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对影成三人
沈佳瑶在房子安死后早早搬了家，在乡下买了一块田地，买田地时，村里送了一块地基，她拿为数不多的钱造了一个三楼房。
作为一个刚入门不久的小道士，陆颜辞还不曾有腾云驾雾的能力。她买了机票，准备明天飞往沈佳瑶栖身的城市，城里到乡下又要转车，很是累人。
刚订下机票，窗外又滴滴答答的下起雨。陆颜辞洗完澡，从满是雾气的浴室中走出，崔清婉正坐在床上翻着阳卷，眉头紧蹙。
“怎么了？”发丝微湿披散在肩头，水珠一点点隐入浴袍中，她慢慢地用毛巾揉搓着头发，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走向床边。崔清婉微抬眸子：“沈佳瑶的命格不对。”
她的语气一改往日温和，冷静严肃，冻得人心头一凛。陆颜辞放下毛巾，手上结印，口中默念咒语，瞳孔霎时间散开淡淡金光。沈佳瑶的人生在她眼底走马观花，良久，她吐出一口浊气，回道：“她向野鬼借了命，估计活不了多久了。”
“难怪。”阳卷记录了凡人一生种种，是由司命殿直接投放到地府，再由地府直接传于陆家后人之手，层层禁制，出错的可能微乎极微。一夜之间，沈佳瑶数十年阳寿缺少将近一半，种种因果，断不然平白少了如此之多。思来想去，也只有如此了。
孤魂野鬼扰乱凡人命格，自是不可能提前预知。
“诛杀野鬼一事，我并不擅长。”陆颜辞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大好意思。虽然符咒道法都不曾懈怠，但难免从未有过诛邪弑鬼的经验，她一个肉体凡胎，心生胆怯是必然。
别看陆颜辞平日里看过的鬼片不少，可那些毕竟是在电视上演得，真鬼冲击的威力可比最恐怖的鬼片都可怕百倍。
那些都是实实在在可以威胁到人类安全的超自然魂体。
“放心吧，孤魂野鬼一样怨念深重，嗜杀成性，我是不会放心让你来的。”崔清婉勾起温和的笑意道，“更何况，这孤魂野鬼居然还给她留了一半的寿命，这可不合理，那些野鬼通常贪婪无度，吞噬凡人的三魂七魄都再常见不过了，会这般好心？”
“那，按你的意思，背后有阴谋了？”陆颜辞伸了伸懒腰，将身子埋进被子里，会法术的好处就是多，连吹风机都省了。脸颊贴在真丝的被子上，她眯了眯眼，又连蹭了几下。
见她这般，崔清婉施法将她蒙在头上的被子挪下，语气难饰地宠溺：“好好听，你涉世未深，自是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绕。”
“其实，原因无非有二：这一，是她的身上有比阳气更吸引鬼魂的东西；其二，是她无意沾惹鬼气，自损阳寿。孤魂野鬼大都野性难除，极难与凡间修士为伍。”
“若只有东西反而容易及时止损，要是被鬼魂缠上，那我们就要快一些了。”
陆颜辞忽然想起，她眨了眨眼，终于反应过来：“阴鬼寻仇？还是结阴亲？”
崔清婉点了点头，并不反驳，他们猜测了最常见的几种，可往往鬼魂寻事毫无章法，她们不得不重视起来。
她们必须尽快赶到沈佳瑶的身边，防止这场局势的再度恶化。
纵使陆颜辞有一架私人飞机，可深夜航线审批又耗费了一段时间，她们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开车来到了沈佳瑶所在的村庄。
天刚蒙蒙亮，晨光散在田野旁的小溪上，荡起层层微波，水光潋滟，一个人拉下长长一道黑影，影子鼓起一个大包，几乎将女孩周身裹住。
陆颜辞震惊之余，双手却迅速做出反应，手掌上凝结出淡紫色的雷电，向着人影冲去。
影子惨叫一声，嘶哑的声音几乎要将陆颜辞的耳膜震碎了，所幸崔清婉及时施法护住陆颜辞的五感，又伸出援手扶住身形不稳的陆颜辞，才免于陆颜辞跌倒在地。
刹那间，天空被乌云笼罩，透不进一抹亮光，森绿的幽光在陆颜辞眼前一闪而过，朝着她飞扑而来，陆颜辞腰腹搭上一丝阴冷，崔清婉紧紧将她护在怀里，凭鬼气抗住了这一击。
“啧，杂碎！”她狠狠朝鬼影啐了一口，转而对陆颜辞道：“还记得我教你的吗？护好自己。”
在黑暗中，陆颜辞看不清二鬼，只能看见她们缠斗的身影，渺小的无力感深深缠绕着她。灵气充斥了她的丹田，却更显她的弱小。千百年的修为又如何，她只能满腹担忧的旁边，陆颜辞，你拿什么去完成外婆的心愿呢？
你连自己都救不了？
修道之人最忌讳心魔，崔清婉平日里教授她时多有告诫，陆颜辞紧紧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她强忍下这种自怜自艾的感觉，眼神紧紧盯着黑暗之中，一点点克服恐惧。
人类本就渺小，她生来不归于平凡，更要学会成长。
她的口中一遍遍颂念清心咒，耳边嘈杂的声音渐渐清净了下来。
在她看不清的黑暗，崔清婉的嘴边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与其说是与恶鬼搏斗，不如说是对陆颜辞的考验。
她总是对她狠不下心来，希望着她可以独当一面，又下意识地为她铺好路，可她们今后要走的路注定是不一样的。她无法保证，以后遇见的人和事可以顺遂陆颜辞的心意，可如果她足够强大，至少在未知面前不用担忧。
芸芸众生，有那么一个人是值得你机关算尽。
在以后的人生中，她难免会遇见比她强大许多倍的敌人或者天分更高的人才，如果她无法平和的处理落差，入魔是必然的。
她自己用将近千年的孤独去摸索天道，人间游荡，等这场机缘，她磨平了自己所有的菱角，她是那么的不舍，如此这般灿烂如朝阳的人会在以后没有她的日子里沉寂在阴霾之下。
既然她已经完成了，那么自己也不必再陪这个杂碎继续玩了，她侧身闪过一击，掌风擦过她的脸颊。鬼魂的手臂被她抓住，湿漉漉的还带有海草般的滑腻，叫鬼也难受的头皮发麻。
她的鬼气袭上魂体，恶鬼意识到碰上了硬茬，撕裂了手臂匆匆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