警。  好久好久没有回过家，只和尤塔尼恩教授和姐姐们进行书信交流的贝莉感觉自己喉咙紧紧的，说不出话来。  面对面含微笑，从购物袋取出糖果、薯片等小零食想要投喂自己的小镇村村民，贝莉只能用一个甜甜的笑容作为回答，摆摆手拒绝了他们的好意因为爸爸没说可以拿。  归心似箭，在这个存在超能力小女警的世界里，贝莉畅快地使用自己的超能力迅速升空，在高空穿行。  身后拖出一道浅金色的彩光，金发蓝眼的小姑娘快速地往自己的家里飞去。  熟悉的房子出现在贝莉的视线范围内，她在高速飞行中扫了眼，发现自己种下的向日葵好像还没有开花。  这肯定是因为向日葵花花没有得到贝莉的照料想到红色小洋房花园里那长势喜人的花朵，贝莉不自觉地仰起头，有点骄傲。  “尤教授毛毛花花泡泡”  贝莉欢呼着，从家里为了小女警快速出警而留出的空洞里钻进了自己的家。  而她的爸爸和姐姐们，也等她好久好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