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棠宁打开门，不由得错愕，一直慵懒地半眯着的眸子瞬间睁圆。
就见少年换了一件鲜艳漂亮的玉绿色唐草纹湖绫直裰，腰间佩了一个山云纹玉环，之前自己随意挽的乱蓬蓬的头发也被一丝不苟地扎起，头上插的依然是棠宁随手削的鱼纹木簪，脖颈上挂着他父亲留给他的黑色鳞片。
月光下他冁然而笑，与初见时怨愤悲切的模样判若两人。
“父亲送了我一颗夜明珠，他说这珠子晚上会发光，我想与你一起看看。”他将夜明珠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送到她面前。
棠宁第一眼没有看珠子，而是见他手上被青玉剑烫伤的地方已经被人上了药，很细心地拿白布包扎起来。
她将心里的可怕猜测咽进嘴里，眉头舒展，释然一笑，去看他手里的珠子。
珠子很大，一只手握不住，晶莹剔透，看不出什么厉害。
或许看到棠宁脸上没露出什么惊艳之色，郁禾一下子就着了急，一把跑进她房间，把头塞进被窝里，上半身全盖住就露出一节蛇尾巴拖在地上。
小学鸡是吧，被窝里偷看夜光手表是吧，弱智，她才不干！
棠宁抱胸站在原地，表示坚决不做此等幼稚行为。
“快来看，好漂亮！”被窝里传来郁禾闷闷的声音。
就见郁禾轻快摇摆的蛇尾，尾巴甩到棠宁腿上，把她的腿腕一勾，往被子边拽了拽，
棠宁正梗着脖子，就觉腿腕上一片冰凉贴了上来，她心下一动，也同郁禾做了一样的蠢事。
一进去不由得感慨，妈耶，这颗珠子果然比夜光手表好看，璀璨夺目，熠熠生辉，里面碎光流转，好像蕴含着宇宙星辰的运转。
淡淡余光里，少年眼若星辰，好像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棠宁盯着郁禾的脸许久，最终下了决定。
“郁禾，我明天就要走了。”她很残忍地说。
她赚了积分就会离开这个世界，既然已经完成承诺没必要与他人纠缠太深。
“明天”郁禾笑容一下就淡了，转头看向棠宁。
“对的，原本就是约定好我帮你找到父母，你饶我一命。”
郁禾一下子从被窝里钻出来，神色里满是失落，他沉默很久才找到自己声音一般，“你离开后准备去哪儿？”
棠宁也没想过去哪，既然系统说狗到大结局就算赢了积分，那她打算去各地转一转或者找个安全的地方一直躺到大结局。
“我打算回家。”棠宁说。
她完成任务的目的是回到原来的世界，那说“回家”也不算欺骗。
郁禾心里蓦地一紧，捧着珠子不知所措，最后焦灼地问道：“你家在哪里？我会常去你家看看你。”
“我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即使神仙妖怪也去不了。”
郁禾心里只觉一片悲凉，他脸色发白，不由自主地咬了咬嘴唇，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夜明珠，微微颤抖的手捧起递到棠宁面前，喉咙哽咽得几乎发不出声音，“谢谢你，帮我找到父母，这个送给你。”
棠宁收下夜明珠，想从包裹里找点东西当作回礼，却都是原身的东西，除了几棵草药是她摘的。
“给我看看你尾巴。”棠宁伸出手。
郁禾乖巧地把尾巴放在她手心，上面涂的紫色草药已经蹭掉了，小伤口隐隐有愈合的趋势，粉色的新肉上面隐隐要长出鳞片。
她将草药用药杵捣出紫色的黏浊物，对着郁禾尾巴尖上磨破的伤口一点点敷上去。
郁禾望着棠宁认真敷草药的样子，只觉得心里像含着一颗浆果子一样酸涩。
他竟然很自私地想请求棠宁不回家在这里陪着他，可是他自己就从小饱尝过无亲无靠的痛苦，又怎能让棠宁舍弃父母家庭呢？
“明天你走的时候和我说一声，我要为你……为你送行。”
郁禾感觉自己喉咙哽住了，几乎快说不出话来，他眼眶都隐隐发酸，他怕他在棠宁面前掉眼泪，就在棠宁刚刚敷好他的药时，他几乎夺门而出，只留下一句，“明天一定要和我说一声。”
