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微波有恨终归海,明月无情却上天
良久,云璴才强忍着情绪缓缓开口,“送齐妈妈出宫。”
让许萌送走文熙后,云璴又让苗惜出宫去买新出的话本。
独自在歆惠宫内漫无目的地看着四处。随手就将尚未拆开的信封放在案上,径直走到了入宫前云環和云璞送的八扇屏。
八扇屏上面是他最爱的桃花源。从渔人进入初到桃源,一直到南阳高尚士病终,原应有十扇。因为云璴不喜欢后面渔人的背信弃义,所以直接去了两扇,再挥毫两笔作了画。屏风背面就是他心中的桃花源。
这个屏风是他入宫前夕,云環和云璞送的,上面的字还是他们两人一块写的。
不过这字是几年前他们两个第一次练字时写下的。
云璴伸手去摸那几个充满孩童稚气的墨迹,先前因为捏着敷衍的信件而发白的骨节又有了几丝血色,可是现在又因为主人情绪而有些不知所措。
明明私藏了许多墨宝,为什么却以这一幅相赠?
云璴不敢细想也不敢去查,害怕得到会让人失落的答案。
云璴没有如往常一般品读这篇文章,只是目光散落在为首的“桃花源”三个大字上。
他信步绕到屏风后,欣赏着自己的作品的同时自言自语,“渔人,你为什么要在离开桃源仙境之后背信弃义呢?”
对不知是否存在的渔人发问以后,他也陷入了沉思。
踱步至庭院,云璴似乎豁然开朗,“或许他慷慨无私,愿意分享桃园秘境……可惜我不是渔人。”
心情舒畅以后,云璴刚坐下,正准备喝口茶。
“爷,苗惜出事了!”许萌跌跌撞撞地跑回歆惠宫,看见云璴之时双腿不知怎么不受控制,跌跪在人前,双手上还满是血迹。
云璴又离开了自己的想法,回到了现实,“怎么了?在书摊被打了?”
许萌一听,先是拨浪鼓似的摇头接着又是小鸡啄米般的点头,可是还是摇摇头,眼睛里全是惊悚,“方才在西市回宫的路上有几伙刁民闹了起来,其中一方貌似门庭显赫,他便仗势欺人,叫了家丁将路围得水泄不通,苗惜胆怯,没敢从那里过,却被家丁发现,认为苗惜冒犯了他家主人想逃,拦下不让走,结果……结果……就打起来了!苗惜拿出宫里的腰牌那人才停手,那起子不作为的衙差才叫马车送苗惜到宫门口,现在人已经送到太医院让医工们救治了。”
仗势欺人一事并不少见,从前不加关注,无非是刀子没戳到自己身上,现如今遇到了,云璴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拿他们怎么办,“当街闹事,这是谁家如此猖狂!”
许萌复述着苗惜昏迷前的话,身上的慌乱也被愤怒取代,“回爷的话,苗惜看家丁打扮,那位年轻公子应是正国公的族亲,这才拿出宫中的腰牌,幸好那人识货,认出来了。”
云璴允许他们仗着替皇家做事得些许便利,但不是默许他们狗仗人势,得知苗惜是拿着宫中的腰牌,才逃过一劫,云璴倏地眯起眼睛,打量着许萌,“苗惜说了他是替我出宫的事吗?”
感受到审视的目光,许萌身上的愤怒又散去,直到滴下一两滴冷汗,他才发觉到自己的害怕,“苗惜和奴才已经买了几十次书了,这自然是明白爷的吩咐。”
“快起来吧,去把手上的脏东西洗了。福王妃手底下没有蠢货,你们又是她精心调教的,我自然清楚。”云璴合上双眼,终于捞起了那杯没喝的茶,“送齐妈妈回府一趟,你也辛苦,又遇上这污糟事快去歇歇吧。”
听见茶杯落在桌上,许萌终于站起斟茶,云璴又挥挥手让他退下。许萌才退下去休息。
翌日下学之时,云璴去见了云瑾辉,但是被拒之门外之后,又去拜访了与云瑾辉交好的梧叶大长公主之子——清江郡王云瑾耀,等到同样被拒之门外后,云璴自嘲地笑了笑。脸上并没有什么不堪,只是笑意转变成坚定。
瑚王素来疼爱晚辈,尤其是福王的孩子,瑚王可是能为了他们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来,如今对待三皇子却这般态度。这倒让前来送信的璠璠百思不得其解,“主子怎么不见见三殿下呢?”
