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万里挑一
“即便是万里挑一，在这个世界上也有不下百万人。”
凌霄子对这种万里挑一的人才的祛魅非常成功，其主要原因还是见多了。
跟着飞羽，她见到的人基本上都是这种可以被称作万里挑一的人才，所以她没有过多留意养在蔺老将军身边的李建平。
顶多是在他死后去调查了一下死因，然后翻出他的尸体拿去花园。
云瑾辉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凌霄子正襟危坐，“殿下，请不要顶着他的面皮出现在林将军面前。”
林岫，尽管他为人瑕疵，但是作为将领，还算看得过去。目前云瑜皎没有换下他的打算，云瑜皎的金口玉言，“还没到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地步。”
凌霄子离开后，云瑾辉独自坐在房间里，反复琢磨着那句话，“不下百万的万里挑一……”
他的心中涌起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是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独特？
这种怅然若失似乎也并非突然才有，很久以前就有了，具体什么时候已经不清楚了。
他开始思考自己的意义，在这个浩瀚无垠的宇宙中，他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他的存在有什么目的？他不断地问自己，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李君祥看着自己的老爹闷闷不乐好久，还说了很多可以激怒大舅的话。因为害怕大舅不顾与母亲的手足之情和他们的身份地位，直接把他们打包丢出新苑可就大事不妙了！
“爹，你怎么了……”李君祥真觉得家里没几个正常人，前些天忧心母亲，这几天忧心父亲，“可别自己一个人硬撑着，娘说我们是一家人，应该互相帮助。”
他不知道爹和娘说过什么，但是母亲最近对他们非常亲热，所以他觉得母亲应该不会对父亲的事坐视不管，也不想看见他们对父亲坐视不管。
云瑾辉很欣慰，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随即又是满腹愁容，“听说你和清儿都没过县试。”
“爹，我……不带人身攻击的！”李君祥被问了个突然，想起了不堪的往事，真是又气又急还不敢撒。
他自诩聪明才智，没想到还不如一个山野村姑，若是被曾经认识的人知道，不得笑死。
云瑾辉摇摇头，拍了一下李君祥，“中或不中都没什么……”反正都没什么意义，努力奋斗，功成名就，或是原地踏步，平凡度日，最终都是黄土一抔。
面对儿子，他压下了那句丧气话。
李君祥没觉得这是在安慰，毕竟这语气也不像是安慰，反而像是在劝他没那本事就别考了。
真是给孩子气得直摇头，“爹，儿子先走一步，不打扰你了。”
走道都不利索了。
尽管如此，李君祥还是去书房找了能对付这种状态的人，“娘，看着爹这个样子可怎么办啊？”
王秀红没有抬眸，始终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画卷，“这心病还得心药医，为娘也不知啊。”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网抑云，虽说她很好奇云瑾辉的网抑云原因是不是和苏褚丹有关，但现在她还有一碗精神食粮没有吃完。
李君祥很好奇母亲手里的书，那里面到底有什么魅力，可以让母亲将父亲的事放一边。
王秀红注意到李君祥靠近自己的背后，当即将书合上，面对李君祥，“我过会儿就去表达一下关心。你要的书安定刚刚取走了，用功也别太累着自己，记住劳逸结合。”
李君祥点点头，很识相的回了自己的小院。
云瑾辉在杂园散步，偶遇了躲到这里看书的王秀红。
“没想到你那么爱……”云瑾辉凑到王秀红身后，无意去看她书上的内容，偏偏这无心的一瞥，他浑身羞红，“你怎么在看春……春春……”
“真的很无语……哦呦，你脸红啦。”王秀红收起书，本来有些愠怒，可看见云瑾辉羞红的脸，嘴角又带起了一个调笑的弧度，“你不会吧~没看过？”
云瑾辉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脸上还残留着羞红的颜色。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王秀红，结结巴巴地回答道，“谁……谁说我爱看了，我只是……只是好奇而已。”
王秀红看着他尴尬的模样，不禁笑出声来，“哈哈，一个大男生，看到什么春啊、爱啊的字眼就脸红，你还真可爱。”
云瑾辉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嘟囔着说，“我才不可爱呢，我只是……只是有点惊讶而已。”
王秀红看着他可爱的模样，心生一计。她故意凑近云瑾辉的耳边，轻声说道，“其实，那本书挺好看的，你要不要试试看？”
云瑾辉被她的话吓得往后一退，脸上更红了，“我才不要看那种东西呢！”