第二天一早棠宁食言没通知郁禾就走了，棠宁并不是一个擅长告别的人。
本来打算让桑落结个阵法把她送回人域，但是一想她都有那么多神兵利器，何不走回去顺便体验一下妖界的风土人情。
妖界的妖怪倒不是想象中穷凶极恶见到人就咬，大概是见到棠宁一副神棍打扮也犯怵不敢轻举妄动。
棠宁正在路上慢悠悠行着，忽闻身后有脚踩过草叶的沙沙声，她猛地向后望去。
林子里除了高耸入云的云杉什么也没有，她挠了挠头，叹了一口气，“一个人走路都开始疑神疑鬼了。”
棠宁喝了一口水压压惊，复前行，就见对面来了个黑色梅花纹的豹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过来，棠宁来不及躲闪仰倒在地。
她正想抽出剑来与豹子搏斗，身后突然刮过一阵风，擦过她脸颊。
就见倏忽蹦出个灰毛白嘴的野狼出来，一下将豹子撞翻在地，与它撕咬搏斗起来。
灰狼扑在豹子身上咬向豹子喉咙，豹子也非善类，腿上肌肉暴起，嘴极力张大狠狠地咬向狼凸出的鼻端，狠狠撕下一块肉上来。
棠宁见俩野兽搏斗，一时茫然不知所措，这狼是来救她的，还是来争抢猎物的？
狼痛得嘶鸣一声，狠狠甩下豹子紧咬的脑袋滚到一边。
狼望了棠宁一眼，眼神竟有几分哀怨。又和豹子搏斗翻滚起来，灰狼似乎体力不支，处于下风被豹子死死压制住。
它狼狈地从豹子扑咬中逃脱，一下跪伏在地似乎奄奄一息。
棠宁欲上去救下灰狼，就见灰狼所卧之地旁边竟是陡峭山臂便明白其用意。
果不其然，这豹子并非妖怪，而是普通猛兽，它不假思索，爪子高高扬起，后足弓绷紧，对它扑咬过去做最后的致命一击，灰狼灵活一滚，豹子便顺着陡壁滚落下去。
豹子一死，灰狼便化成人形，竟是那天被娇纵少女拴住的灰狼青年。
他看了棠宁一眼，什么也没说，又化成狼型往山林深处去了。
郁禾思来想去觉得晚上在野外露营不安全，可是这一望无际的山林哪里寻得到人家居住。
就在她觉得妖怪可能都住山洞时，行至夜里竟在荒郊野岭寻到了一户人家。
开门的是个半妖老婆婆，她个子很小，佝偻着背，背上背着一个龟壳。
“外面风太大了吧？”老婆婆苍老的声音响起，她牙几乎都掉光了，说话时嘴唇抿进嘴里。
她揣着手，端详了棠宁一会后，吃惊地瞪大她那双浑浊的眼睛，“你竟然是人类，我还以为你是半妖呢？”
“对的，阿婆。外面风太大，我可否在你这住宿一晚？这是银子就当住宿费了。”
“你一个人类怎么跑到妖界来了这里多危险啊，快进来。”老婆婆拉着棠宁的手进了屋，把冷风关在破旧的木门外，她颤颤巍巍地在火炉旁坐下。
“我是来陪一个朋友来找父母。”棠宁解释道。
“哦那你和朋友的遭遇一定很有趣吧？”老婆婆推开棠宁的银子，拿火钳从火炉里取出一块红薯，对着它吹了吹，递给了棠宁，“住宿费我不收你的，不如你和我讲讲你与朋友寻亲的事。”
棠宁略去穿越和系统这种事，一边吃着红薯一边讲了她与郁禾沿路的遭遇。老婆婆闭着眼睛坐在摇椅上听得津津有味。
“最后桑落请出荆环夫人，夫人这才确认我朋友确实是桑落的孩子，一家三口失散多年终是团聚。”
“等等！你是说你这位朋友的爹真的是大妖桑落！后面没有反转？”老奶奶一拍椅子扶手，吃惊地坐了起来，仿佛对故事结局很不满。
棠宁心里咯噔一声，莫非这老婆婆与桑落有仇
“这桑落是个天阉，哪有什么孩子不然为什么天生就没有王位继承权，最后还是他弑兄上位才当上妖王的。”
棠宁一惊，手里的半块红薯掉进火堆里噼里啪啦地响。
“这个桑落是什么时候弑兄上位的”她眼睛瞪圆，急不可耐地追问道。
“老婆子我也记不太清了，大概十七八年前桑落杀死了哥哥妖王桑启上位，桑启的人族王妃与出生不久的孩子不知所踪。咦，我想起来你这朋友多半是……”
老婆婆话还未说完，就见棠宁就推开门狂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