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青玉赤铜
棠宁眯瞪须臾才能睁开眼睛，直视前方。
就见白烟散开，院子里花草假山无不被劈得焦黑，散发着呛人的烟味，郁萱身上却并无半点雷击后的损伤，已被国师扶起。
“郁萱多谢师尊搭救！”女子食指揩去嘴角的血，对国师略一点头，淡然地望向棠宁郁禾。
国师轻嗤一声，似是对二人不屑一顾，衣袖一甩，一直宛如石头般静默的青衣杀手，脚尖一点，骤然飞起，又像落叶一样纷纷落下，将二人团团围住。
以少对多，国师又手眼通天，这一战不可谓凶多吉少，稍有差池就轻付性命。二人俱是认真应对，眼睛不间一瞬地注视着青衣杀手阵法的变化。
只见杀手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武器样样齐全汇成一片银海，里三圈外三圈层层递进，犹如编织的罗网，逐步收紧，将二人围得密不透风。
阵形变化多端，虚实莫辨，数不清多少人，只觉如人影幢幢如乌云蔽日，天地晦暗。
而一出击，便众人齐出，一时银光如雪一般纷纷，犹如浑然一体，又各有分工，或主攻直插命门，或辅助朝着下盘进攻，或偷袭直对后背而来，一时腹背受敌，令人难以招架。
棠宁将朝自己心口而来的长矛挑开，斩落飞向眉心的飞箭，结果一个不察，脚腕被一飞铙曳掉了一块肉。
她闷哼一声，强忍住痛，侧头躲过戳上来的矛，削断了砍向她肩膀的刀……
等到一波攻势停下，她才敢稍缓紧绷地神经，回首顾看郁禾一眼，郁禾化作巨蟒体型庞大又无躲闪空间，生生受了好几下攻击，所幸鳞甲护身，伤口并不深。
郁禾见棠宁腿腕滴血，不禁流露出心疼之色，周身的黑气更加浓郁，“棠宁，到我身后来，我护住你。”
棠宁摇了摇头，神色凝重，“此阵不能只防不攻，坐以待毙，不然迟早被此阵围困致死。”
说罢，她屏息凝神，剑随心动，长啸而鸣，直攻向飞铙手，试图逐个击破。
谁知青衣杀手训练有素，竟能做到同心同德，一人受敌，宛如众人受敌，一时间众武器齐出抵挡棠宁攻势。
棠宁被抵挡的象环大刀震得手臂发麻，心里运转心法，将全身力气灌注到持剑的手上。一声铮鸣，她的剑气竟击碎了对方手里的刀。
突然又一飞爪勾住剑身，意图夺走青玉剑，棠宁眸色一沉。
若是青玉剑被夺走，郁禾势必凶多吉少。
她手腕回旋，撇开钩爪，眉间一凛，剑锋朝飞爪手直刺，飞爪手当场毙命，倒地不起。
但是阵型未有丝毫混乱，一人一死，便又其他人填补上他的位置，踩在他尸体上维持阵法运作。
逐个击破难上加难，棠宁面色凝重，望着着数人浑如一体的阵法无可奈何。
郁禾被人围得发燥，心下怒火中烧，对围着他杀手俱是扫过，谁知数名杀手被他尾巴扫得或跪或倒，一时内圈塌了大半。
但是须臾外圈与内圈回调，倒下的人又借机站了起来，紊乱的阵法又回到了整齐划一，端的是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可恶，打不死的苍蝇！”郁禾咬牙切齿，愤恨地盯着眼前阵阵青影。
竟然这么搞循环，就让你循环不了。
棠宁眸光一动，嘴角微微勾起，心下有了主意。
“郁禾，再来一次！”她嘱咐郁禾道。
郁禾不知棠宁意欲何为，但是只要是她吩咐的，她就照办。
他积蓄力气，蛇尾对着内圈狠狠甩过去，一时又像多米诺骨牌一般，内圈倒了大片。
同时棠宁心里回忆起在文琦阁看到剑阵的种种要领，将灵力在身体里运转一个大周天，流向四肢百骸，流经手里青玉剑剑身，最后回到气田丹府。
风渐起，衣袖吹得猎猎作响，宛如振翅而飞的鹰隼。
此时人剑合一，剑身猝然亮起，萦绕着淡淡绿光，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无数把剑汇成一片青绿的滔天大浪，直扑像旋转嵌套的重重人影。
一时一阵哀嚎声，痛吟声，阵法里里外外塌了大半，只有数个漏网之鱼在苦撑着，郁禾一尾将其扫倒，不由得大喜过望。
突然眼前一亮，刺得他睁不开眼，轰隆一声刺穿耳膜，全身一阵抽搐，五脏六腑俱成焦炭黑烟，他鲜血狂吐，眼前一黑，轰然倒地。
棠宁再睁眼时不禁目眦尽裂，周身一冷，直扑倒巨蟒身旁，伸手一抹，磷片俱成黑炭，心跳气息俱无，巨蟒化作蛇尾少年躺在棠宁怀里。
她眼欲滴血，脖颈艰难转动，愤然直视着正在施法收势的国师。
原来青衣人阵法的目的并非为了围剿，而是围困住他们，好让国师积蓄力量一击致命！
国师双手收进宽袖，靠在身后，气定神闲地命令棠宁道：“用破鳞匕去把他的丹剖了，我便既往不咎！”
棠宁只觉血腥味涌上喉咙，手抚上巨蟒澄金已失去焦距的眼瞳，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丝苍凉笑意，“师尊，遵命！”
她抽出怀里揣着的银色匕首，她曾用这把匕首给郁禾削过簪子，如今却要来剖开他的妖丹？
她缓缓地抽出匕首，望着上面倒映着自己的眼睛，她清亮的双眸已是空洞无神，透露着麻木和绝望之色。
“快刺！莫要等尸首凉了，妖丹妖力就没有了。”国师催促道。
郁萱微转的星眸噙着笑意，她眉尾微扬，“师妹是舍不得下手吗？若是喜欢这半妖的皮囊，不若让师尊也把他制成傀儡。”
棠宁望着女人与郁禾七分相似的脸，脑子里郁禾一颦一笑，一嗔一惧的模样仿佛尤在眼前。
她骤然将左手的青玉剑一旋，剑锋带着滔天恨意疾刺向国师胸口。
国师似感受到杀意，回头淡然斜视，任凭棠宁剑直贯穿他的身体，他竟然毫发无损，莫说一滴血，连衣袍都未乱一分。
他微挑眉尾，冷漠地觎了棠宁一眼，睥睨的姿态令人骇然心怵，“这把剑只斩妖是杀不了人的。”
那些青衣杀手竟然都是拿妖怪做成的傀儡！
棠宁瞳孔一缩，只觉国师周身散发的威压令人窒息，正欲颓然向后退去，就听一阵空谷之音荡走国师的威压，宛若天外来音，“那我这里有一把只杀人不斩妖的剑！”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破空声携着凛凛剑意扑面而来，烧焦的树叶花瓣齐飞，一把赤铜剑从天而降，直插棠宁脚前的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