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那徒儿长得丑,不方便见人。
棠宁停下马车,只见后面一队马车,为首的马车里钻出一温文尔雅的年轻公子。
她心里纳闷,望着来人喊道:“为何呼我?”
公子下了马来到棠宁车前,抱拳鞠了一躬,温和笑道:“道长留步,前面虎愁岭乃是匪帮流寇盘踞之地,道长形单影恐遭匪寇劫杀,不如你我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棠宁俩手相抱举过胸前,“多亏这位善士提醒,老道在这里谢过了。”
公子见老道长嘴上称谢,面上却丝毫不慌,好像不把匪寇放在眼里,心中忧心,担心对方是小瞧了匪寇厉害。
于是他继续补充道:“这伙匪寇聚集数百人,人称黑虎帮,烧杀抢掠无恶不做,别说普通人,就连山上老虎也被他们剥了皮吃了肉,所以这岭又被叫做虎愁岭。”
郁禾在车里烦闷得厉害,听外面絮絮叨叨拦着车,更觉不耐烦。
什么土匪小贼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真是大惊小怪。
他试图伸出尾巴来吓他一下,结果刚从车帘底下偷偷伸出个尖尖,就被棠宁一把按住动弹不得。
棠宁促狭地手指头掐了一把尾巴尖,郁禾之前被磨掉的鳞片那长出细嫩的肉,摸起来嫩滑手感不错。
她本来还急着赶路,现在反而起了坏心思与公子闲聊起来。
棠宁闲适地往车框一靠,左手把玩着尾巴尖,右手捻着长须,“这虎愁岭如此险恶,善士怎么还走这里?”
公子面露愁色,无奈说道:“道长有所不知,这虎愁岭横亘数百里,绕路不得,只能加强守备。”
“这路途艰险,你们是为何来此?”棠宁四指手握住蛇尾,拇指轻轻拨弄尾尖,又那拇指和食指捻动。
蛇尾本是蛇的敏感部位,这几下撩拨,郁禾只觉一股刺麻之意顺着蛇尾而上,他顿时闷哼几声,坐卧不住从车座上跌了下来。
他气得眼尾发红,嫌怨地隔着车帘瞪棠宁。
棠宁只觉手里蛇尾扑腾得厉害,知道他是恼了,不由得会心一笑。
青年对车厢里坐着大蛇妖浑然不知,只听棠宁问起,他深叹了一口气,面色凄凉道:“我们家本姓徐,原是岷州人,但是犬绒南下,岷州沦陷,我一家才逃亡至此,来投奔柳州外祖家。”
棠宁心中不忍,终是放过作乱的小蛇,慈悯地望向青年,“内有匪患,外有敌侵,民生多艰咦!”
棠宁一放开,郁禾在里面就像被火炙了一般收回尾巴,小心谨慎地盘在身下,生怕又遭棠宁戏弄。
青年见车厢里面有异响,好奇问道:“道长,这车里可有他人?”
棠宁笑呵呵回道:“我一爱作乱胡闹的小徒罢了。”
青年又提议道:“道长不若行我们后面,就算我们遇土匪,道长也可及时脱身。”
青年舍己为人的品行令棠宁叹服,回身等他们先过时,她还小声对车里的郁禾道:“你瞧瞧人家的品德,方才你还要吓唬他。”
郁禾不服气,嘀咕道:“一窝土匪就啰嗦成这样,无聊!”
棠宁笑吟吟不语,跟在青年车队后面。
车队翻过山岭,穿过浅滩,路上不敢停下,马夫一个个精神紧绷着,大气也不敢喘,唯恐马发出声音引来土匪,结果一路上竟一个土匪都没有碰到。
棠宁见车队一过了山隘,便有序地停在一片空地上。
“这次真是走运,竟然没有遇到黑虎帮。”最后赶马的胡茬汉子停下马,松了一口气,取下腰间的酒袋嘬饮了一口。
夜幕将至,无法赶路,棠宁也跟随他们停了下来。
对方看起来是个大户人家,仆妇小厮不少,依次从车上下来,有条不紊地张罗着火堆和布帐。
棠宁才下了车,郁禾也想出来,但是又担心外面那帮人大惊小怪,犹犹豫豫后终是放弃,往车厢一躺打算直接睡了。
青年请棠宁去火堆旁椅子上座。“道长,您的徒弟怎么不下来坐坐?”
“我那徒儿长得丑,不方便见人。”棠宁一手掩口,不住地发出笑声。
果不其然听见车里一阵响动,心里想到郁禾咬牙切齿的样子,棠宁便笑得更厉害了。
青年挠了挠头,捧场道:“道长和你那徒弟还真是情谊深厚。”
郁禾听见了轻哼一声,侧身装睡,懒得又听棠宁和他人在那絮絮叨叨。
棠宁正和公子闲聊着,忽然传来一阵温软女声,“婉清见过道长。”
棠宁转头望去,就见一弱质芊芊的姑娘搀扶着威严老妪从青帐车下下来,对着棠宁微微颔首。
公子上前,指着二人对棠宁介绍道:“道长,这是我家小妹和祖母。”
棠宁望了一圈,好像主人家就这三人,好奇道:“你父母呢?”
没想到又说到人家伤心事,公子掩面悲戚一声,叹道:“一年前和亲公主被劫,大宛一路向南至西亘关,我父母乃是西亘关守关大将,俩人困守西亘关三个月,没有等到朝廷支援,粮尽草断,为护百姓出城,俩人俱战死沙场。”
一向无所容心的棠宁听了不由得每头紧锁,“朝廷现在可派兵支援?”
公子双手握拳,恨恨道:“朝廷不仅不曾支援,还将年迈祖母和病弱小妹挟作人质,逼迫我爹娘拼死战退敌军。”
“朝廷怎会昏聩至此?”
“十八年前妖怪肆虐祸害人间,被一妖道除尽,皇帝便拜他为国师……”公子好像突然想起棠宁也是一道士,很高情商地解释道,“我非与道长不敬,只是这妖道实乃道教败类,起初倒是为民引雷祈雨博得声望,后来他引导皇帝黄老之术身体每况愈下,他便把持朝政,文武百官奏贴都要由他过目。”
“父母战死,朝廷不仅不让我父母尸骨还乡,还抄我家门,治我们战败之罪。”公子说着不由泪洒满襟,“我本自小随父母习武,一心报效朝廷,怎奈朝廷凉薄至此,若不是宫里中官搭救,我们早已是刀下亡魂。”
这朝政腐败令人骇然,只是棠宁细想觉得不对劲。
这腐败朝廷竟然延续那么多年都没嗝屁也是离谱,换成她的那个世界的古代,早就“大楚兴陈胜王”了。
棠宁正想着,眼睛一尖忽然瞥见对面的草地亮起一点火光,她一惊,出声提醒。“小心,有人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