王秀红看着他羞红的脸，笑得更加开心了，“哈哈，你还真是个纯情的小男生啊。”
云瑾辉被她笑得有些恼羞成怒了，“我才不是纯情的小男生呢！我只是……只是有自己的坚持而已。”
王秀红看着他恼羞成怒的模样，笑得更加开心了，“好好好，你有自己的坚持。那我也不勉强你了。”
“你最近怎么了？小孩子都看出你怏怏不乐的。”王秀红还是想起了大儿子找自己的目的，“还有那些悲观厌世的话，你可真把霖哥给气到了。”
得亏王祺霖不像王萧那样急躁，不然就把云瑾辉打包送回京城了。
云瑾辉垂下眼睑，忽忽不乐，刚刚的休闲和羞涩的神情都没了。
王秀红顿感不妙，又把人家的难过提起来了。
“那你呢？你也讨厌我吗？”云瑾辉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颤抖，他看着对面的那个人，心中五味杂陈。之前轻松的气氛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闷和压抑。
王秀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我并不讨厌你，我先叠甲，前几天听见你和丹夫子闲聊，我在桂花树上为了摘桂花做酒，不是为了偷听你俩。那天听见你误以为我喜欢你，当时其实我挺尴尬的，抛开这个，我确实挺佩服你的，居然为了几个和自己几乎毫无干系的孩子，做这么多。”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让云瑾辉的心更加沉重。他低下头，双手紧握在一起，指甲深深地刺入肉中。
“可是，我的话让你很困扰吗？”他轻轻地问，声音中充满了自责和无助。
王秀红叹了口气，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云瑾辉的肩膀，“有些……”
云瑾辉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对不起……对不起……”
自己果然是个很……很讨人厌的人。
他的话让王秀红不禁有些动容，她沉默了一会儿，岔开话题，“听道长说今晚会是个难得的晴夜，酉阳入冬前的晴夜，那可是堪比黄金的珍贵。来点小酒，看点星星，聊点诗词歌赋和人生哲学？母亲去年做的金桂甜酒还有些，等会就给它干完！”
王秀红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不知为何，云瑾辉被感染了，心里的悒悒不欢竟被冲淡了。
酒过三巡，王秀红仍不觉醉意，只是望着星星，思绪有些飘远。云瑾辉以为她是有些无聊，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本来是说着玩的聊诗词歌赋和人生哲学，没想到真的开始了聊天。真的聊了诗词歌赋，也真的聊了人生哲学。
两人聊了许久，身旁的烛火已经有些许黯淡。云瑾辉酒精上头，吹了烛火，“没了正好，不必摇摇晃晃的和星河争辉。”
王秀红听了冷哼一声，对云瑾辉的话十分不屑，“你真当这它会争你啊？它自有飞蛾来扑。”
云瑾辉醉眼朦胧，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他看着王秀红，眼中满是柔情，“秀娘啊，你是不知道，我就是那扑火的蛾，你是那遥高的星河，我就是被你光芒吸引而来的，却只能将就烛火。”
王秀红没理会话中意，反而有些鄙视，“眼比手高，心比天高。没能力就是没能力，还将就……做人啊！万万不可将就！没能力就放弃，将就恶心自己。”
“不将就……还是第一次有人叫我不要将就……”云瑾辉神色微动，眼神里居然有几分感动。
啊？
王秀红从椅子上滑落，手里的酒壶也洒了大半在自己身上，这一跌一浇，让对酒精几乎是免疫的她更加清醒。
“哥们儿……你……啊？你……不是……啊？”王秀红词穷了，好一会儿都没把一句完整的话说出来，只能重复几个简单的词。
云瑾辉忽视了王秀红的无语凝噎，娓娓道来自己的身世。
王秀红一边瞠目结舌的听着云瑾辉的讲述，一边坐回椅子上，“哥们儿！这！不能随便对人说吧！关于被强行入嗣到身为叔父的先帝名下成了皇子那件事，完全不能随随便便对外人讲啊！这对外人不好啊！”
“父亲给了我许多宠爱，以至于无数人都认为我有争储能力，平白无故我便成了众矢之的，这些年来，他们许多下作手段耍在我身上我也并非懵然不知，只是……觉得没什么……我是个被过继给先帝的人，有什么资格争储。”云瑾辉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流泪，星光之下，两行清泪若隐若现，居然有几分我见犹怜，“其实……有时候我也会感激父亲。若非父亲，我都不知如何遇见你。”
王秀红也不管其他，将他抱入怀中，没有避开话题，反而安慰，“永远不要感激苦难，或是造成苦难的人，要感激，就感激在苦难中不曾放弃的你自己。你我相遇即是有缘，不是他在推波助澜。”
王秀红面上都是疼惜的表情，心里却一脸猥琐，“别的放一边，我就是不想看见男人在我面前流泪——不是皇上亲生的孩子就不能继承皇位吗？有点子意思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