云瑾辉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书信,接过璠璠手中的信封开启,“本王并非独不见他,而是不见皇子……但若要问起拒绝见他的原由,大抵是因为云璴心思深沉,城府颇深,性格寡淡又极端,怕误了计划。”
确认是王秀红写来的书信以后,云瑾辉又交到璠璠手中,示意让她读信。
接过书信后,璠璠尝试着辨认这些张牙舞爪的字。
她其实非常不解自家主子的担心,毕竟按照原本的打算,自家主子已经带着小殿下们在望平或者是在封地瑚州生活了,而不是现在这样分隔千里。
如今的现状已经脱离原本的打算十万八千里了,而现在他们又身在望平,也不知何时才能再找机会去一趟酉阳,为何还要担心误了计划,“可是计划不是已经被娘子误了吗?主子有新计划了?”
璠璠说的全是事实,但就因为事实过于扎心,云瑾辉才有些无奈,“闭嘴。”
“娘子在信里说,主子既让丹举人和乌蒙留在酉阳监视娘子……照顾娘子,又为何不修书一封传回酉阳以示关心呢?”璠璠终于辨认出了王秀红的字迹,也照常念出了信上的内容,“这是娘子写的,您若是独独没回她的信,那就没事了,娘子还让主子放心,即便主子不回信,娘子还是会继续写的,直到王侯回京,她借机把人送到王府。”
凭王秀红的心思,若是让丹昪铭和乌蒙监视她,肯定会被发现,或者说只要将他自己的人留在酉阳,一定会被王秀红认作是监视,所以在这些人面前,她肯定是任何事都做得极好,甚至是滴水不漏。
因此离开酉阳之时,云瑾辉让丹昪铭继续留在新苑给孩子们教书,并没有让他监视王秀红;而将乌蒙留下则是为了保护几个孩子。当然这二人也有监视的工作,不过不是针对她王秀红的。
至于宁北侯,他们家祖传的心思重,尚不清楚他们还留在酉阳的目的,凭着和老侯爷的关系,只好暂且相信他们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威胁,“本王没有授意让丹昪铭和乌蒙监视她,还有本王何时……”没有回信给她。
话未出口,云瑾辉仔细回想一下,这才发现自己的的确确没有给王秀红回过信。才摆手让璠璠取来纸笔给王秀红单独写一封信。
“我……真的没有给她回过信吗?”“回主子,您用意念回了。”
其实王秀红也没真的指望云瑾辉回信,无论是以瑚王的名义或是李建平的名义。她想从信中得到的只有关于孩子们的稍微具体一点的信息,以及他对孩子们的打算,以便她给几个孩子安排目前的学习。
现在莫名其妙多了个宁北侯千金的身份,若是云瑾辉将来用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折腾,她不太好顾全这个大家。
不过云璴就没这么多顾虑了。
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先后结交了数位武将家中的嫡子或庶子。其中就有正国公家的嫡子,慈康。两人不时便在一起吟诗作对,相谈甚欢。颇有结党之势。
兰太妃坐不住了,历代皇帝最为忌讳的就是皇子拉拢朝臣,无论什么理由都会被看作是结党营私的诡辩。她不想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卿家的荣誉被云璴的一时兴起摧毁,“千秋节将至,正是在圣人面前表现的时候,璴儿,你在做什么!”
看着祖母气愤填膺,云璴一脸无辜,“正是因为千秋节将至,孙儿这是为了给母亲准备贺礼,想让母亲高兴一番。”
云璴的说法和他的做法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但是看见他坚定不移的样子,兰太妃有些好奇,好奇他给云瑜皎准备的贺礼。
“母亲劳累,自登基以来便无休憩,孙儿给母亲准备的这份贺礼,自然可以让母亲欣喜若狂。”
看着云璴如痴如醉的表情,再结合近日的所作所为,兰太妃想到了什么,“璴儿,你可尽在掌握,若失手,便是死路一条,牵连甚广!”
“祖母为何恐慌,这份贺礼,母亲一定不会拒绝的!”