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这个女人似乎比之前有趣很多呢
众人目光瞬间投了过来,棠宁赶忙将画纸揣进袖子里站了起来,望向上座的皇帝皇后,低头恭敬说道:“此字并非棠宁创造,原是我偶遇的一个异国商人,见他所用算术方法我前所未见,于是向他请教来的,棠宁断不敢揽此大功。”
皇帝还未表示,端王却先发话了。
“县主还真是多见广识,竟然连异邦人都交流接触过,与一般高门贵女就是不一样,难怪能让陛下皇后接你入宫和公主一同教养呢。”
端王嘴角含笑,望着棠宁的眼睛却淬着怨恨。
这一番话明褒实贬,暗戳戳地指责棠宁身为贵女行为不检,有带坏公主的风险。
一些古板大臣闻言略带鄙夷地瞥了一眼棠宁,痛心地摇了摇头;几个草包贵女只当端王在踩一捧一,也不服气起来地盯着棠宁瞅;景元公主面露忧色望向棠宁,久居皇宫哪能不晓得端王这番话的歹毒。
太子景暄见自己不仅没有让棠宁受到应有的美名,还让她声誉受连累,一时愧疚难当,不禁情急作色欲要为她辩解。
棠宁却也不恼,手指悄悄按住太子胳膊,不卑不亢回应道:“棠宁自幼同父母久居边境,身边也无贵女千金与我一同弹琴作画,爹娘怕我憋坏了身子便让我多出去与人打交道,而边境多异人海客走商马匪,所以平素也见过接触过一些,只是如今……”
她这一声语虽未尽,便是全场默然,因为哪怕是宅门不出的贵女也知晓为何这宁湖县主再也见不到边境的异人海客了。
因为镇国大将军夫妇二人在军机被奸臣延误,粮草援兵迟迟未到,他们苦守剑门关一个月,最后以身殉国拖延住北厥南下的脚步,徒留下宁湖县主孤苦无依被接回京城。
谁都清楚,若没有这夫妇二人与他们带领的风旗军,在座各位怕都是要在江南陪都给陛下办寿辰了。
棠宁复又眼眶一红,似是受了莫大委屈,内疚自责道:“棠宁只想将自己偶尔得来的稀奇事物托太子献于陛下,以博陛下一乐,没想到徒惹端王笑话,是棠宁之过。”
端王这一出不仅平白提起人家伤心事,也是污了一介孤女的清誉名声。
众人不禁觉得这端王对一个功臣遗孤咄咄逼人,实在刻薄寡恩,没有亲王的气量。
皇帝面露不喜,望向端王的眼神也多有责备,但是当众指责反而落实了端王的歹毒心思,别人会觉得皇室对待功臣之女如此薄情寡义。
端王没想到对方会来这一出,勾起的嘴角骤然凝滞,手中的扇子不知所措地连扇好几下,扇起的风也吹不干头上冒出的汗。
就在局面僵持不下时,皇后欣慰地一笑打破了僵局,她用长辈夸耀的口吻回应端王道:“我们阿宁可是见过大漠孤烟的姑娘,而京城这些姑娘小姐们囿于宅院,自然是没机会见过那些奇人异事。她们都是一等一的女子,怎能比出个高低优劣?”
一句话既称赞了棠宁,又没有拉踩其他姑娘。
说罢,皇后又望向太子景暄,捂嘴一笑道:“暄儿也喜欢如秀阁姑娘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等阿宁以后与他成亲了,可以多带他出去走走。”
好吧,她拉踩了她儿子。
皇后有意无意提起的婚事,似也向大众表明皇室并未薄待这位功臣遗孤。
她提完这事望向太子,见他并无像以前一样气急败坏地跳出来反对,而是手足望向旁边的棠宁,似是征求棠宁的意见。
皇后不禁莞尔一笑,想起青冉说棠宁这几日每日定时定点在东宫与太子一同读书,不禁觉得当初牵的这根红线准没错。
毕竟太子别说是一国储君,就是普通人家小公子就凭这相貌,提亲的人也抢破头,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她的宝贝儿子呢。
皇帝见爱妻打了圆场,面色不由得缓和下来,摸着胡子在太子与棠宁之间来回瞧,“太子年岁也不小了,不如早点将婚事定下来。”
太子闻言一下子愣住,年岁不小?他不是前几个月才刚举办了冠礼吗?
皇后觉得也是这个道理,这二人如今这么浓情蜜意,万一哪天小年轻把持不住弄出孩子了,对棠宁也名声有损。
“改日找司天监择一良辰吉日把二人婚事办了。”
当众提及婚事,景暄脸微微一红,扭头望向棠宁,见棠宁脸上喜色骤然消失,面色凝重起来,思及到棠宁那日请他画图的事,棠宁似乎并不喜欢他。
他心里蓦然生出小小的失落,他只将这点失落归咎为是失了一个爱慕者。
“棠宁若你不想与孤定亲,孤可以同父皇母后说……”
没想到棠宁似是回过神来,答应道:“不了,就定下来吧。”
反正等不到婚事那一天了。
因为刚刚棠宁脑海中弹出的一行字,上面写着:十五日后端王率虎贲军政变逼宫,杀死惠平帝与齐宣皇后,原主欲帮端王捉住逃跑太子,被太子反击重伤,事后被端王丢弃至棠府,全身溃烂而死。
棠宁以为端王只会这些小打小闹,没想到他会直接造反政变。
她望向端王,就见端王阴鸷的目光扫了过来,他饶有兴致地把玩这手指上的玉扳指,嘴角噙着温和笑意,眼神却像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她如今将了端王一军,待到宫变之时就算她不去追击太子,也定会死于端王之手。
还真是个死局啊!
棠宁苦笑道。
若想不陷入死局,只能阻止宫变发生。
可是宫变这种这种为主角设立的,打了一巴掌让主角成长的情节,真的有可能阻止得了吗?
太子听到棠宁竟然答应了他,不禁脸颊微红,没由来地欢喜起来。
棠宁一介凄苦孤女,父母俱以身殉国,他断不会辜负棠宁。
寿宴的后半段在二人的各怀心事中度过,待到宴席过后,宾客散尽,坐着一动不动的端王才推着轮椅离席。
行到对面棠宁刚刚坐过的地方,他忽然瞥见地上被烫了一个洞的丝帕,他侧身拾起丝帕,手指穿过被火炭烫出的洞,指甲紧紧地掐进肉里,眼中笑意意味深长。
“这个女人似乎比之前有趣很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